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十四章（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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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徙计划并非一帆风顺。和历史上长期、附有未雨绸缪性质的重大工程一样，当一项工程过早地在威胁还未来临时启动、过多地动用社会资源和工业生产、过强地影响普通群众的日常生活、过迟地显现积极正面的成果，就会在拍板前到完工后整个过程受到各方面不同程度的阻碍，一旦短视利益集团等投机分子占据上风，夺取了决策话语权，那么，这个工程的命运只会在成为利益集团博弈的筹码或者沦为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之间二选一。如今的迁徙计划完全符合以上四个过度要素。过早：无名氏还未杀到脸上，亲朋好友的鲜血还未溅到脚上；过多：撤离所有人类，动员全部工业生产资源，挤压当前娱乐业和服务业为工业建设让步；过强：逐步试行宵禁政策，展开粮票、物资限额措施，限制黄金鸟的社交舆论平台、娱乐等功能；过迟：除非无名氏的战火席卷地球联邦星域，吞没地球地表、蒸发海洋，否则一切成果将不会显现。幸运的是，政府中央集权□□，政//治//局一旦拍板就咬定青山不放松，绝不给反对力量留一丝退缩的后路，坚定不移地沿着计划走下去。如今，迁徙计划终于进行到首个关键阶段，锚定宇宙的尽头的跃迁通道，成功试跃迁。鉴于红色中央政府的稳妥办事风格，在成功的前一刻都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宣传，因此舆论阵地就失守一城，迅速被恐慌、反智、投降和失败言论占领。可是无法顺应时代、符合人民利益的舆论永远仅仅是舆论，根本不能动摇中央决策，只能充当帝国主义和反动势力的传声筒，甚至没法掀起一场像样的游行。
当作用餐搭配的本周总结看到这里，鸫抬起头，向威廉和鑫确认：“普朗克太空港不是在游行吗？”
鑫耸耸肩说：“敢扔燃//烧//瓶、烧垃圾桶、设路障，但是没种开枪。拐个角就到驻军办，但一听到拉枪栓就灰溜溜地逃了。”
威廉轻蔑地下定义：“没有行动纲领没有群众支持，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
鑫：“比起你当初干的事差远了是吧。”
威廉：“搞笑，一帮只会嘴硬的窝囊废还不配和我这个理工行动派比。”
见这两人一唱一和，鸫忍不住笑了一下，说：“看起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鑫面庞扭曲，翻白眼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想到那天的谈话我就头疼。”
他说的那天指的是党支部会议当晚，鸫语重心长地吩咐他俩，在他牺牲之后，身为副书记的鑫就要立刻顶上接受工作，不得延误不允许出错，威廉则成为鑫的助手辅助工作。威廉的定位比较特殊，不担任党内任何职务，工作都是由鸫直接委派，受首长和政委的直接监督，因此，从现在开始，他俩就要相互磨合培养默契。尽管鸫讲这番话的前提是建立在他已经牺牲的前提上，甚至是建立于半只脚跨入自由民领域而窥见的未来，但鑫还是没办法接受鸫会牺牲的可能性，比起做好担大任的准备，私心上他更想将可能性降低到零。
鑫的心理活动非常好猜，但鸫没戳穿，也没想着开导，将餐盘收一下就起身离开，走前跟两人简单交代自己的去处。鑫和威廉早已习惯鸫不定时的加班，表示会先把手头的事办完再跟他汇合。
半个小时后，鸫来到航天中心，跟外面轮班的研究员打了招呼，花十多分钟浏览了之前的飞行报告，然后坐进模拟舱，绑好安全带，拨开电源。三秒钟后，模拟程序载入完毕，开始运行。
屏幕上的景致变为外太空，定位坐标和星图、飞船状态及动力、跃迁星门跟航线、空间波动与谐振，大大小小的监视窗分布在屏幕侧边，手中的握把传来微弱的震动，就和鸫当初开拓时一样，熟悉又令人怀念。
模拟舱沿用开拓训练技术，功能上和军用模拟设备媲美，能够完全模拟星门跃迁，配合丰碑改造升级后，专项模拟宇宙的尽头的星门跃迁，用于锚定宇宙的尽头的跃迁通道，完成试跃迁。在鸫之前，已经有二十多个富有经验的开拓者和宇航员模拟测试过，经过反复练习，他们都已经能够逼近跃迁入宇宙的尽头的亚空间谐振，只可惜，锚定对接只有一次机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们驾驶的模拟飞船大多坠入亚空间的缝隙，或者失联在跃迁抖动中，无法到达目的地。宇航局主任说，如果连模拟训练都无法成功，那实战就更加不可能成功，也就意味着迁徙计划的破产，他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在一个月之内完成锚定。只要能在模拟训练中成功锚定，那就确定这件事能够办得到的，接下来很多问题就有了解决的动力和方向。鸫的压力很大，因为他曾经成功跃迁进入宇宙的尽头，可大概是运气已经用光，几次模拟都未能成功，和其他飞行员一样以各种各样的情况失败了。
所有航标都自检完毕，亮起绿灯，航线就绪，随时能够跃迁。鸫盯着右手的戒指沉思片刻，推动握把，引擎全开，加速钻入星门引力范围。秦川效应器激发，给星门供能。鸫回忆起平时跃迁的感觉，回忆起进入宇宙的尽头的感觉，回忆起盲跳离开宇宙的尽头的感觉，回忆起失去□□时穿梭于各扇星门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在之前的失败模拟中回想过，所以他强迫自己将这些“经验”忘记，凭借肌肉记忆在进入星门的刹那间回杆，减速。
飞船在亚空间里漂浮，能量波动像滔天大浪一样翻腾，各种各样的通道在波浪之间若隐若现，令人捉摸不透。这就是没有锚定的跃迁航线中亚空间的形态，若成功锚定，那星门之后的通道只会有一条，且锚定频率稳定，能够引导飞船到达另一端的星门。
通讯已经中断，空间扫描扫描找不到谐振频率，星图里没有当前坐标，返程的星门也失去踪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飞船状态，动力系统正常，保护罩能量还是满的。鸫清楚这次模拟已经没法到达宇宙的尽头，也没想着这么快退出，就参考飞行报告中，其他飞行员曾经做过的试验，朝最近的一个通道发送一枚跟踪导弹。
