《红楼一梦》二夜昙花

29、俏颦儿归宁

　　水溶走后，黛玉在北静太妃房里呆了一会，婆媳俩也就聊聊家常。两人一起用过午膳，北静太妃也乏了，说要午睡，黛玉玉便和丫头婆子们回到褚玉苑。黛玉因这褚玉苑景色奇美而疑惑，便问司琴道：“这苑子原就这么漂亮？可也叫褚玉苑？”
　　司琴回道：“这苑子原叫菀春苑，后来因着王妃入住王爷便亲自给这苑子改了名，以前并未有人住过，是王爷专门请了内务府的工匠专门修葺过的。那些个奴才说时间太紧了，王爷怕王妃住不好，可把那些个奴才们好好数落了一顿，紧赶慢赶的总算完工了。”
　　紫鹃听了倒是欣喜异常，想这北静王确实很疼黛玉，便对黛玉说：“王爷可算有心了，就连这苑子的名字里都带着姑娘的名字，还有这景致，屋子里还布置的这么精致，以前就连老太太都没这么上心呢。”
　　黛玉反驳紫鹃道：“你这小蹄子，才来这里多久心就向着这里了，这王府给了你多少银子。”
　　“本王什么时候给过紫鹃银子了？”水溶的声音赫然响起，并掀了帘子进了上房，丫头们笑着的脸瞬间收了回去，谨慎的站在一旁伺候。
　　黛玉心想水溶只怕是听见自己这么编排他生气了，可一看水溶脸上笑吟吟的便知应该没什么事，水溶道：“紫鹃只不过是替我说句好话，你竟当着下人的面就给驳回去了，王妃也太不给本王面子了。”
　　“我只问了这褚玉苑的来历，可这小蹄子就扯出这么些个话来，王爷这面子我驳了又如何。”黛玉这话颇有些耍小性子的意味。
　　水溶笑道：“那也只好罢了，王妃发话岂有不从之理。我听闻你是花朝节生的，你又生的这般模样，想来是个花仙子，便在这褚玉苑中移了几十种花，你觉得可还漂亮。”
　　黛玉没否认也没默认，水溶想黛玉从来都是那傲娇性子，既然没说不好必是觉得还好，不再多问，接着道：“后日便是归宁的日子，人都说礼越多好，我从库房挑了些，到时候礼单送来你再过目一遍。”
　　“我从来都不知这些事情，你只管叫司琴和紫鹃看就是，其余的我一概不想知道。”黛玉本就无心这些事情，就算水溶说了也自然是要推脱的，偏生水溶又纵着她，所以底下的人每每都是小心打理琐事。
　　到了归宁那日，贾府的人都起的大早，尤其凤姐最为忙碌，生怕哪里出了岔子得罪水溶，又生怕哪里做的不好给贾府丢人。
　　黛玉和水溶也是简单用了早膳便出了门，两人共乘一辆马车。马车四面皆是雕刻着莽纹，窗牖被用绣着金丝线的帘子所遮住，车顶四角都悬挂着莽纹玉佩，就一些简单的装饰别人也能一眼便识得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物。北静王府的仪仗队也已经准备好，雉羽宫扇，提金熏炉，金银铜鼓，伞仗，侍女，太监，护卫，一路浩浩汤汤，比之前迎亲时更甚，前后加起来上百人余。
　　贾府那边早有小厮进来通报王府行程，贾母率众人早早等候在大门前，安静异常，宁荣街全已被锦布围住，以防百姓窥得郡驾。不久，见水溶仪仗队里的小太监拍着手跑过街道，随后就见队伍最前面的护卫腰间配刀开道。贾府众人见王府仪仗到来，连忙跪下行大礼，所有人不敢抬头。被前后队伍拥护着的马车终于停在了荣国府的正门前。
　　黛玉刚在马车驶进宁荣街的时候悄悄的挑起帘子看了一眼外面，见贾母和两位舅舅携了贾府的人一起跪在荣国府大门前，实是鼻头一酸，再不忍多看一眼。马车停稳，水溶亦不忍见到黛玉这心酸模样，便隔着马车帘子说了一个“免”字，长府官立即向外传一声“免”，三四个太监就都重复了一声“免”。贾府的人这才敢起身。
　　贾赦、贾政、贾珍连忙到马车跟前，贾赦隔着帘子双手作揖道：“承蒙王爷王妃厚爱，郡驾降临，使府中蓬荜生辉，恭请王爷王妃入府。”
　　“世交之谊，现在又是亲上加亲，无需多礼，长府官。”长府官听到水溶的声音连忙打开马车的帘子，太监已搬好了梯子，水溶最先出来，后是黛玉。只见水溶穿着四喜如意云纹箭袖服，头发用白玉玲珑冠竖起，简单精神。黛玉则穿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软银轻罗百合裙，外套一件长尾鸾袍，脚上一双烟云蝴蝶镶玉翘头履。发间的金海棠珠花步摇最为耀眼，再加上镂空兰花珠钗的相称显得更为华贵，白玉蝴蝶耳坠，白银缠丝双扣镯，与水溶站在一起当真是天作之合。
