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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澄澄变今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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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露在狂奔,澄琉感受到自己的腰越来越紧。
她轻轻叫了一声:“我要喘不过气来啦。”
黑马长嘶一声,扬起前蹄慢了下来。澄琉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又湿又热,粱真的声音沉闷地从她的颈窝传来:“澄琉,我想要你。”
巴蜀的夏夜闷热而潮湿,人好像已经热得化掉,然后又相互黏了一起。人迹罕至的密林里,土壤凉而清新,这原本就是造物者给予生灵最天然质朴的床。
树叶在热风里沙沙地响,远处传来阵阵野狗的叫声,星宿在树顶绿叶的缝隙里偷窥着,偶尔还能看见几只黑色的小鸟飞过。
粱真已经浑身湿漉漉地满是汗,蜜色的皮肤紧紧地裹着结实、强壮、快要爆出来的肌肉,澄琉看着自己纤细嫩白的手指扣在这样一副身躯上,便有一种极致的满足感。
汗水和露水一起沾湿了她的头发,成绺的黑发像黑色的小蛇蜿蜒在她的身上,澄琉也像一条小蛇,扭动着缠绕在粱真的身上。
当他伏在她身上喘气时,澄琉紧紧抱着他,眼睛却看着夏夜深蓝的天空和闪耀的星宿:“我好快乐......我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
“澄琉,”粱真看着她:“我要跟你一生一世。”
夏夜漫漫,一个人的确太孤单了些。
“所以你就大半夜把我叫过来?”郑英插着手坐在元昊的对面:“如此良辰美景,找几个美女陪你不是很好吗!”
“我现在还在斋戒!”元昊说:“可以叫美女我还需要叫你?”
“好吧。”郑英在棋盘上走了几步:“我听说你派了刺客去暗杀粱真?”
“你才知道?”
“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情愿不知道。”郑英小声说:“你为什么要找那么几个人去丢我们魏国的脸?”
“因为我的本意就不是想要杀他。”
郑英笑着问:“你想消遣他?”
“我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变化。”
“变化?”
元昊说:“有的人就像烈酒,又冲又辣,但是只要你往里面兑一点水,就好入口多了。”
“我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有些人与某个人相遇之后,也会像兑水的酒一样,开始变得柔软,渐渐地,他就会浑身都是破绽。”
“我一直以为你是要康乐公主当你的细作。”
元昊笑着对他说:“只有傻子才会放心让一个女人去当细作。”
“好吧,别的不论,可粱真还是轻而易举地就打跑了刺客。”
“他的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口。”
“一道口而已。”
“一道小小的伤口,再加一点点毒药,他就必死无疑了。”元昊说:“粱真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他明白这一点。”元昊看着郑英:“或许别人不能看出来,但他自己一定是惊心动魄。”
“如果是我,可能要喝十几斤酒才能稍微舒服一点。”郑英说。
“所以高澄琉已经开始让他分心了。”
“粱真在他最擅长的地方已经出现了纰漏,或许朝政上很快也要一团乱了。”
“陛下。”和素忽然捧着一封信进来了。
“和公公又给陛下带什么好消息来了?”郑英吃了两颗樱桃。
元昊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他看见了信上的黑色羽毛,这代表信里写的是齐国的消息,多半都是好消息,所以每每他看见黑色的羽毛,都会有一种得意心情。
“念来听听。”元昊说,语气高傲得好像就算来的是粱真的讣告,他也一点不会意外。
“齐国大军在回长安的路上遇到了一场有组织的暴.乱,康乐公主遇袭流产。”
郑英觉得自己好像忽然被两粒樱桃核卡住了喉咙。
元昊的脸色并不比他好看,这并不是因为他在为高澄琉或是粱真感到惋惜,而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算漏了一个地方。作为一个男人,他从未想到过怀孕这件事,他也没有设想过高澄琉一旦怀上了粱真的孽种,这对他的计划是一个怎样的打击。
高澄琉将不再需要他的帮助,她自己就可以拥立幼主,那么元昊的心血就算是全然白费了。
所幸这个充满了不幸的小野种已经化成脓血从高澄琉的两.腿.间流逝了。
“为什么她怀孕我们现在才知道!”元昊问:“没用的东西!你们难道打算直接请我去喝满月酒吗!”
和素说:“陛下,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连齐国皇帝自己也是在公主殿下流产后才得知的。”
“那么他们一行人的其他伤亡呢?”元昊问:“谁组织的暴.乱?为什么我不知道晋国还有这号人物?”
