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昙录》菊紫她说

12、失心蛊

　　填饱了肚子，紫盈和鞠明明打起了哈欠，坐在篝火边不知不觉睡着了。夜幕低垂，繁星点点，篝火在寂寥的夜空中更见出孤独。此际，层层凄凉的迷雾自森林深处弥漫，并悄然无声地一点点靠近。

　　雾越来越重，越来越浓，越来越近。守护紫盈与鞠明明的男子警觉起来，身形未动，双眼却灵动地向左右探看，他已确定，重重迷雾之中隐藏着无数的魑魅魍魉与幽魂野鬼。

　　浓雾在男子五米开外停了下来，迷雾之中现身许多高大强壮、通身赤红、尖耳、面孔丑陋、头上长角的野兽，形成一个小包围圈冲了上来。男子迅猛地站起，飞身之际长剑挥出，化作数道白光，分别向野兽们刺去。

　　魑魅魍魉乃山林异气而生，专食夜路于山林中人，它们久居阴湿之地，吸食天地自然沼气，很轻巧就躲开了剑光。男子一见，唇角微勾，接连发出几剑，走在前面的一只魍魉中了剑光，倒地不起。其他鬼怪一见，气势汹汹地舞动手臂，召唤跟随在身后的一群青面獠牙的厉鬼共同发出攻击。

　　男子奋力应战，脚步始终不离紫盈与鞠明明。而此时，紫盈似乎听到了打斗声，一刹时睁开双眼，正看到一只衣不蔽体的恶鬼对她张开血盆大口，紫盈大喊一声，手起剑落，青面鬼化黑烟而去。

　　随后，一只又一只鬼怪前仆后继奔来。鞠明明的耳朵不断涌进霹雳啪啦的打斗声，她终于双手揉着惺忪的双眼醒来，大脑恢复意识的一刹，迅速跳起，一拳挥向正靠近自己的一只恶鬼。

　　有月光护体，大凡靠近鞠明明的鬼怪皆被震飞。但以三人之力，战胜潮水一般不断涌现的鬼怪十分困难。这时，紫盈的左肩被一只从背后偷袭的青鬼咬了一口，紫盈的双目随即迸出滴血般红光，面目凶残狰狞，身姿快速掉转，扑向了并肩战斗的男子。

　　“紫姐姐，紫姐姐——”鞠明明见此情形，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好对她大喊，期以唤醒她的意识。

　　“她中了失心盅。别管我。你好好保护自己。”男子浴血奋战，丝毫不敢松懈。

　　“怎么办？怎么才能解开呢？”鞠明明一边挥拳向不断涌向自己的青鬼们，一边脸朝男子，焦急地大喊。

　　男子并未回答，奋勇杀敌，鞠明明看到他手腕间系着一根红绳，绳上拴着一枚桃木小剑正在脱落。奇怪的是，他的法力好似突然消失，一只青面獠牙的小鬼瞬间咬上他粗壮的右臂，刹那间，他双目泛出腥血，面露凶光，抬手对着鞠明明就是一拳。

　　鞠明明应声倒地，嘴角流出葱绿的血。桃木小剑躺在地上闪着微弱的金光，鞠明明眼盯着它，忍着全身痛楚，摇摇晃晃站起身，一步一步向那桃木小剑走去。

　　紫盈和男子相互对望了一眼，开始狂妄极至的笑。鞠明明拾起挑木小剑，意识到这可能是幽明宫主所赐之物。这时，紫盈和那男子手中长剑一同凌厉地刺来，鞠明明慌乱地仰身向后，避开了两道剑。可是他们的第二剑第三剑紧跟着刺来，她躲闪不及，左肩受了男子一剑，右臂受了紫盈一剑，顿时，疼痛令她紧锁眉头。

