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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灯火阑珊人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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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院大王的府邸里,到处都是灯火辉煌。
香儿走后我服了药慢慢在花园里转悠。忽见前方水池边有一八角凉亭,便捶着有些酸疼的腿向那边走去。
小亭上只挂着一盏八宝莲灯,微弱的光随着夜风轻轻晃着,那长身而立的伟岸背影独立风中,高贵卓然。我心下意念一转,回身便走。
那人缓缓出声,清冷的声音穿透夜空:“师卿姑娘既然来了,就留下陪朕一起赏月吧。”
我站在亭外,福了福身“是,皇上。”莲步轻移走到他身边,两人一起朝池中望去,一轮明月映在水中,夜风习习,池中荷花摇摇曳曳,娉娉婷婷,颇有一派清韵之风。
“师姑娘觉得此处景致如何?”耶律隆绪淡笑开口,视线却依旧投向前方,仿佛看到了更远的地方。我轻声笑道:“自是极好的,‘碧荷夕风冷月溶,清光似照水晶宫’。”
“哦?师卿姑娘懂诗?”耶律隆绪眼中浮出淡淡的光辉,声音也有了一丝温度。
我微笑着,语气里不知不觉参杂了几分苦涩,“哪有不懂的呢,自小便习了这些的。”犹记得那些年师傅总是在雨后初晴的日子里握着书,立在楼上远眺幽径深处的那一池夏荷。眉宇间淡淡的一丝疲倦,清冷中透着几分怆然,微风扬起他如墨的青丝,宽大的衣袍烈烈而舞。每每这时,我的心里总会升起一丝恐惧,似乎害怕师傅下一瞬间就会羽化成仙,消失不见。
脸颊上忽然拂过灼热的气息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耶律隆绪眸色幽然地望着我,手指捻起我颊边落下的几缕发丝,放在唇边若有似无的磨挲着。他刚毅的脸庞距我的脸只有几寸。
我一惊,赶忙退后几步,低下头去。耶律隆绪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有此举,稍一愣神继而哈哈大笑:“师卿姑娘不是刚才还非朕不嫁,怎么此时又如此羞怯?”猿臂一舒将我揽在怀中,灼热的男性气息喷在我脸上,幽蓝的眼眸像极了某种嗜血的兽,“你这是在欲拒还迎么?”
虽是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可他眼里的冰冷却让我愈加紧张起来。陌生的男子气息让我恐惧。可脑海中那从不退去的白色身影将我的脚步生生定在原处。我暗自吸了口气,抬头迎上耶律隆绪幽深冰冷的眸子,漾出一抹媚娆的笑容:“卿儿心里做梦都想见到皇上,此时不过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已,皇上莫怪。”说着身体又往他怀里偎去。
“是吗?”他一手托着我的腰,一手将我的下巴抬起来,鹰一般锐利的眸子几乎要在我的脸上烧出几个洞,“那就把你的面纱摘下来,师、卿。”最后两个字时,他故意将气息吐在我颈边,一阵阵酥痒传来,却让我皮肤泛起一层细小的颗粒。
难道他认出我不是师卿?
还是他想说什么?
我认命的叹了口气,抬手想要扯下淡红色的面纱 。
可手还没有碰到面纱,他就已经一把将它扯掉,俊逸的脸上挂着邪佞不羁的笑容,“果然名不虚传,姑娘美貌绝艳,清冷又妩媚,只是不知道这床上功夫如何?”他轻嗅手上的,面纱邪狞地笑着,可眼中依旧没有一丝感情。
我脸上一片燥热,除了师傅和福伯,我从来没有和别的人这么接近,而且对方还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合着炙热的气息让我胸中的火焰东冲西撞,长袖下的手指紧握成拳,但看到他身上玄色的衣袍时,力气一点一滴地退去,倚靠着他箍在我腰间的臂膀身体软了下来。
耶律隆绪眼中闪过几丝诧异,突然一把握起我的手腕,脸色铁青的难看,“你中了毒?”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任何的表情都被浓密的睫毛遮住。
师傅,我会找到金乌珠的,绝对,会的。所以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等我回去陪你下棋,等我回去陪你看日出,等我陪你度过漫长的时光。
上穷碧落下黄泉,初儿也会陪着你。
我坐在镜前,仔细梳着满头青丝,取了一半头发用簪子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个髻,剩下的头发就随意披着。无论辽国还是宋国,女子的发式对我来说都太过复杂了,我还是喜欢披散着发,画儿说这是慵懒的美。
书儿画儿琴儿棋儿是耶律隆绪送给我的婢女,名字是俗气了点,却也有一番韵味。四个人都是汉人孤女,亲人都死在了战乱里,耶律隆绪知道我不会说契丹语,就买下了她们四个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自我半个月前醒过来,就在这个院子里了,四个婢女出现在身边,可是耶律隆绪却一次也没来过。
那日在小池边的亭子里遇到耶律隆绪并非是偶然,而是香儿在给我送水时看见的,但香儿并不知道那就是耶律隆绪,只是说看见有一位俊美的公子孤零零的站在月下,叫人看得既心疼又心寒。我也并不能肯定那人就是耶律隆绪,但心认为这北院王府里的,又有哪一个不是能通天的大官。当下计算好了时间,服下了毒药,同时还服用了一种可以驱散内功的药,这样不管来人相不相信我都也不会对我有太大的防备。
当我在昏迷前的那一刻,耶律隆绪眼中闪过的一抹复杂让我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耶律隆绪似乎是将我包养在了这里,他给我赎了身,隔三差五地派人送些补品过来,可他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我心里越来越不安,我应该尽快进王宫找到金乌珠,这样我才有更多的时间去找师傅。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耶律隆绪何时才能让我入宫?又或许他对我仅仅是几天的兴趣,到时我又该怎么办?既浪费了时间又拿不到金乌珠......