二十秒后，导弹炸毁，亚空间结构崩溃，模拟结束。
在报告中，很多飞行员就详细地描述了亚空间通道的跃迁试验，经过反复的黑盒测试，发现通道具有量子不确定性，即跃迁通道都能够保持稳定的连通状态和锚定目的地，直到观测者结束对它的有效观测。三维宇宙目前所知的物理理论中，量子的不确定性只存在于微观宇宙中，当尺度拉大，这些微观粒子的独有特性就会消失，但在星门背后，跃迁通道却表现出微观粒子才有的不确定特性，果然如同宇宙规律讲过的那样，亚空间什么都能够发生，包括宏观尺度体现微观性质。之后，跃迁试验就转变了方向，飞行员向多个通道发射探测器，通过探测器一边观测，一边尝试锚定宇宙的尽头。但试验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因为他们发现，当探测器深入一段距离后，观测状态就会失效，通道坍缩，无法再捕获。目前，很难定义有效观测和无效观测的界限，只能继续通过反复的黑盒测试来验证。鸫的这次模拟测试也是一次黑盒测试，不在于进入宇宙的尽头，而是利用跟踪导弹验证想法。之前的报告中，观测失效后，顶多失去通道定位，不会破坏亚空间结构，但这次鸫遥控跟踪导弹爆炸后，观测也同样失效，却产生了亚空间结构崩溃的结果。首先能够肯定的是，这两种观测失效是两个不同的情况，产生的结果也南辕北辙，而两种情况最大的区别就是探测器只是失联或者通讯不良，但导弹是直接炸毁；其次，观测的对象是通道，探测器和导弹是一级观测者，飞行员是更高的二级观测者，当一级观测者失效，飞行员对通道的观测也就失效，也就是说，不能越级观测；再次，鸫的的确确成功、平安、顺利进入宇宙的尽头，带着小啾和莫测。
想到这里，鸫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他再次启动模拟跃迁，绿灯亮起，引擎加速，冲入星门。
混沌多变的通道在四周翻腾，鸫没有减速，也没有挑选通道，直至朝着正前方的通道驶去，同时将模拟舰载的两枚跟踪导弹和探测器发射出去，导弹率先进入通道，模拟舰紧随其后，探测器殿后，三者依次进入跃迁通道的深处。通道没有和多数失败报告中一样坍缩，于是鸫维持原速继续飞行，随着飞行时间的增加，导弹助推燃料耗尽而失速、解体，鸫抢先发射第二批跟踪导弹，保证有足够的导弹提供跟踪器和辐射监测，同时他也注意探测器的运行情况，在探测器动力失效时，也派出新一批探测器，跟在模拟舰后获取通道里所有的信息，如此一来，就能保证飞船前方和后方的一级观测能够长期工作，避免观测失效。
也在模拟舰进入通道后，其他通道开始自行坍缩，只剩下唯一一条通道，也就是鸫进入的那条。
通道深处，鸫已经发射了最后一批导弹，幸运的是探测器还有几批，可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降速，和探测器保持同速，正懊恼怎么没有修改起始默认数值时，前方的跃迁通道收束成一道只有几个分子的直径能够通过的线，鸫立刻将所有探测器发射出去，观测方向对准前方的线，加速推杆拉至尽，六组引擎轰鸣，朝着对于庞大的模拟舰来说过于细小的空间丝线冲去，就在模拟舰就要撞上扭曲空间的引力壁时，空间丝线瞬间展开，张开一个足够船舰通过的终点口——
如同沙子通过漏斗的间隙一般，模拟舰通过了亚空间跃迁通道，来到了宇宙的尽头。
模拟结束，丰碑闪烁，宇宙的尽头锚定跃迁模拟试飞成功。
模拟舱内灯光骤降，鸫并不急着高兴，考虑到需要培养更多的飞行员拥有反复穿越宇宙的尽头的能力，他必须将这次模拟成功报告赶出来，还要看丰碑、数据监测仪有没有完整记录飞行全过程，没等光源恢复，就急匆匆地拆下安全带，推开舱门跑下楼梯。然后，这个略微紧张的奔跑就硬生生刹停在楼梯转弯处。只见飞控中心主任、航天局值班领队以及十几个当班研究技术员就站在地面朝他招手，这个年龄是鸫的两倍还有余的飞控中心主任一见鸫出来，就抬手指着中气十足地呵斥道：“就是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觉来试飞，搞得大家都没得睡是吧！”
鸫被他吼得脖子一缩，双手捂住脸，手指缝张开，紧张又害羞地看着下方的人，此时，他心中的愉悦和欢乐才喷涌而出，连嘴巴都忍不住裂开来，幸亏已经捂住下半张脸，不然这个笑容一定傻兮兮的。
主任高举的手变作一个大拇指，长期皱眉而沟壑皱巴的额头舒展开来，冷硬的面孔露出久违的笑容，欣慰而自豪地说：“你做得很棒！航天事业和人民群众感谢你的付出！莫同志，祝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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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锚定目的地的星门亚空间跃迁通道以宏观态显现出量子观测的不确定性，是亚空间特有的扭曲主宇宙物理性质的现象。为了让跃迁通道能够被长期观测，飞行员们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没能找出通往宇宙的尽头的通道。但是鸫很清楚，当初进入宇宙的尽头并非为必须反复尝试的难事，只需要执行和平常跃迁一样的操作，就能够轻松到达。他比较了模拟跃迁和当初的成功案例，在观测方面，就仅有一个区别，那就是当初有莫测和小啾在一旁观测。所以，鸫改变了思路，进入亚空间就应当利用亚空间特性来锚定宇宙的尽头，而不是以主宇宙的物理经验突破星门界限。到了这一步，他就想通了，需要被观测的不是跃迁通道，应当是模拟舰自身，否则模拟舰就以量子态存在于亚空间，无法定位自己，也就永远无法到达宇宙的尽头，当模拟舰能够长期、持续、有限地处于被观测的状态，就拥有进入宇宙的尽头的机会。
模拟锚定成功，接下来就要派出先遣队，正式锚定宇宙的尽头的跃迁通道。经过筛选和练习，最终由八名航天员和莫鸫、威廉两位融合者组成跃迁小队。十位跃迁航天员朝各位航天前辈和□□敬礼，驾驶太空巡洋舰“大渡河”号前往星门。主驾驶员是地球载人跃迁航天工程系统的杨中将，经验丰富，技术高超，操作娴熟，副驾驶有三位，分别是尤阿林大校、维萨科夫上校和莫鸫，另外六人负责登陆后的锚定工作。这八位航天员个个身经百战，都曾执行过航天发展中的里程碑任务，是人类文明航天事业的中坚力量和精神榜样，当初选拔时他们就率先出列，没有半分犹豫和推辞。经过两个月的配合训练，十人小队已达到高度默契，虽然任务艰巨、困难重重，绝非生死考验一词能概括，但他们依然意志坚定、斗志不减，势必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锚定任务圆满完成。