　　沈墨鱼站在幽明宫中，眼前的空气中映像出鞠明明额头渗着细密的汗水，左肩右臂皆流出葱绿血液的样子。

　　“把桃木小剑抛向空中啊！”沈墨鱼忍着焦急，隔空传音给她。

　　“把桃木小剑抛向空中啊！”明明清晰地听到一句，仰脸向半空，心中疑问：是谁？谁？谁在说话？把桃木小剑抛向空中，那么，岂不是结束了他的考核？鞠明明望了望两眼放出凶残眸光的男子，又想着方才是他在保护自己与紫姐姐，胸怀所坚执的念头便更加坚定。不！我不能抛出他的桃木小剑，我一定要带着他们在日出之前走出森林。

　　“啊！”鞠明明的胸口再次被紫盈的剑刺中，她顿时疼得惊呼，左手紧按胸口。

　　桃木小剑在手上沾染到葱绿如浆的血液，焕放出一圈圈无限扩大的绿色光芒。明明惊讶之中，下意识地拿着桃木小剑挥舞，光芒随着手上的动作波动起来，纵横上下，左移右动，许许多多青面獠牙的鬼与魑魅魍魉被光芒击中，化为黑灰而去。

　　鞠明明心中大喜，极小心地控制绿光，不让绿光碰触到紫盈与那男子，可他们却丝毫不顾忌，首当其冲，一次又一次向她发起进攻。

　　数次灵巧地避过凌厉的剑风后，胸口的痛实在令她难以招架，很想倒地不起，长久睡去，可脑中清醒的意识又反复地告诉她，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坚持下去。

　　胸口已洇绿一片，全身都是虚汗，可鞠明明仍然咬牙坚持着，她知道，如果她倒下去，那么，三个人就无法通过考核。只要她清醒着，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抛出手中的桃木小剑来出局这位不知姓名的男子的。啊，对了，还有紫姐姐的白羽，必须要拿在手里，才能保她性命无忧。

　　鞠明明意识到这里，疼痛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勇气也刹那间回到胸膛，她突然如钢铁般站直身体，迅速向紫盈靠去。紫盈手中的长剑不断向她进攻，好在她身形娇小，易躲易闪，但不可避免，双腿与左肩再次中剑，这样，她再也无法站立了，身体迅速向地面倒去。倒地的一刹那，她伸出去的手臂刚好触碰到紫盈腰间的白羽，白羽须臾间染成葱绿，却也被她拽到手上。

　　鞠明明欣慰地一笑，在紫盈与那男子同时将长剑刺到她心脏时，奋力地将白羽与桃木小剑向空中一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如此，三人的性命保住了，却也失败在第二次考核。也罢！也好！至少还有重来的机会。鞠明明实在太疲惫了，闭眼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她再次睁开双眼时，果然，紫敏与那男子都平静地守在她身边。

　　“你醒了？”男子首先看到鞠明明睁开眼睛，关切地问道。

　　“谢谢你救了我们。”紫盈温柔的声音如轻风过耳。

　　鞠明明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是石壁，壁上凿着许多凹槽，放置着一个个燃烧的火把，而自己卧在一处干草堆里，急忙问道“这是在哪里？”

　　“罗森发现了这个洞。”紫盈转头对那男子微微一笑，接下说道“我们还在森林中接受考核啊！”言罢，伸手去摸鞠明明的额头。还好，不烫。

　　鞠明明欣喜地跳起身，欢跳雀跃地围绕着紫盈奔跑，并发现自己身上所有的伤都好了，一丝疤痕都没有，不禁大叫起来“太好啦！太好啦！这么说，我们还在接受考核，我以为……”鞠明明调皮地吐出舌头。

　　“是你的血为白羽和桃木小剑加深了法力，加之你的护体月光，三种法器集于一身时，发出的巨大能量使那些魑魅魍魉与鬼怪化黑烟而去。”罗森虽是猜测，却十分肯定。

　　“哦。”

　　“看来，宫主赐予我们法器别有深意。”罗森接下的这句话，令紫盈陷入思索，她猜测着说道“难道宫主是想我们互相抢夺法器而定胜负吗？不会这么简单。”

　　鞠明明看着腰间的绿色羽毛与绿色桃木小剑，毫不犹豫地解下来还给他们二人，并诚挚说道“还给你们！”

