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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十四章(6) ...
鸫埋头写本次的锚定报告,写到一半头晕目眩,又翻开柯安塔的日记。本来宇宙的尽头的任何资料都不应该带出来,即便带出来也应该要上交,可日记本在首长的手上转了一圈,不到一个小时又回到鸫手上。这本日记在宇宙的尽头能够体现四维物体的性质,拥有无限张页纸,带回主宇宙后,就成了一本普通的笔记本,虽然有一本辞海那么厚,但上面布满了泛黄、折角、破损的痕迹,像是刚出土的珍奇文物在空气中瞬间氧化,化作一堆废铜烂铁。鸫小心翼翼地翻了一页,纸张发出脆弱的噼啪声,他有些后悔带出来了,或许放在宇宙的尽头,还能保存得更为长久。实际上,在主宇宙也有保存的方案,就是放置在纳米构造体建造的亚空间泡泡里,涅特兰大的展览厅就有一个现成的,就是维持设备精贵又耗能,考虑许久,鸫还是决定送回宇宙的尽头,于是,他开始翻看接下来的登入宇宙的尽头的计划,看看能否拜托飞控中心,将日记本放回第二个锚定点。
登入宇宙的尽头的计划安排得非常紧凑,主要原因有两点,第一是无名氏所在的硅基星云越来越活跃,推测很快就会进行下一次星系跃迁,时间非常紧迫,必须要在战火蔓延到银河系之前,将大部分普通民众迁移到宇宙的尽头,第二是碳基联盟里面实力最强的两大文明阿普路西菲尔和梅斯文明,在地球方面宣布锚定成功之后,直接跳过了舰群跃迁和航空母舰跃迁两大测试,发射空间站进入宇宙的尽头,虽然空间站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但由于这俩物种的生理性质特殊,他们在经历了濒死的跃迁后能够快速恢复,投入到修复工作中,很快,这两大文明的空间站就正式在宇宙的尽头安家落户了。
这无异于给碳基联盟一个危急的信号,谁率先安全落户宇宙的尽头,谁就能获得抢占更多居住资源。于是很多文明都快马加鞭,意图抢先进入宇宙的尽头,尽管地球方面强调星际跃迁必须戒骄戒躁安全为上,可很多文明仍然想试试是自己的跃迁舰硬还是亚空间硬,结果当然是不尽人意,多数折损在星门里头,少数能够成功跃迁的,也无法在宇宙的尽头里展开后续工作。碳基联盟抗无名氏的十大文明紧急联合会议上,地球中央主席出席会议并发表讲话,发言稿义正言辞地分析了这种行为的弊端,并提供了关于宇宙的尽头的资源分配方案。若只是从新闻上阅览,能看出地球中央表现得十分冷静沉着,但那也是宣传,首长跟鸫私底下透露,在那之后的关门会议上,主席劈头盖脸地用最文明的语言把两大文明的总统骂了个狗血淋头,地球方面是有底气的,手里握着自由民、莫鸫两张大王,只要把抗无名氏联合战线的宗旨、宇宙的尽头的庇护精神,以及维护占碳基联盟绝大多数的三级文明的根本利益这三张牌打出来,阿普路西菲尔和梅斯文明只能各退一步。地球中央主席是个奉行朋友来了有酒喝、敌人来了有枪炮的实干主义者,他必须浇灭联盟陷入内乱的苗头,才能为地球文明安全度过劫难提供安全保障。于是阿普路西菲尔和梅斯两大文明在此之后发表联合声明,承诺在无名氏接近银河系十万光年之前,不展开第二次跃迁宇宙的尽头行动,并会给第二、三等文明提供跃迁帮助。
会议结束后,主席马不停蹄地返回太空港,向飞控中心发布命令,必须尽快完成登入计划的准备阶段,展开太空港跃迁。首长也就带着这个命令给鸫下达任务,同时将以上发生在一周之内的轰轰烈烈的星际文明斡旋事件简短地讲述了一遍。于是,就有了鸫在写锚定报告中开小差看日记这一行为,因为这一周内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从未直面过如此快节奏的星际文明互搏的他,边写报告边看新闻,止不住头昏脑胀,只能看看日记压压惊。
日记是不能压惊的,因为它催生了新的问题,需要带回宇宙的尽头保存,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方法就是赶紧完成登入任务,鸫的新任务就是其中之一——达尔文太空港必须成为首个安全跃迁进入宇宙的尽头的太空港,重点是载人太空港。顺带一提,当前达尔文太空港常驻人口三亿有余,是目前人口规模最大的太空港。
想到这里,鸫合上日记,用最快的速度写完报告。他决定了,达尔文太空港成功跃迁,他就亲自将日记锁回第二锚定点。报告写完,发送给首长,赶紧钻进被窝补觉。一个小时后,威廉叫醒了他,让换套正装,去见下自由民派来的三维宇宙联络员及一行外交人员,他们想见见三维宇宙里最接近自由民的存在。
鸫收拾好自己跟着威廉出门,走出电梯穿过长廊,来到会议厅,一开门,就听到一声惊呼,闻声转头看去,竟然是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自由民一行人中,唯一不同的是,这人剪了个短发,裸露的皮肤上有纳米构造体的纹路。
鸫有些难以置信,问道:“小啾?”