星门瞬时充能，秦川效应器持续输出。空间站开启舱门，巡洋舰滑出轨道。引航灯闪烁，铺出凌空于天幕之上的人造光源，巡洋舰加速，冲入星门后迸发出的能量环如同湖面的涟漪，顷刻便不见踪影。
星门之后，巡洋舰身上定位灯变换闪烁节奏，数枚高速探测器如百鸟出巢般扑向通道，巡洋舰紧随其后，突破刚进入通道时带来的波动辐射，视界顿时豁然开朗——下方是无边无际的网格线，上方是深邃的黑幕，巡洋舰就在网格上方滑行，舰艇本身的引力和保护罩的能量给原本相互平行或垂直的网格带来弯曲的倒影，就像是清澈河流里空游的鱼在阳光的照射下，给河床投下一道阴影。
这不是通常情况下跃迁通道的模样。丰碑模拟跃迁时测算过多种通道状态，现在出现的状况概率极小，引发因素只有一种，有另一方跃迁者从别的星门进入了同一条通道。如果另一方是友军，那问题不大，可若是敌对势力，就出大问题了。跃迁通道本就混沌脆弱，亚空间又变幻莫测，实在不是个交锋的好战场。果不其然，上方15光秒的位置突然出现大片热源，急速接近，不多时，就能肉眼看到天幕落下一场冗余暴雨，如刀子一般攻击巡洋舰，企图击穿保护罩，那些没能击中目标的冗余刀子落在网格上，竟然将网格击穿，通道之外的热辐射从破洞冲了上来，将两架躲闪不及的探测器击碎。
上有冗余下有辐射，不仅要寻找通道终点，还要保证有效观测，可谓艰险重重。但小队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早就做好迎战准备。在模拟训练中，丰碑推演出多种遇袭演练，包括各等级战机突袭、多方联合包围、无名氏入侵跃迁通道、冗余侵蚀通道结构等。虽然和模拟训练中的不一样，冗余不仅侵蚀通道结构，还有强烈的攻击性，但跃迁小队丝毫没有慌乱，沉着冷静地按照训练中安排的一样，各就各位、各施其职，在探测器坠落之际，就填补上新探测器，以最快的速度甩开冗余。
世界线重叠后，鸫继承了平行宇宙的章鱼莫鸫的记忆、能力和知识，知道冗余本质上是寄生生物，甚至不算是独立文明。章鱼莫鸫曾经和冗余融合、对抗过，绝大多数冗余早已被他吞噬殆尽，只有微量冗余逃脱，如今的冗余就是当初的漏网之鱼，慌不择路逃入星门，没有自主科技能力的它们进入星门之后只能借助来往跃迁的飞船，逃脱追击，可一旦回到主宇宙，章鱼莫鸫就能准确定位击杀，于是它们只能留在星门内苟且偷生。章鱼莫鸫日理万机，懒得进入星门乘胜追击，打算让冗余困死在跃迁通道，结果这次恰好碰上跃迁星门的鸫，冗余锁定到仇敌现身，誓要夺下莫鸫的性命。
冗余能够侵蚀跃迁通道，让本就脆弱的亚空间结构更加岌岌可危，要在这种情况下杀死莫鸫可谓占尽天时地利，它们不可能放弃这次机会。在第一次被甩开后，就对巡洋舰紧追不舍，还加快侵蚀跃迁通道，给白净的网格面打出一串窟窿，随着结构的崩溃，那些窟窿连成一片，竟是变成了巨大的破洞，热辐射像巨浪一般席卷整个通道！
尽管巡洋舰已经加速逃离，但仍然被后方的热辐射冲击得激烈颠簸，保护罩能量在波动下无法稳定输出，探测器也烧坏了五架，剩余的数量接近有效观测的临界界限，若再损失探测器，本次锚定任务就会失败，甚至整支小队都折损在跃迁通道里。
虽然冗余没有太高的智慧，但它们也清楚进入未锚定的跃迁通道本身就是九死一生，所以根本不担心巡洋舰会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只悠闲地跟在巡洋舰后方，继续毁坏跃迁通道的网格地，扩大辐射破洞。破洞一旦扩大到某种程度，整个通道都会崩溃，到时，巡洋舰和里面的人类会被坍缩的通道挤压成二维甚至拉扯成一维，而没有固定形态的冗余会逃过一劫。
冗余的算盘打得噼啪响，但经过千锤百炼的跃迁小队根本没把它们放在眼里。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成功锚定宇宙的尽头！
杨中将踩油拉杆，在通道里驶出一个完美的半筋斗翻滚，成功倒转船舰方向，朝冗余冲去，同时发射多枚监测用导弹，以代替跟不上速度的探测器。冗余没想到巡洋舰会掉头冲向自己，还发射多枚导弹，以为鸫已经走投无路要争个鱼死网破，便伸出獠牙朝前飞去。
监测用导弹里夹杂着三枚星际导弹，在尤阿林大校的精准操控下二级脱离、再次加速，率先击中冗余的前爪，成功激怒冗余，让他朝前使出全力一击。与此同时，中将压杆，巡洋舰朝下横滚，躲过冗余的爪子后，一头扎进网格地面的破洞里。
冗余没想到巡洋舰就在眼皮子底下逃脱，更没想到会从危险的跃迁通道破洞突围，在通道里滚了一圈终于醒悟过来，也要冲出破洞，却发现网格线突然收窄，连带着整个通道收窄、变细，冗余来不及逃脱，硬生生在收缩的通道里被挤压成一维生物，成为空间丝线的组成材料。
这条跃迁通道变成了空间丝线，和其他空间丝线一起，为巡洋舰指明方向，引导着进入宇宙的尽头。
视界豁然开朗。
无数空间丝线展开到无穷大，然后又以相同的速度在另一端收束，形成一个完美的包围圈，划出宇宙的尽头的边境线。
维萨科夫上校确认通讯，对仍然保持通讯的飞控中心宣布：“大渡河已成功到达宇宙的尽头，一切正常，感觉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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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的尽头里面那块体积最大的超正方体在十一维空间中向一头移动，与静止悬浮的、体积为它的一半的超正方体发生碰撞，大超正方体停止运动，而小超正方体夺得所有动能之后开始沿着同方向移动，撞向体积是它一半的更小超正方体。这是宇宙的尽头的入口停泊点，飞船可以按照规格停泊在超正方体上，进行短暂的补给，因为停泊场地是超正方体，比起立方体多了一个维度的空间，所以更加适合于多型、大量船舶停靠，可惜宇宙的尽头无人问津，停泊场就连作为地标建筑都只能孤芳自赏。
当初鸫一家来到这里时，这串数量无限多的超正方体是以直线排列的，如围栏一般把入口花园和其他区域划分开来，后来鸫和柯安塔提过一嘴这个设计太无聊，作为自由民自主设计的宇宙的尽头，怎么能如此无趣普通，必定要给来客整点开门见山的好节目，当时他们还在达尔文太空港，柯安塔也忙的很，没想到他真的放在了心上，给这串既完美体现了牛顿第一定律又展示了四维宇宙基本几何组成单位的超正方体群组改了设计。