　　两人分别接过来系在腰间与腕间。

　　此时，洞中突然弥漫起一丝若隐若现的香风。罗森禁了禁眉头，略显不悦地说道“九尾狐。”

　　“九尾狐？”鞠明明很好奇，去年，她病中曾读过《玄中记》，书中记载狐狸五十岁可幻化人形，百岁可幻化绝色女子，并且能知千里之外的事情，善于蛊魅人心，使人迷惑失智，而狐狸千岁时即与天通，是为天狐。

　　“一只修行了二亿年的天狐。”罗森冷冷说完，又补上一句“我们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如果要动手的话。”

　　说话间，一阵女人娇俏妩媚的笑声回荡在洞中，使人听闻不知不觉骨酥肉麻，浑身慵懒乏力，鸡皮疙瘩疯起。

　　鞠明明双臂抱住身体，抵挡突然而至的冷。紫盈也凝神聚精，等待九尾天狐现身，唯有罗森，漫不经心地将手中长剑一丢，双臂抱在胸前，如是在街上看一场笑话或热闹。

　　“呵呵呵呵呵呵——”笑声柔媚轻佻，沁髓酥骨，鞠明明娇小的身体不禁轻轻颤抖。

　　随后，一个娉婷美貌女子现身眼前，一袭白衣如云朵织就，似水凝脂的肌肤吹弹可破，墨发高耸梳成流云雾鬟，粉颜若荷，淡眉似柳，嫣红如花的两片饱满的唇，腮边两个浅浅的酒窝，她一笑，所有人都如同喝醉了酒，大脑一片空白，双目醺醺，痴痴凝望，不舍离开。

　　“诸位好心情，来到小女子家中，恕小女子未曾迎接贵客，多有失礼，还望诸位海涵。”这女子如花柔软的话音一落，款款地向三人施了一个万福。

　　鞠明明急忙在胸前胡乱地挥舞双手，嘴里快速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不敢当。”

　　紫盈心怀恐惧，小心翼翼地对九尾狐抱了一拳。

　　罗森理也没理白狐。白狐轻轻一笑，用靡靡之音般悦耳的声音说道“今日有缘与诸位相见，也是小女子的造化。小女子愿为诸位篡改一下过去与未来。”

　　鞠明明想起自己在幻境中所见的过去未来册一片空白，便微笑着摇头说道“不必了，我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上。”

　　“你的过去未来一片空白，难道你不愿意我为你添上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吗？不过好奇怪，我第一次见到过去未来册一片空白。呵呵呵——”白狐充满媚惑的声音和不断闪烁着仿佛是期待又仿佛是肯定的眸光中，鞠明明暗自想了想，有个可以预见的美好未来固然很好，但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奋斗去争取的未来，不论好坏，才更值得期待。思罢，她轻轻地摇摇头，拒绝了白狐。

　　紫盈思及自己在幻境中所见到的过去未来册中，有一句“明月梅花一梦”便开口说道“还请前辈……

　　白狐单手一推，阻止她说下去，紧接着，众人眼前的空气中出现了映像：一本淡紫色列于天宫重生殿中紫檀木柜子里的过去未来册悠然飞出，落于案几上，书页自动翻开，一支墨笔出现，停留在上翻开的页面上，众人清晰地看到‘明月梅花一梦’几字在眼前消失。

　　紫盈的唇边不觉溢出一丝满意的微笑。白狐以眼示她，意欲改成何字？紫盈垂头沉思，抬头时沉稳地说道“桃李依依春浓”，刹时，墨笔悬空而落，紫盈的过去未来册上留下了‘桃李依依春浓’几字。

　　“你呢？罗森！”白狐温文而雅，一边说话一边再次向罗森致礼。

　　罗森的眼底快速掠过一丝惊诧，随即从容说道“前辈果然法力深厚，只是命运这东西，我还是更喜欢宿命中注定的东西。谢谢前辈，不劳前辈挂念。告辞！”罗森说完，也不理会紫盈与鞠明明，独自转身，快速踏离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