“只是一群俘虏想要跟齐国人拼命而已,”和素说:“齐国人并没有想到那些俘虏有这样的胆子,但他们镇压得也很快,除了康乐公主,其他人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
元昊看着郑英:“你听明白了吗?”
“他们是冲着公主去的。”
“并且主使是齐国人。”
“谁那么想要她死?”
“她的仇人难道还少吗?”
“我只希望这个主使是个女人。”
元昊微微一笑:“因为这样我们就不再需要担心她会怀孕了。”
女人对女人的仇恨原因往往都很简单,要么她嫉妒你,要么她就是在吃你的醋。女人报复女人的方法也总是很简单,要么她要你被爱人厌倦,要么她就要你生不出孩子。
郑英叹了口气:“他们应该好好珍惜这一段自由自在的时光,因为只要一回到大臣和妻子们的视线范围内,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再痛快了。”
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当然不止郑英。
作为同样一群追求刺激和享乐的年轻人,粱真身边的好朋友们也并不舍得那么快地就结束他们胜利后的自由与狂欢,所以他们最后选择在长安郊外的昌平宫多逗留几天。
昌平宫在大家心中的地位就等于雪宫之于魏国。从周国开始,这里就是大家逃避礼教和束缚的极乐之地,澄琉童年时期的很多个夏天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每一次跟高嵘一起来到这个地方,他都总是会说一句:“明年,明年必须教会你凫水!你躲不掉了,我会直接把你扔到水里去!”
每一次他这样说的时候,澄琉都会躲到粱真的背后,笑嘻嘻地说:“你要在水里偷偷保护我呀!”
然而到今天她也没能学会凫水,她每一次落水的时候,救她的人也并不是粱真。
粱真就站在昌平宫巨大的水池边,看着这绿油油黑森森的一潭深渊,他决定一定要提醒她离这些有水的地方远一点。
“陛下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岑于扬抱着一只白猫站在他的身后:“怎么能丢下公主殿下一个人呢?”
“我刚刚叫人把红萼带去见她了。”
“我猜她们再见面一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大哭一场。”岑于扬说:“陛下真是有心了。”
“你呢?”粱真上下打量着他:“为什么你还是一个人?每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身上都挂着几只猫。”
岑于扬把猫放到粱真怀里:“这是送给公主殿下的礼物。”
白猫被饲养得很好,皮毛光泽柔顺得像匹缎子,它的眼睛是异色,妖异而魅惑,只要与它对视,它就会娇娇懒懒地对你喵一声。
岑于扬挠着猫的下巴,对粱真说:“女孩子都会喜欢小猫的。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总得给公主找一个玩伴吧。”
粱真看着白猫漂亮的眼睛,他的直觉告诉他,澄琉肯定会兴奋得要抱着猫睡觉。
这样想着,他不由自主地微笑道:“你有心了。”
“有心的是你,”岑于扬说:“这是你送给她的礼物。”
粱真把猫交给了侍从:“现在给她送过去。”
“请公主殿下为它起一个名字吧。”岑于扬转头笑着对粱真说:“够她自己玩好几天了。”
“好几天?”粱真说:“需要我处理的事情这么多吗?”
“很难说。”岑于扬叹了一口气:“我快要镇不住那些老妖怪了。”
“行了,你把事情跟我说一说,然后就在这里多休息几天吧。”
粱真就是这样一个非常懂得体谅的人,并且这段时间的喜悦和放松让他整个人焕然一新,他觉得自己现在有花不完的精力,正好可以跟那些难缠的大臣们斗一斗。
当他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守夜的宫女打着瞌睡,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
粱真轻轻推开门,屋子里是清清冷冷的茉莉花和冰块的味道,这让他忽然浑身都舒畅了下来。
“你回来了吗?”澄琉从床上坐起来。
“我吵醒你了吗?”
夜已经很深了,他们轻声说着话。
“我在等你。”
“不困吗?这么晚。快躺下睡了。”粱真坐在了她的床边。
“我不困,我就想等着你回来。”澄琉缓缓凑上去,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嘴唇:“谢谢你把红萼带来陪我,她说她这些年过得很好。也谢谢你送给我小猫。”
正如粱真所料,这头美丽的白猫就睡在澄琉的枕头边上。
“你给它起名字了吗?”粱真问。
“鸳鸯。”澄琉说:“好听吗?因为它长了一对鸳鸯眼。”
“好听。你真会起名字。”粱真脱掉外衣躺到了床上。
“你接下来是不是会特别忙?”