超正方体还是那些理想模型，夺取全部动能还是那样没有损失，撞击顺序还是从大到小，排列方式倒是从直线变成了一个完美的巨大的圆环。从远方看就是一串数量无限、体积为前者二分之一的超正方体排列成圆圈，在入口处提供停泊引导，比较滑稽的就是最后一个无限小的超正方体以超高速撞击第一个巨大超正方体，看起来像是蚂蚁撼动高山。可巡洋舰落在平稳落在最大的超正方体上，一切就变了。这块“体积最大”的超正方体变成了彭罗斯阶梯中的一个台阶，既不是最大的那块，也不是最小的那块，那个撼动高山的“蚂蚁”超正方体变成了比最大超正方体大一倍的存在。放眼望去，视界之内的超正方体仍然是朝着小一半体积的个体移动，但永远不存在最小和最大这两个超正方体，它们形成了一个神奇的闭环。不可能存在于三维宇宙的无尽楼梯，被柯安塔以这种形式设计出来，成为宇宙的尽头的停泊区。
停泊区域之外是折叠的空间，能够根据进入的生物数量展开相应大小的空间，为文明提供适合生存的空间。展开的空间里面布满了可塑性小星球，能够根据暂居生物的生活特性改造成适合生存的星球，是硅基文明研发的星球改造技术的根源科技。各星球利用多层环绕星环来作轨道交通，方便相邻星球之间互相交流，完全忽略天体引力和潮汐力。小星球本身各有特色，每颗都标注清楚基础重力、大气层组成性质、地壳基本结构等，此时引力因素又能体现出来。地外和地面物理学相违背，是柯安塔在建造时设定的规则，能够有效提高空间利用率，升级空间置换功能。在他的构想中，宇宙的尽头并不是另一个位面的宇宙，星球与星球之间不应当和主宇宙一样距离遥远，应该要像一个规划科学的理想城市那样系统完备、高效实用、智能绿色、安全可靠。在实际架构时，为了能够兼顾多重宇宙各个维度的文明，柯安塔利用了简单的空间铺展降维的原理来铺设宇宙的尽头。首先在十一维宇宙选取一个大小合适的丰碑，像铺展卷纸一样把十一维丰碑铺展成十维，这个十维空间大小对于真正的十维宇宙来说是沧海一粟，但足够成为一个合格的避难所，接着他再从十维宇宙的尽头里选取一颗质量合适的陨石展开，构建九维宇宙的尽头，以此类推，成功地构建了能够容纳、联系多重维度的避难所。
这就是宇宙的尽头，自由民“歌唱真理”柯安塔·瓦尔黑茨全权独立设计、建造的独立空间堡垒。
重新踏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鸫感慨万分，但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来抒情，而是熟门熟路地接入停泊系统，给巡洋舰充能，修复过热而损毁了15%的保护罩。自动停泊系统将巡洋舰吞入超立方体内部后，超立方体圆环中央的引导系统就自动激活，弹出选择窗口，提供了四个方向的指引。
一、跃迁锚定。针对不同维度、不同水平的跃迁技术提供相应的跃迁通道锚定指南，请仔细按照指南步骤完成跃迁锚定，否则跃迁通道无法稳定锚定宇宙的尽头。注意，若锚定失败或强行跃迁而产生异常波动，将会被宇宙的尽头强制弹出，永不接触。
二、避难暂居。为抗无名氏战线提供友好、坚实的后盾，宇宙的尽头向各维度开放，提供适合各文明的避难暂居场所。宇宙的尽头空间防御等级为甲二，能够抵御无名氏正面攻击两次。请来自各维度的文明们友好相处、互帮互助、共同御敌、重建家园。
三、转移改造。此功能仅对拥有高级建造权限的自由民开放。可转移宇宙的尽头的镶嵌维度，改造宇宙的尽头的基本架构。
四、同归于尽。此功能在无名氏进入宇宙的尽头后自动激活，届时所有抗无名氏战线文明全部弹出宇宙的尽头，封死跃迁口，和无名氏同归于尽。
选择第一项，驾驶屏幕弹出资料接收请求，资料包里提供了三维宇宙宇宙的尽头的全视地图，上面标注了四个任意不共面的坐标，全都位于宇宙的尽头的边界，正是跃迁锚定的手动设置点，资料里还提供了最顺路的锚定路线。此时，巡洋舰能源已补满，受损的保护罩变压舱也已经修复。再次确认和飞控中心联络稳定性后，小队启程前往第一个锚定点。
第一个锚定点距离停泊区半小时路程，位于一抹具有电磁屏蔽等功能的尘埃之后，绕过磁暴区就能安全到达，期间飞控中心的通讯受干扰短暂卡顿了两分钟，当信号恢复时，一座奇特的天体奇观出现在巡洋舰和飞控中心荧幕前，一颗被击穿的固态星球悬停在空中，维持着即将解体的状态，裸露的熔炉核心被一座巨大的扭曲成双螺旋的高压铁塔贯穿，数十条电缆缠绕在铁塔架上，连接着核心和铁塔两端的锚定阀。启动锚定阀需要同时启动两端电阀，在此之前，还要先激活一直处于休眠的熔炉核心。
一开始鸫还没反应过来，但看到那颗熔炉核心就回想起来了，这是很久以前，和柯安塔吵架对决时击穿的一颗星球。大概是觉得重建过于麻烦，柯安塔就废物利用做成锚定点。维萨科夫上校评价这玩意还挺有特色——一种拥有随意改造星球的过剩技术力后、毫无节制地胡乱设计塞满烂点子的特色，鸫听罢哈哈大笑。
杨中将听闻这颗星球还是鸫和柯安塔吵架的产物，不由得大吃一惊，在他印象中，几次参加的涅特兰大航天技术交流研讨会上，这两人无论是思维逻辑还是工作研究都属于配合默契心有灵犀那一卦，难以想象会在生活上吵起来，还将一颗小星球打个稀巴烂。
鸫解释说：“年轻气盛，揍一顿就好了。不过说实在，我也不太记得当时为什么要打架了。”
宇宙的尽头是一个从视觉上就能发现其违背主宇宙物理学的空间，远小近大这一原理顶多只能初步判断多个物体的相对距离，根本无法正确地判断物体实际大小。这一空间扭曲现象在边界尤为强烈，几乎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视界前方的锚定天体奇观一开始给人的视觉信息是巨大的星球残骸覆盖于微小的熔炉核心之上，两者的差距如同大象之于蚂蚁，那座高压铁塔就像牙签一样细小。可随着目标接近，熔炉核心变大，残骸缩小，高压铁塔也变粗变长，很快，核心和残骸等大，两者组成一个球形聚合体，高压铁塔的长度是球体直径的三倍，两端展开平台，固定锚定点。简单来说，随着距离缩短，锚定天体从一个扎了针的碎裂肉球变成了一颗两端糖纸折成大耳朵的糖果。见到此景，鸫无比同意维萨科夫上校的说法，柯安塔在建造这玩意的时候不仅塞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奇思妙想，还饥肠辘辘满脑子想吃早茶啃甜点。
锚定天体附近没有适合飞船降落的平台，于是他们选定一个安全方便的停泊位置，派出六人背上喷气背包，两两组合，分别降落于中央的熔炉核心和高压铁架两端的锚定阀。