自由民欢快地走上前,给鸫一个大大的拥抱,说:“哥哥!”
鸫予以回抱,却敏锐地察觉到态度上的古怪,他松开小啾,认真上下打量一番,然后看向一同走过来的另一位自由民——合理,也就是二十面体伊可萨艾登。伊可萨解释道,在世界线交替后,自由民公正虽然重新获得了新的世界线信息和知识,但在上一场攻防战中受伤,核心破裂,在恢复期会有信息错乱或者记忆缺失的情况,现在只有十一维宇宙的记忆,没有三维宇宙的多个平行宇宙的记忆。但是,无论是过去的人类莫鸠还是现在的自由民公正,都是同一个存在,都那么的开朗热情,勇敢果断,充满正义感和使命感,鸫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到这些,因此,他完全不担心小啾对他会有什么误解,相反,他更加担心弟弟的伤势,在核心受损的情况下,还来到三维宇宙,特地化成人形,必定会加深伤害,很可能会产生后遗症。但小啾解释,这些都是合理帮忙提供的能量,他现在已经进入第二个恢复疗程了,结束这个疗程就能归队了。他说,之前他在前线侧翼的冲锋小队做飞行员,归队之后可能会收编到后方的支援部队里,听闻合理讲起他丢失的记忆中曾经在三维宇宙生活过很多个平行宇宙,就来看看联系最深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和我想象的一样,我喜欢你。等我核心恢复,一定不会再忘记你。”现在这个小啾要比之前直白得多,力气也大得多,一边说话一边重新紧紧地拥抱鸫,甚至将鸫举了起来,鸫就着这个动作抚摸小啾的头发,惊觉这手感比之前尚是人类的小啾还要好,不自觉就揉成了鸡窝头。如果是在以前,小啾早就噼啪拍掉哥哥的手,恼火地跑卫生间整理发型了,但现在的自由民小啾从小被合理修理大,培养出对自己人宽容对敌人凶残的双标性格,是个尊敬兄长的好弟弟,头发乱了也面不改色,只在鸫玩够之后,才悄悄控制头发,自动排列回原本的模样。
这场小小的会面安排在在自由民和碳基联盟交流之后,两兄弟短暂地叙旧后,自由民一行人就回到十一维宇宙,参与到接下来的攻防战中。在先前的交流中,自由民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十一维宇宙的无名氏刚刚结束一场残暴的厮杀,这场虐杀的余波会顺着无名氏的躯体贯穿所有维度的宇宙,也就是说三维宇宙即将迎来一场时空震动。由于碳基联盟里绝大多数文明缺乏应对时空震动的经验,自由民建议他们尽早在预测时间之前进入宇宙的尽头。
这下是给足鸫压力了。虽然太空港跃迁在预测时间之前,但事情已经紧急到这种份上,就说明任务必须成功,绝不能失败。
三个月后,达尔文太空港顺利执行完最后一次跃迁演习。演习模拟的固有震动结束后,鸫解开安全带,接上黄金鸟中枢神经,和克隆小啾们确认了黄金鸟中枢系统的演习结果后,离开中枢室,同时威廉拿着各方面初步报告迎上来,上来的第一句话就说,各单位已经做好准备,三天之后跃迁,中央也确认这个日程了。鸫看完他手里的命令书,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最后缓慢点头。
三天时间在复盘演习经验、改进跃迁技术、夯实群众管理里快速渡过,到了跃迁这天,鸫提前泡了个热水澡,精神抖擞地走进跃迁指挥大厅,跟交接班的技术员打招呼,坐进黄金鸟中枢控制计算机前,两个克隆小啾像精灵一样从小投影屏里冒出来,跟哥哥早安。指挥大厅的大荧幕分区域显示了跃迁引擎动力装置、太空港防护罩能源系统、星门和秦川效应器运行状态、黄金鸟大数据综合统计等实时动态数据和模型,右上角是跃迁倒计时,还剩六个多小时。
到了这个时候,紧张和压力的意义就不大了。挑战和考验早已在前三次演习中出现,恐惧和重压也被三次累加的经验扫除。真正跃迁时必定有出现突发情况的可能性,但这不可能成为阻碍前进的绊脚石。
威廉来到鸫身旁,手里拿着一大一小两台终端,光看表情,鸫就知道他可能会放什么屁,赶紧叫他闭嘴:“如果你是想分享网上冲浪挖出来的大便,那就等跃迁成功之后再说。”
“这也是我本意,再说,达尔文的黑眼早就限制了,哪里有那么多大便。”威廉抽出大终端,递上一支感应笔,“文件签名。”
