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的江山》牙套雪姨

35、壁间宝剑挂七星

　　这是一本很厚的书——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是本册子，名册，所有的中央官员都在上面。他们的名字、官职、家族、联姻、朋友、喜好......
　　这本册子比他们自己还了解他们。
　　有出现得很多的姓氏，他们是朝廷的半边天，那是士族。
　　有挣扎在底层的几个杂姓，他们是朝廷明争暗斗后剩下的一点烟灰，那是寒门。
　　元昊一定听说过士族垄断朝政的例子，但他依旧选择相信并任用他们。
　　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
　　天生富贵、自命不凡。
　　他坚信他们这样的人拥有统治阶层应有的全部智慧，理应对卑贱可怜的百姓进行他们想要的任何统治。
　　过分的是，他们将这种统治视为恩赐，能被这样一群优秀的人领导，这是莫大的荣耀。
　　这种要命的优越感，不仅可恶，而且可恨。
　　对付这样的人，也许你该把他漂亮头盔上的红缨砍下来，然后打断他的腿，把他扔到地上喝马尿。
　　这样他就会知道众生平等，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高嵘就是这么做的。
　　但澄琉不会蠢到去提醒元昊这些事情。当你的盟友太过强大，你最好还是不要急着去警示他的短处，最后倒霉的总是多嘴的那一个。

　　宫里淫浸久了的人，总是极端，要么刻薄高傲得要命，要么就格外地和蔼可亲。
　　斫桐就是后面那种。
　　她总是一副笑脸，连眼角的褶子里都是笑意。没有谁会去防备这样一个老宫女，她从前侍候嘉穆皇后，现在侍侯元昊。她拥有了一个宫女最高的尊荣。
　　她没有理由陷害任何人——除非奉了圣旨。
　　斫桐是皇帝旨意的代表，她代表元昊给别人送去过太多东西，有惩罚有奖赏，有毒酒也有金银。
　　斫桐今天给澄琉带来的是衣裳。
　　民间大多数人看人只是看衣裳，所以一件平凡的衣裳，足以将澄琉伪装成一个平凡人。

　　一路走到宫门口，澄琉才发现元昊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和素小跑来搀扶澄琉，一如既往地恭敬谄媚，这的确令人很舒服。
　　更令人舒服的是，元昊在这里等着她，这让她觉得他们之间公平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不由好奇元昊今天穿的是什么。澄琉用余光瞟，她看见了宝蓝色。
　　是的，如果要让元昊选一个颜色，那一定是宝蓝，元氏家徽的颜色。不要怪他古板，如果你出生在这样一个显赫体面的家族，你也恨不得这样给自己印一个这样的标志。
　　不过，是什么样的宝蓝色衣裳呢？
　　澄琉的视线又往右了一些。
　　眼神对焦，她看见了宝蓝色的暗纹提花，外面是一件薄皮毛的端罩。
　　那样光亮的皮毛，它应该属于某种凶猛的动物，只有足够凶猛狡猾，才能养出这身好皮囊。
　　这样好的皮料，即便从原主身上剥了下来，也会穿到最凶残狡猾的人身上。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高居尊位，只有尊贵的人才穿得起这样好的皮料——
　　所以看见他们的每一个人，都管元昊叫“老爷”。
　　我们说过了，民间大多数人看人只是看衣裳。
　　“你是老爷，那我是什么？”澄琉问。
　　“你可以是你想成为的任何人。”
　　“真的吗？”
　　“只要你想。”
　　“如果我什么都不想呢。”
　　“那太可怕了。”
　　“为什么？”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想利用你的人将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谈条件，想铲除你的人将不知道该怎么威胁你。”
　　“那有什么不好？”
　　元昊笑吟吟地看着她：“我也会失去一个很重要的盟友。”
　　“多重要？”
　　“你再长十斤也比不得的分量。”
　　澄琉噗嗤笑出了声。
　　“不过这不代表你可以暴饮暴食，”元昊说：“你无论胖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加重你对我的分量。”
　　“但是那个是什么？你这样一说，我倒是非常饿。”
　　澄琉看着不远处的蒸笼，蒸笼周围满是白白的蒸汽，这种时候无论里面蒸的是什么，都会让人产生一种对食物的渴望。
　　他们慢慢地往蒸汽飘逸的地方走，澄琉说：“我还很好奇一件事情。你到底知道齐国多少秘密？”
　　“其实并不多，而且有些秘密非常无聊。”然而元昊的表情立马丰富了起来，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你的几个哥哥偶尔会聚在一起讨论那些年轻的妃子。”
　　“说她们什么？”
　　“我觉得你最好不要深究，否则你如果再见到他们一定会脸红。”元昊大笑：“但是你也不要谴责他们，如果你知道姓梁的做过什么，你肯定连点心都吃不下了。”
　　“他做过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澄琉想吃点心，但她也很想知道梁真的秘密。
　　元昊笑着摆摆手：“我只比他小一岁，而且我们都是男人，他做过什么逃不过我的眼睛。但是这件事一点都不有趣，我也永远没有办法说出口，你还是不要问了。”
　　“但是你已经告诉我一半了！”澄琉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会一直胡思乱想的！”
　　元昊掏出钱袋买点心，然后心满意足地对澄琉说：“这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作者有话说

　　澄琉：兄弟，我想吃烤山药
元昊：吃，吃大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