核心虽然呈现出高温通红的状态，缝隙中还能看到流动的岩浆，但实际上温度极低，处于超低温的休眠状态，在距离核心还有两百多米的时候，宇航服上的监测器就发出低于-200℃的警告。鸫和威廉停在一块星球残骸上，经过短暂的观察和思考，鸫将柯安塔的核心拿出来，往熔炉的方向掷去，只见柯安塔的核心突破了熔炉核心的三道认证防护，化作一把宽一米长五米的扁平钥匙，准确地插入熔炉核心的钥匙孔。柯安塔的核心和熔炉核心成功握手，原本缓慢流淌的岩浆突然加快速度，狂野地冲刷熔炉核心内部，直至所有通道内的枢纽都被激活，结束休眠。源源不断的能源沿着电缆传向两端，锚定阀的功能设备自动启动，三秒钟之后，阀门的指示黄灯熄灭，亮起闪烁的绿灯，表示锚定阀自检完毕，当熔炉核心完全启动，阀门就能够执行锚定命令。熔炉核心接收到锚定阀自检通过的反馈信号后，钥匙开始变形，把柄位置变长，长至鸫和威廉的位置，还带了个弯钩握把，方便他俩扶住。虽然这一切都没在锚定手册里找到详细说明，但看这个弯曲的握把和插入钥匙孔的位置，就能够联想到八音盒的发条，或者说，经典内燃机的启动摇把。两人抓住这个一人高的摇把顺时针旋转，一开始竟然转不动，他俩再次准备，同时发力，这次终于能够转动。随着摇把转动的圈数越多，受到的阻力越小，转动速度越快，在转到二十三圈时，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震动从摇把上传来，威廉立刻停止转动，通知两端的队员打开锚定阀，与此同时锚定阀的绿灯也不再闪烁，而是长亮，克高工和野坂教授对好时机，同时推动阀门拉杆，当拉杆到顶，锚定阀自动锁死，原指示灯熄灭，阀门上方立起一面指示屏，标识出一号锚定点启动完成一行大字。
六人返回巡洋舰，路上威廉憋不住话，吐槽这种摇把发动的方式实在是过于古老，让人联想到博物馆里面屁股外壳坑坑洼洼的豹式坦克，摇摇把的时候，他脑子里响的就是那首缓缓加速的经典进行曲的八音盒版本。鸫听了笑个不停，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在旁边哼小曲，正是那首欢快的经典进行曲。
威廉想给他一拳，但考虑到飞控中心的多屏幕多角度直播，只好把抬起来的手压下去，没好气地揶揄道：“我大胆猜测一下，柯安塔不会就是为了摇把发条这碟醋，才包了这么一大颗星球饺子吧？”
鸫或许听出了其中的阴阳怪气，但完全没有生气，反而非常欣慰，还带着些许骄傲，调皮地笑着说：“很有可能，他很喜欢出其不意地插入无伤大雅的黑色政治笑话。”
巡洋舰行驶四个多小时后，来到第二个锚定点，这次的锚定天体是一个巨型立方体，边长420公里，六个面共有三个属性，三种属性两两相对，分别是吸收所有光线的纯黑面、反射所有光的镜面和密度极大的中子星面。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仪器设备，那跃迁小队里的四位研究学者一定会兴奋地测量、研究，验证这颗天体的12条边长都是否为绝对的420000米，研究这三种属性的材料是如何形成或者制造出来，又是如何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绝对平整的面，分析这颗比月球还小的星球是怎么给六个面提供互相垂直的引力的。
巡洋舰根据锚定手册的建议，停泊在纯黑面的一个角落上。十人小队分成两组，一组留在飞船里待命，一组前去锚定。六人小分队按照指引来到入口前，是一扇地窖门，门下是一段短暂的台阶，通往一部电梯。电梯板面有数十个按钮，但没有楼层指引，只能根据手册指示按下相应的符号键。三秒钟后，电梯开启，六人出门，现在他们位于立方体正中心的锚定大厅门前。曾院士回头看着电梯关上门，大胆猜测这是四维空间电梯，鸫点头，柯安塔曾经设想过一种天体结构，用三维物体外壳包裹四维物体，没想到真给做出来了。
锚定大厅宽阔整洁，一排排长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仪器设备，全部都处于休眠状态。中央是一个环型工作台，台面上堆叠了大量纸质材料和五台计算机，其中一台计算机是监视器，其他四台也是休眠状态。桌面放置了文具盒，里面塞满了笔、便利贴等。显然，大厅是实验办公功能一体化，柯安塔平时就在这里办公。按照手册指示，在桌面找到钥匙开关，将柯安塔的核心插入其中，启动设备。整个大厅亮堂起来，耳边响起设备运行的或低频或高频、或规律或无序的声音，没多久，散热系统的风扇也满转了。环形工作台的圆心地面冒出一座投影设备，展示出宇宙的尽头的粗略结构——一个完美的球体。
工作台中间的计算机屏幕弹出窗口，询问是否立刻执行锚定，确认后，屏幕上的进度条显示他们需要等待30分钟，以完成锚定握手。
等待期间，按照锚定手册的建议，他们得在这儿获取下一个锚定点的技术资料。三位学者在投影模型前研究起来，很快就找到了相应的资料，正讨论如何对接到巡洋舰计算机上。
突然，鸫发现桌面放着一个黄色封皮的笔记本，打开一看居然是日记，日期记法是自由民的年历，内容仅有一两行，但因为是用的自由民文字，所以能把大量的信息浓缩成一两句话，每日基本上是写的设备运行情况和宇宙的尽头建造进度。突然有一天日记中断，应当是柯安塔离开了宇宙的尽头，当他回来时在下一页接着写，就已经变成了地球的年历法和文字了，字仍然是一两行，内容非常简略，记录的只有一件事，第X号平行宇宙，接触时长X年X月X日X时X分X秒，莫鸫死亡原因XXXX。一开始死亡原因还写得非常详细，直到第256篇，死亡原因是因反噬备受折磨，最终由柯安塔亲手杀死。这篇日记之后，后面的只记录宇宙编号和接触时长，如此经过了413566743篇日记，就没再更新。
鸫粗略翻了翻后面的空白页面，发现越翻页数越多，笔记本也越厚，才反应过来这是个无限页数的笔记本。合起本子倒过来从最后一页翻起，内容不再是日记，而是柯安塔的心理路程。一开始用的自由民文字，内容也非常超乎人类的逻辑，多为如何影响、修正和改造世界线，思考的角度建立在维度层面上，过于宏观而没有实际意义，当他开始使用地球文字后，就严厉地批判了之前的自己，痛骂自己脱离实际、脱离客观事实，怒斥自己在反击无名氏和复兴自由民这两个重大问题上的错误路线，这番自我反省、自我剖析后，就是阐述对莫鸫的接触和理解，根据地球文明的历史进程、社会文化、意识形态等方面分析了莫鸫的成长经历和思维逻辑，到这里长篇大论戛然而止。下一页分析了友情、亲情和爱情，根据莫鸫的荷尔蒙和多巴胺等激素水平，结合行为举止，归类为爱情一栏。翻到下一页，只有两个词，失败和死亡。再下一页，死亡。后一页，依旧是死亡。
在数页死亡之后，出现了两个自由民文字符号，代表已经成功通话，任务将会完成。鸫认为这句话必定是柯安塔预测或者测算世界线时留下的只言片语，处于三维宇宙的人类难以解读背后隐藏的真相，但很可能会跟即将到来的未来有关。
下一页，一个自由民文字，爱，以及地球文字，同样是爱，这代表无论是作为自由民的柯安塔还是作为人类的柯安塔，已经完全理解、接受并给予爱了。鸫在这一页停留了一分钟，直觉告诉他下一页会是更加令人震惊的文字，他犹豫了三秒钟，就没再管宇航服胸口一直和飞控中心保持通讯的摄像头，翻开了下一页。