鸫快速浏览,这是一份责任签署文件,承担人类迁徙计划中的跃迁责任,不但包括之前的锚定任务,本次的达尔文太空港跃迁,还有之后其余太空港、地球迁徙舰的跃迁任务。作为人类迁徙计划的黄金鸟中枢系统总设计师兼跃迁技术支持,鸫必须签署这份文件,但他只奇怪为什么是现在签署,而不是更早。
威廉在终端屏幕上划拉两下,露出后面两份签署文件,说:“就在刚才,常委全票通过你的调任,秉承只要超好用,就往死里用的原则,让你一人戴三顶乌纱帽。”
鸫再看后面两份文件,一份是丰碑武器化综合工程师委任责任书,一份是无名氏打击推演技术参谋委任责任书。他笑了一下,听不出来是高兴还是冷漠,说:“他们倒是对这次跃迁很有信心,不然也不会这么早签后两份文件……不对,应该说,不管迁徙计划是否顺利,后两项都是必须执行的任务,只不过是保家卫国和背水一战的区别罢了。”
说完,他流畅地签署了这三份文件,威廉收回终端,确认发送。接着他把目光重新放在鸫身上,说:“对你来说,都只有同归于尽这个结局而已。”
鸫微笑,说:“你说得对。”
“你想清楚了。先不说鑫有没有能力接任党支部书记,特蕾莎知道肯定会哭得死去活来,然后罗伊和莫测又要再次承受丧子之痛。”
“他们有能力渡过难关。我有信心。”
威廉呵呵笑了两声,不置可否,抬头看大屏幕上的倒计时,还有五个小时。
“我回调度间了。”威廉说,“记得还书。”
鸫点头,说:“五小时后见。”
同样许下五小时后再见的约定的,还有克莱尔和火鸦。克莱尔留在达尔文太空港,负责涅特兰大十三研究所的纳米构造体实验室跃迁时期应急监控,跃迁期间不进入保护仓,守在监控岗位前,及时解决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火鸦在几个月前就赶往前线,成为快速合成小队的特殊能力后备兵,配合主力部队在侧翼组成一股高机动性的战力,包抄无名氏。克莱尔和火鸦隔着视频通讯互相了解了近况,然后打个飞吻,约定五小时后再通一次视频,就切断了联系。克莱尔靠在椅背上,轻轻抚摸着拱起的腹部,休息一分钟后,站起身前往实验区例行检查。视频对面的火鸦回过头要跟班长分享即将到来的新生命的喜悦,旁边的战友立刻捂住他的嘴,叮嘱别再往背上插旗子了。
和克莱尔一样坚守岗位的还有塞缪尔,莫氏动员大会之后,他就去了地球,负责搭建地球迁徙舰的跃迁动力系统,整个过程中,配合整座迁徙舰的建成和能源系统的架构搭建,可以说是串联了各部门各系统,累积了大量的经验,就差实战经验了。于是,在达尔文太空港第三次演习前,莫氏就要求架构部门派遣几位技术员,跟随太空港的架构部门,充分学习、理解跃迁演习,再回地球迁徙舰上推行第一次演习。恰好,第三次演习结束中央就颁布了跃迁指令,远在地球的组长立刻要求他们延长出差,继续学习,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真实跃迁经验。组长在远程会议上汇报说,他已经跟太空港架构部门打好招呼,也帮他们跟莫氏总部提交了申请,还跟出差组员们的家人都联系过一遍,返回地球的事也打听好了,到时候会有军用和民用运输船往返宇宙的尽头,绝对有回家的车票,接下来他们只要心无旁骛地吸取太空港跃迁经验就好,别的事无需再操心,带队的副组长含泪给他比了个中指,组长娇羞地受了这无声的呵责,嘱咐他们一定要回地球现场比中指。
于是,这个六人小组跟着太空港的人,一齐连轴转了三天,终于迎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的关键时刻。经过八天的共同合作,两边的人都相互熟悉信任,在最后的等待时刻,他们决定轮流巡查,每人一小时,经过协商,年纪最小的塞缪尔被排在了最后一小时,因为其他年纪大的同志实在是熬不住了,他们觉得,早早回到安置大厅倒头就睡,说不定醒来就到了宇宙的尽头了。
不过,塞缪尔的巡查时间也不是准确的最后一小时,而是倒数第二个小时。按照中央的计划,最后一个小时清退所有非关键岗位人员,只留下符合跃迁体质的关键岗位人员,非关键岗由军方技术人员、融合者以及黄金鸟克隆体巡查、看守。