正苦思冥想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我随口应道:“进来。”
四个婢女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笑咪咪地行礼道:“小姐早。”
“早。”
“小姐,我给您梳头吧?”画儿拿起牛角梳兴奋地说道,这小丫头天生活泼好动,四个人之中也是她最爱和我玩笑。
“我这不是梳好了吗?”我疑惑地指了指刚才挽好的发髻。
棋儿放下铜盆,凑过来道:“小姐,您就让画儿给您梳吧,公子派人送来好些个漂亮的首饰,您戴上一定好看。”
“小姐。”画儿噘着嘴,有些撒娇道,“就让画儿给小姐打扮一回吧。”
连一向不甚言语的琴儿也劝我:“小姐平时太素净了,也该打扮打扮了。”
“是呀,要是公子看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书儿捧着一叠簇新的汉装,也来帮腔。
我看着她们几个一脸期待的样子,也不忍心再驳,点了点头,“那就梳吧。”
画儿和棋儿一声欢呼,兴奋地帮我打扮起来。
我活到这么大,也就只有到北院王府那一次,让卿儿给我画了妆。几个丫头足足折腾了我一个时辰,才将已经僵硬的我推到穿衣镜前。
镜中女子鹅蛋脸,两汪翦水秋瞳清澈明亮,朱唇微点,更衬的皮肤宛如新荔。纤细的颈如玉兰花一般,盈盈一握的曼妙腰姿柔若无骨,一走一行间衬的这江南丝绸锦袍更如行云流水一般。粉白色的衣袍外罩水红色的轻纱。纤细的锁骨在衣衫下若隐若现,柔弱中又带点妩媚,妖娆中又有几分天真。这是我吗?
“小姐从不知自己这么美吗?连自己都看呆了呢!”书儿眨着眼睛,调笑道。
另外三人也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我,随声附合道:“小姐真是美呢,难怪公子待小姐这么好!”
我面上一僵,难道在外人眼里他这样就叫好了吗?等他再来时,我又该怎么对待他呢?男女之事略略听花娘讲过一些,可上次面对耶律隆绪时我几乎手足无措,不说他技巧娴熟的挑逗,单是他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就几乎让我窒息!
“小姐在想公子吗?”书儿她们见我兀自出神,笑嘻嘻地拉我衣袖,“小姐自放宽心吧,上次鞑苏尔送东西来时书儿问过他了,公子这段时间有些忙,过些日子一定会来看小姐的!”
我对着镜子扶正头上的簪子,佯作懊恼状,“唉…我这点心思呀,早已经被你们几个摸透了。”
几个人被我的样子逗得掩嘴而笑,嘻嘻哈哈地闹作一团。
“什么事这么好笑啊?”耶律隆绪打帘进来,看见我也是一怔,手就在那儿扶着帘子立在门口。
几个丫环连忙请安,“参见公子。”
这时耶律隆绪才回过神来,冲她们一挥手,径直向我走来。几个丫环识眼色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里寂静无声,我有些不自在,还是硬着头皮给他问安,“参见陛下。”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腕,稍一用力将我拉起来,轻声笑道:“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师卿果然人间绝色。朕十分满意。”
“陛下谬赞了。”我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还是不习惯与男子这般亲近,想收回手。
没想到他并没有放开,反而是握得更紧了,嘴角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师姑娘,朕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些怕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