“如果我活着你就无法存在，我死去你便能够存活下去，那我绝对乐意赴死。”
鸫紧捏着那页纸，指甲泛白，半晌才下定决心翻到下一页。
“开玩笑的。”
轻佻的口吻，一点都不像是那个严谨的自由民会说的话。鸫被气笑了，轻哼一下合上笔记，随手扔进抽屉。
霜上尉早就留意他的举动，打趣说：“年轻人好大的气性。”
鸫说：“有人乱放资料，乱秀恩爱，无组织无纪律。但我不说是谁。”
霜上尉一边笑一边竖起大拇指，赞扬这句一口气自嘲两个人的俏皮话。
第三个锚定点十分遥远，手册引导小队前往最近的跃迁跳板，经过两次短距离跳跃抵达目的地。经过商讨，他们决定先在立方体上休整，三个小时的短暂休憩后再度启程。主驾驶员换成了尤阿林大校，两次短距离跳跃后，他们成功来到了第三个锚定点前，这是一个巨大的气态星球，娇小的熔炉核心被厚厚的大气层包围，气层内部由气态、固态、液态金属类的氢和氦组成，在极端高压、高温的情况下，形成了数个混沌的龙卷风。在距离这颗星球外3光秒的巡洋舰上，可以用肉眼观察到数个移动速度或急或缓的风眼在云层表面互相融合或分裂。当数个龙卷风融合成一个超级龙卷风时，风眼就成为了唯一贯穿整片云层、直达熔炉核心的钥匙孔，跃迁锚定就是趁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对风眼发射一束强力、精准的通讯激光束，激活熔炉核心的锚定点，让它自动执行本地握手。根据从第二个锚定点得到的模型计算锚定时间，发射指导资料中提供的通讯激光频率。他们架好激光炮，将柯安塔的核心插入其中，调整频率，等待超级龙卷风的形成。
在超级龙卷风出现时，一束激光准确地穿入风眼。静默30秒后，龙卷风停了下来，星球的云层被熔炉核心吸收，转化为能源。云层退去之后，显露出星球原本的面貌——一个镂空的多层套球，每一层都雕刻着繁丽宏伟的花纹，有点缀着无数行星的银河轨道图，有春暖花开百花齐放的争艳图，有一龙领百兽的逐日图，有写满了无数条公式的物理学图……最里层，也就是真正的熔炉核心，是一颗巨型纳米构造体结晶，大概有月球大小，若是以地球文明目前对纳米构造体研究的水平来炼制，那大概要花上万年才能得到等大的结晶体，接着又要花上十万年的时光来钻研出将其彻底利用的技术。
最后一个锚定点距离这里五个跳跃点，维萨科夫上校负责驾驶，顺利地到达终点，宇宙的尽头的边界，一面无限延伸的二维墙壁，是原本用于制作二维宇宙的尽头的建造原料，后来发现一维宇宙和二维宇宙都很难稳定地出现文明，因此搁置了计划，把原料堆砌起来，做成一面墙壁，美其名曰宇宙的尽头的围栏。二维面对三维物体无法造成干涉，但为了防止有人不小心从这跑出去，柯安塔在建造时编写的底层逻辑里，把二维面和三维体用四维的克莱恩瓶连接在一起，跨越这面二维墙壁的都会回到起始停泊区。又为了提醒来者，柯安塔十分接地气地在上面标了八个大字：二维边界，请勿攀越（多文明语言版本）。
这次的锚定操作非常简单，只要穿过二维墙即可，甚至没有规定穿越速度和对象大小，唯一的限制条件是，必须要有自由民带路，否则将锚定认证失败，之前做的三次锚定也会撤销，需要重新锚定。幸运的是，鸫虽然还不是自由民，但带着柯安塔的核心，也算是带着认证钥匙，帮助他们顺利穿越了二维墙。锚定结束，亚空间通往宇宙的尽头的跃迁通道就此锚定下来，给跃迁飞船提供稳定的跃迁目的地和通道安全，往后持续跃迁进入宇宙的尽头的工作就不用大费周折了。
虽然宇宙的尽头内的锚定已经完成，但主宇宙那头还需要时间确认。地球文明作为第一个完成宇宙的尽头的跃迁锚定的文明，需要立刻和碳基联盟、抗无名氏战线联盟等交换、确认锚定成果。比较有趣的是，包括十一维宇宙在内的其他维度的联盟文明，曾经屡次尝试锚定宇宙的尽头，但不管他们的跃迁技术有多么先进，都无法到达宇宙的尽头，更别提锚定了。这一切要归功于柯安塔。世界线交叠后，自由民失去了柯安塔的记录，也就失去了宇宙的尽头的资料，只有三维宇宙中与柯安塔密切接触过的鸫等人拥有锚定宇宙的尽头的机会。在锚定手册的前言中，柯安塔简单地提及建造的逻辑思路，其中有一点非常重要，建造的宇宙的尽头虽然包括了各个维度，但唯独没有十一维，因为他认为，无名氏的核心本体还在十一维宇宙，攻击其他维度的仅仅是它的“分身”或“触手”，宇宙的尽头能够短期抵御“分身”的攻击，但不可能抵挡得了本体的击打，若在十一维宇宙建造避难所，相当于在战火的最前线建造城池，会被无名氏会轻而易举地摧毁。现在看来，这个思路是对的，避难所给了其他维度宇宙喘息的机会，更给了各文明、各联盟交流对话的平台，是各方团结一致的指向标，是维度战役转败为胜的基础，也是柯安塔实现最终目标——复兴自由民——的必由之路。
柯安塔如何能推测到如此遥远、如此宏大又如此精细，唯一的解释是他身为一名优秀的自由民，拥有强大无比的量子运算能力和纳米构造体操控能力，才能将这么多条世界线、这么多个维度宇宙结合起来，找到战胜无名氏的最优解。只不过，自由民的推算能力再强，也没法预测到无名氏的到来，这说明，他们的推算是有尽头的，一旦受到干扰，就会像被截流的河道一样，无法到达下一个预测点。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跃迁小队决定前往距离停泊区最近的那颗星球，这是锚定手册上的推荐，也得到鸫的高度赞同，这颗星球上应该保留着当初他和柯安塔居住过的房屋，那里头的设施应该一应俱全，很适合歇脚。巡洋舰停靠在星环上的一颗软质陨石上，陨石也被纳米构造体改造过，能够按照飞船结构自动变形，形成合适的停泊船舱，提供太空电梯，送船员到地面。落地点是一面宽阔无比的镜湖，用于冷却太空电梯，湖中央有一座一半沉于水下的巨大环形丰碑，像水车一样转动着。
这里的大气结构、重力和地球无异，跃迁小队仅穿一件薄薄的装备服，带上基础测量车就踏上湖面的等待区，只见一艘小艇正朝他们驶来，应当是来接应的自动驾驶船艇。温费博导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担心起后面迁徙的安排措施。宇宙的尽头虽然又大又安全，适合居住，但迁徙入内时必定会涌入大量联盟的文明，且不说资源抢夺等情况，光是入住时的拥挤疏导都够他们头疼。地球中央不是没有经验，每年的春节等重大节日太空港和地球之间的航运都能及时疏导平安落地，但宇宙的尽头是一块全新的区域，他们要安排的是全人类的居住问题，相当于在一颗陌生星球白手起家。当然，在此之前，地球中央就要在联盟中斡旋，争取以最和平的方式合理划分资源和居住地，尽量避免前线打得难舍难分、后方偷家水深火热的情况。