　　黛玉与水溶过二门及至荣禧堂，坐于主位。长府官在下宣道：“宣袭荣国公世袭一等将军贾赦，工部员外郎贾政，袭宁国公世袭三品爵贾珍，御前侍卫龙禁尉贾蓉觐见北静郡王，北静郡王妃。”贾赦等人在下叩首，作揖齐声道：“皇恩浩荡，恭迎郡驾。”
　　水溶抬手，贾赦等人起身后又听长府官道：“宣一品诰命夫人史氏，一品诰命夫人邢氏，三品诰命夫人尤氏，四品诰命王氏，五品诰命许氏觐见。”
　　贾母一行人也是行了大礼，黛玉心中是羞愧加心酸，刚要起身搀扶贾母，哪知水溶抢在了前头搀起了贾母道：“史老太君快快请起。”
　　贾母未曾想水溶会亲自将她搀扶起来，又怕外头的人生出闲言碎语，故而道：“纵然王爷垂爱，可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自然是要行礼的。”
　　“王妃进府不久，小王便常听闻史老太君以前很是疼爱王妃，养育之恩，爱惜之情，谆谆教导。小王虽上捞天恩，虚邀郡袭，可也逆不过百善孝为先这个理，老太君若要为了这些个规矩拘了与王妃的祖孙情意，倒是小王的不是了。”水溶的一席话如何不使在场的人忆起昔日贾母是如何疼惜黛玉，只是这般严肃场合，哪里敢多说一句话，贾政看准苗头适时道：“还请王爷王妃移步戏厅。”
　　水溶点点头，倒是黛玉见荣禧堂空荡问了一句：“怎不见姊妹们，几日不见怪想的。”
　　贾政双手作揖回道：“其余人皆是无职之人，不敢擅闯，全部人等都在外头候着。”
　　“既是这样，便请了王妃的姊妹们一同到戏厅听戏。”水溶知晓黛玉最是舍不得这一大帮姐妹，这几日也听黛玉提过几句，今日既提起了，索性请了这些个姊妹听戏。
　　水溶与黛玉于戏厅降坐，下头贾母等诰命坐于西，贾赦等人则坐于东，更外则是凤姐与李纨等人。贾珍拿着戏单子呈给水溶，水溶从托盘里拿了过来便把戏单子给了黛玉道：“王妃先点。”
　　黛玉接过水溶递过来的戏单子，点了一出《游园惊梦》，水溶则点了一出《玉堂春》，其余的戏吩咐贾珍自行安排，贾珍弯着腰连连点头。贾母在下细细观察着水溶与黛玉的一举一动，见水溶对黛玉呵护备至，黛玉也并没有拒绝，心下欢喜，笑意一点点浮出面，可又想到宝玉近日来性情反复无常，疯疯癫癫，心中又难免多了层担忧。凤姐亦在听戏的同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水溶的脸色。原来凤姐为了办妥归宁等事也是费尽心力，府里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可账面上却未有如此多的银钱，凤姐私下找了王夫人商量对策，却不料反被王夫人狠狠训斥了一番，凤姐无法只好向贾母开口，王夫人又因此事看凤姐十分不顺眼。如今归宁之事办的妥帖，水溶与黛玉也并无不满，不仅暗暗堵了底下那些个人的嘴，也不让王夫人看轻。
　　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十几个老婆子早已等候在荣禧堂外，丫头们接过食盒为主子们布菜。凤姐和李纨则伺候在郡驾身旁，二人一一取出食盒里的菜轻声放于黛玉与水溶桌前，黛玉虽心中颇有不适，可心里也明白，王妃这样高贵的身份摆在这，她今后怕是再也无法与这些姊妹们轻松相处，且水溶无论怎么宽厚待人，可终究还是端着王爷的架子。贾母的恭敬，舅舅们的卑躬屈膝，凤姐与李纨的规矩懂理，她要学会适应。碗中多了水溶夹过来的菜，桌下水溶的手握住了黛玉的手，脸上也生出了笑意，黛玉心中不知怎的忽生温暖，心中更为明白，贾府里的是是非非皆为过眼云烟，这一大家子人谁又顾得了谁，谁离了谁不能活，自己终究是嫁人了，水溶会是她今生的依靠。
　　紫鹃倒看的通透，黛玉终究是有福之人。紫鹃原先不仅担心黛玉，也担心水溶，可不曾想水溶确实有办法，说话做事合了黛玉的性子不说，还多了老练与沉稳，知道黛玉在乎贾母，今次也是给足了贾府众人面子，时间久了还愁黛玉不接受水溶？这一席间，做梦的人不少，清醒的人也不少，各人心有细思，真真浪费了戏台上的好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