终于到了最后的十分钟,塞缪尔决定最后再看一遍所有的监测数据,耐心地确认完所有栏目都亮的绿灯后,他看到了来交接工作的融合者,竟然是早几个月在柯安塔墓碑前见到的那位金发女孩特蕾莎。塞缪尔本想握手,看到特蕾莎敬了个礼,也抬手回礼。
“一切顺利。”塞缪尔说。
“辛苦了。”特蕾莎说。
他俩没再多说什么,但分别时都微笑着朝对方点头示意。
塞缪尔回到安置大厅,坐到制定位置上,左边是已经累得睡着了的副组长,右边是还在看新闻的女同事,他坐在中间开始检查安全带的安全程度,检查呕吐袋的位置,查看氧气面罩的说明方式,还掏出夹层里的临时宇航服穿戴说明,最后紧盯着远处墙上的疏散路线图,把它铭刻在脑海里。
女同事知道他在紧张,放下终端交流起来,先是问上过卫生间没,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再问吃过东西没,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满意地点头,告诉他不要过度紧张,有空可以帮忙捏住副组长的嘴巴,免得打鼾声打扰别人。塞缪尔惊诧她居然不紧张,得到的解释是,她两个小时前就坐位置上等了,卫生间都上了好几趟,早就过了紧张的劲儿了。
距离跃迁启动还有半个小时,玛利亚继续巡查安置区,确认屏幕中的上座率,检查每位乘客是否扣上安全带。
距离启动还有十五分钟,身在军用运输舰上的鑫盯着新闻、广播和所有现场直播画面,紧张地捏紧拳头。
还有十分钟,飞控中心主任转向在座的所有技术员,他们回应一个无言的大拇指。
还有五分钟,包括凯瑟琳威尔逊在内的所有媒体记者都守在镜头之前。
两分钟,在地球的机场前的亚连卡洛斯远望星空。
一分钟,坐在安置区上的罗伊看了眼大屏幕上的新闻播报,回播画面上有几秒钟切到黄金鸟中枢控制区,能看到计算机前的鸫的小半张脸。
倒数十秒,莫测和克里斯汀娜放弃去看新闻,握住了对方的手。
倒数三秒,首长推着老元帅的轮椅,和政委一齐看向空间站的落地窗,这个角度能够肉眼看到鸟蛋大小的太空港和星门,但会有数秒钟的延迟。
太空港的引擎高热发蓝,进入预跃迁轨道,数枚秦川效应器电磁弹弓加速,划出一道直击星门的苍穹轨道。星门展开跃迁通道迎接这座十分之一月球大小的太空港,跃迁界限和太空港碰撞的时候,一切都在震动。秦川效应器在震动,星门在震动,引擎在震动,就连远在数十光秒之外的空间站也在震动。
当太空港完全没入星门时,首长发现震动还在持续——是他自己的手在颤动。
察觉到他的不安的老元帅保持着一贯的淡然与亲和,不急不慢地抬起手,苍老而宽大的手轻轻抚上他的手背,像是惊涛拍岸时远处永恒闪烁的灯塔,像是敌人来袭时引领反击的军号,像是灾难到来时带着部队出现的红色军旗。
他不再颤抖,坚定地看向已经开始降温的星门,红蓝的光辉随着星门闭合扩散,秦川效应器的能源回收光板展开,如同雨后的花朵一样争先恐后地吸收这些发散的能量,昂首挺胸地等待下一次跃迁再度使用。
地球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宣布,人类首次载人太空港星门跃迁到达宇宙的尽头暂居点、人类文明迁徙计划第一阶段任务,圆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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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文前三年和后三年的整体风格有巨大差异,前三年的部分是本人被新自由主义和愤青网左糅杂而来的混乱思想影响的产物,后三年是本人提高了知识水平、积极建政坚定信念、重新确红色科幻写作方向后的产物。 精修之后,这部分(初版2017-2024)不会删除。精修版将会继续在这里更新。 感谢能够坚持看完这本逻辑混乱抽象的处女作的各位读者。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