几位学者一边交流一边随记，等待的两分钟就在屏幕上记了满满三页，负责计时的威廉告诉他们湖间来回要花上五分钟时，他们默默给疏导人流这个难题又添上一笔。
小艇靠岸，船舱门开启，注意力从学者们的议论笔记转移到船艇的鸫在看到钻出来的生物时大吃一惊，刹那间，世界陷入沉寂，一切归于荒芜，仅剩的希望和光明，就是眼前的人，如此的闪耀，如此的热情，像是一团火光，像是一轮艳阳。
他也确实是鸫心中的太阳。
这是一个暴露着熔炉核心的自由民，纳米构造体形成三个两两交错的圆环，将核心保护在其中，结晶体组合成水滴长流状，悬停在核心下方。这是初次观测形态，当观测者再度观测时，熔炉核心、保护环和结晶体三者的形态都会有所改变，比如熔炉核心从球体变成立方体，从极高温变成极低温，圆环数量从个位数变成百位数，圆环组合从交错变成叠加，结晶体从水滴变成长棍，或者变成一个弧面，一串正方体。不具生物外观，不被常识理解，不定量子形态。这就是典型的自由民在三维宇宙中的投影，在宏观下具有量子不确定性。绝大多数时候，自由民都会以对话文明所能接受的形态出现，或者直接化作其文明的模样，快速提升友好度，提高交流效率，这是写在歌者和舞者起草的自由民宪法上的，但也是建立在他们对其他文明有所了解、展开调研的基础上的。可以推断，眼前的自由民要么对人类没有了解，要么完全不清楚自由民对外交流宪章。
不过幸运的是，自由民能发出人类的声音，使用人类的语言，而且非常好听，非常熟悉。
“同志们，我是自由民歌唱真理，通过纳米构造体的量子纠缠通讯与你们通话，我与你们不在同一条世界线上，急需你们帮忙才建立这条通讯。如果可以，能否与我同行，前往实验场？”
鸫率先有动作，正想冲上去，却在跨出第一步时硬生生停下来，转头看向杨中将。中将看了眼终端后点点头，所有人有序上船，歌唱真理叮嘱扶稳，就启动小船艇。船身立刻变形成小潜艇，像箭一样扎入水底，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又飙出水面，变回平平无奇的小船艇。此时外面的景致已经变成一处广场，小船艇停在一座较深的喷水池里。显然，自由民使用了某种折叠空间的方法，大大缩短了路程。惊叹之余，跃迁小队跟随歌唱真理下船，踩着石板跨出喷水池，直奔广场中央。
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星盘投影，上面正推演一局战役，仔细一看，竟然是三维宇宙的碳基联盟迎战无名氏，无名氏以半包围之势锁住了银河系的前线，后方支援难以突破火线，侧翼已有漏洞，整条战线即将崩溃，用兵临城下来形容都描述不出战况万分之一的惨烈。
“这是我推演的三维宇宙对抗无名氏的星盘战况，将会发生于你们世界线，是一个濒临战败的未来。”歌唱真理说，“我推演过无数条世界线，每一条世界线的结局都不外乎是决战失败、时空坍缩崩溃或陷入永久冰封，但至少是能够推演出结局的。你们这条世界线不一样，到了生死决战这一刻，我就无法推演下去，也就是说，以十一维宇宙当前的时空测算，无法预计这条世界线的这个时间节点时候发生的一切。”
歌唱真理顿了顿继续说：“我从来没有遇见这种情况，但既然无法预测世界线，那就说明这条世界线是特殊的，拥有强大机遇的，包含着巨大希望的。所以，我整理了所有世界线，得到三个有效结论。第一，当这条世界线的发生概率到达最高时，我的存在也会消失，进而导致无法测算出决战战局。第二，这条世界线在多个时刻创造出新的转机，当多个转机叠加，就能成功指向世界线交替。世界线交替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多个因果叠加而成。由于还有转机尚未实现，因果没能被创造出来，导致战局不可测。第三，虽然只是一点微小的工作，但我也要创造转机，巩固叠加效果，提供一切有价值的帮助，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杨中将问需要他们做些什么。歌唱真理指了指星盘投影底下的座子，这是一个一次性定点跃迁装置，能够帮助他在死亡的瞬间利用受到的毁灭性能量，跃迁到十一维宇宙。歌唱真理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和歌者舞者对话，告诉他们必须破坏掉无名氏的学习能力，给后面的反击创造决定性条件，自由民才能逃脱灭族的命运。“为了能够准确定位到核心和□□失去联系——也就是我的存在消失的那个瞬间，跃迁装置需要我的核心才能激活，所以我会在死前把核心交给信任的人，让他带来到这里激活跃迁装置。”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大到十一维宇宙的接触、多重宇宙抗无名氏战线的联合，小到跃迁锚定、这通跨越时空的通话，都在他的测算之内，甚至连自己的死也算在了里头，为了自由民的复兴、为了战胜无名氏贡献一切力量。通话对面那头的歌唱真理经历了自由民的陨落、十一维宇宙的覆灭，见证了无数条世界线的溃败、无名氏的癫狂，站在无数种可能性的起点，望向无数种测算结果的尽头，他算尽了一切，最终为了这样的一条世界线，赌上了自己的生命，尽管相隔着天堑一般的世界线，尽管自己还在一切事件未曾发生的过去，尽管通话成功代表着自己的存在必然消亡，他仍然拨出了这通电话，平静地解释测算的始末，引领来者一步步完成他的遗志。
歌唱真理解释道：“这是只有在三维宇宙才能成功的方法，因为这里的时间是单向线性的，过去的历史会影响未来的发展，所以我利用这一点，用特殊的超时空通话与你们接触，来改变这条世界线的概率，勉强算是过去改变未来。”
杨中将说：“但我们身处的这条世界线的这个时间节点，你已经牺牲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才激活跃迁装置属于未来改变过去，照理来说不应该成功。”
歌唱真理：“严格来说这是巩固当前世界线发生的概率必然要发生的事件，算不上扭曲三维宇宙时间规则。宇宙规律在书写规则的时候考虑过这一点，我咨询过他，这是他当初给多重宇宙反抗无名氏留下的法则武器。如何利用就要靠我们自己了。在此之后我会引发特定事件来验证时空规则，当事件产生蝴蝶效应，就能引领你们来到宇宙的尽头，与我通话。换句话说，现在能够顺利通话，就证明我们成功了。”