粱真嗯了一声。
澄琉抱住了他的手臂:“不管你多晚回来,我都会等你的。”
粱真再次嗯了一声。
那个时候的高澄琉,只是笨拙而生涩地表达着自己对爱人的眷恋和关怀,年轻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很多刚刚坠入爱河的女孩子都容易犯的错误,她们太迫切地释放着自己的爱意,并且以为自己会收获到同等的感情。
殊不知她们的感情就像是远房亲戚刻意的讨好亲近,既让人无所适从又让人很难不开始警惕。
第二天粱真静悄悄地离去了,并且中午也没有回来一起吃午饭,澄琉看着一桌子好菜告诉生夏:“他一定是觉得我现在或许还在睡觉,他不想来打搅我。”
生夏笑着对澄琉说:“并没有人问你他为什么没有来。”
“我就是自言自语好了!”澄琉站起来大声说:“他最起码应该叫人告诉我不必等了!为什么他连这点礼貌都不知道!”
屋子里所有人都低着头,只有生夏看着澄琉笑。
“把东西都收走!我不想吃了!”澄琉坐到一边去玩猫。
喵——
鸳鸯一直看着窗外,然后它忽然又叫了一声,就跳下椅子跑了出去。
“死鸳鸯!连你都要跑!”澄琉追着猫跑了出去。
澄琉心里在想,她给这个小东西起了这么可爱的名字,允许它睡在自己的床上,还叫人给它做鱼羹吃,她已经非常用心地给了它最好的待遇,为什么它还是不能对她百依百顺呢?
为什么她用心地去对待了一些人一些事,但是好像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呢?
这让她忽然开始怀念元昊,他就像是一块化掉的牛皮糖,越甩他,他就粘得越紧。
就在这时候,澄琉终于找到了鸳鸯,它正温顺地窝在一个人的腿上。按道理说猫应该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澄琉看见鸳鸯的时候,她看到了满满的谄媚。
这让她非常生气,澄琉走过去大声说:“这是我的猫!”
抱着鸳鸯的人抬起头来,他站起来把鸳鸯交给澄琉:“还给你。”
澄琉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殿下——”那个人说:“殿下,您不记得我了吗?”
澄琉回过头去:“你是谁?”
“我是岑于扬呀,乾泰十三年的中秋宴我们见过的。”
“你是岑于扬?”澄琉说:“你跟从前很不一样了。”
“我从前太轻浮不懂事,希望您不要见怪。”
“我都忘干净了,”澄琉拉着他坐下:“我听说你现在是陛下最好的朋友。”
“不敢当。”
“陛下最近好像很忙,你知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陛下离开长安这么久,他需要一些时间来交接,并且还有很多大事在等着他抉择。”岑于扬说:“最起码,还有很多大臣排着队想看一看他离开这么久之后有没有瘦、有没有晒黑、有没有受伤。陛下实在很忙。”
“好了我知道了!”澄琉忽然站起来。
她并不是喜怒无常,只是岑于扬的长篇大论让她意识到这种问题问他是毫无用处的,好兄弟之间总是会相互包庇、相互说好话,或者他甚至可能在委婉地讽刺她管得太多。
“殿下!”岑于扬拦住她:“我,我这几天都在昌平宫,陛下把事情都拿去自己处理了,我,”他缩着下巴看澄琉:“我这几天都很清闲。”
澄琉一开始并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她皱着眉头想了想,问:“你想跟我一起玩吗?”
岑于扬立马点点头。
“好吧,”澄琉昂着下巴边走边说:“我们再去找几个人来打马球。”
“可是——”岑于扬追了上去:“我不会打马球。”
澄琉转过头看着他,又上下打量了他几遍:“你竟然不会打马球?那陛下为什么要跟你一起玩?你们一起玩什么?”
“我们......有时候下棋。”
澄琉的表情更加嫌恶了,她说:“他竟然没有怀疑你是魏国人。”
岑于扬低下了头去。
“不过你的运气很好!”澄琉说:“我并不嫌弃魏国人,而且马球打得非常好,最重要的是,我愿意赏脸教教你。”澄琉转过身去:“把猫拿着,我要先给你挑一匹听话的好马——”她看见岑于扬没动,于是扬着眉毛说:“拿着呀!”
岑于扬连忙接过鸳鸯,笑着跟上了澄琉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