歌唱真理所说的验证时空规则的事件，目前已知有两件大事件，第一是跃迁信使攻击黄金鸟系统时，亚连卡洛斯的命运被分裂为重伤残疾和死亡两个方向，在观测到的结果来看，发生车祸后他幸运获救，这是事情发生之后，柯安塔恳求意识海里的鸫用纳米构造体稍微改变车祸的危害，产生的结果，是事件结果已经被确定下来后，再以特殊状态影响过去，来保证该事件结果的发生概率最大，是一件未来改变已成既定事实的过去的事件。第二，就事关在莫鸫世界线中反复死亡的小啾、无数次返回过去试图拯救弟弟的莫鸫和成功启动多维宇宙连接枢纽，小啾回到自己死亡的过去，成为了真正的自由民，和经历过无数次死亡的莫鸫一起打破了多重宇宙的界限，成功启动多维宇宙连接枢纽。这正是来自未来的人和思想回到了过去，切切实实地扭转了周而复始的循环起始点，真真正正地完成了世界线的叠加和交替。如果是第一件事只是一个微小但大胆的测试，那第二件事就是重拳出击，强势逆转了多维宇宙之间孤立等死的结局，也正是第二个大事件的成功，一步步引领着人们的视线聚焦于宇宙的尽头，尽管在第二个大事件发生时，歌唱真理就已经牺牲了，但事物发展的逻辑，依旧按照他所推测的那样稳步推进，直至这次通话，才揭晓答案。
这时，威廉提了个不怎么相关的问题：“我非常好奇，你现在距离我们是多久之前的过去，几百年？还是上万年？即便是不同的世界线，我想也应该有一个大概的时间概念。”
歌唱真理的结晶体转了一下，大约是思考片刻，就说：“这么说吧，接下来我的工作就是和你们这条世界线上的莫鸫接触，之后我们会进行上亿次时空穿越，在足够多的经历后，他会带着我的核心就到这里，和我通话。”
威廉揶揄道：“但是他并没有跟你对话。”
歌唱真理的核心光环翻了个身，应该是翻了个白眼：“你是一定要拆我的台子吗？果然跟我推算的一样讨厌。”
这话一出，鸫立刻噗呲一声笑了，本来他还想捂住嘴巴掩饰一下，但看到闻声转过头来的众人也有忍笑的神色，就放松神经开怀大笑起来。
笑完了，他将核心从手心翻出来，得到杨中将的同意，就往星盘上空抛去，核心在半空中变作一柄执剑，直直插入星盘底座中央，流光顺着剑滑入底座的花纹上，瞬间布满整个底座，随后花纹开始变换起来，原来这些都是自由民的计算程式，只不过过于复杂繁丽，在人类的眼中就像一盘蠕动的面包虫。从花纹的颜色来看，要计算完得需要几分钟。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静静等待着，歌唱真理和鸫两人站在星盘的同一侧，但没有贴得很近，相聚两臂之外，这是他俩谈恋爱以来，除了吵架，第一次故意理这么远。
突然，鸫用很轻柔但足够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实际上，你根本不需要将核心交给我，在星星崩裂号爆炸的那一瞬间，就能够激活跃迁了，对吗？”不等歌唱真理回答，他就继续说，“那你为什么一定要交给我，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歌唱真理也用同样温柔的声线回答：“因为我要确保你能够活下来，活着来到这里，活着告诉我，我的推算没有出错，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鸫点点头，展露出漂亮的笑容，说：“未来的你会以充分的信心，克服一切艰难困苦，给多维宇宙带来希望，给自由民的复兴添砖加瓦。未来的你会带领我们开创其他世界线、其他多重宇宙都没能发生的光荣伟大的事业。你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你的未来一定是庄康大道！”
语毕，歌唱真理足足有半分钟没有回话，从点亮星盘底座起就没有转过头看身边那枚熔炉核心的鸫，有些忍不住想偏过头去看他的反应，但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怕目光落到那颗温暖熟悉的熔炉核心上，泪水就会忍不住喷涌而出。
终于，歌唱真理出声了，却转移了一个话题：“莫鸫，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希望我以怎样的形象出现在你面前？”
鸫回答：“一个真实存在的自由民，一位智勇超群的星际共产主义者。自我介绍时会笑得非常热情，跟我说叫做柯安塔，柯安塔·瓦尔黑茨。”
自由民哈哈大笑，在众目睽睽下，从一个熔炉核心变换成人形。他身着修身实验制服，拥有太阳般炽热的眼眸，火焰般漂浮的长发，和人类相似的白皙皮肤上布满了金色的花纹，从双手延伸到脸庞，流动着活跃的纳米构造体。虽然身体上非人的特征很多，但面上的笑容十分平易近人，如同迎接许久不见的远方朋友一样热情洋溢。
柯安塔说：“我还没有优秀到那种高度，不过确实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就是了。”
鸫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以免眼泪滴落脸庞，因为他知道，此时的柯安塔只是一个来自过去的通话投影，看得见却摸不着，鸫无法拥抱他，柯安塔也无法擦去他的泪水。他说：“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柯安塔的笑容很温柔，如同春风拂面：“不要那么伤心，我跟你，此刻到彼时，还可以创造很多回忆。你要对未来充满信心。我们一定会迎来胜利，我们也一定能够再见面的。”
此时，底座花纹的光也开始减弱，激活即将结束，柯安塔的投影开始晃动，他仰头看了看上空说，无名氏感觉到他在改变未来的结果了，他得带着宇宙的尽头跃迁到另一个位面躲避一阵子，才能放心邂逅莫鸫。
在通话的最后，柯安塔说：“只要是为了创造一个充满希望和光明的崭新宇宙，为了让多维宇宙的人们过上和平的日子，为了自由民能够磐涅重生，为了你——鸫，为了我们可以永远相爱，永不分离。那我必将义无反顾，死而无悔。”
底座的执剑自动拔出，变成原本小小核心的模样，飞回鸫身前，悬停在半空中，似乎在安慰他。鸫没有落泪，他似乎感觉到什么，从装备服的口袋中翻出了那本日记，随机翻开一页，居然是那句讲诉生存和死亡的情话。
“如果我活着你就无法存在，我死去你便能够存活下去，那我绝对乐意赴死。”
鸫翻到下一页，原来的那句话被划掉，变成新的词语。
“现在立刻。”
他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滴落在纸面上，形成三颗小圆点，还在逐渐增多。
“报告，我想休息五分钟……不，给我三分钟就够了……”
杨中将说：“所有人原地休息十分钟。”
说完，他昂起头看向天空，大概是这颗星球的天幕过于美丽，让人迷了眼睛吧。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十四章（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