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厌良人》牧兔少年小蚊

6、六、真假真·无良人

　　再次醒来时，封盼归发现自己处在漆黑的环境中，整个人被绑着，嘴里堵着布条。她忍不住在心中呐喊：这又是闹哪出啊！
　　仿佛是回应她的疑问，身后忽然有人紧紧贴上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想知道你爹怎么死的吗？那就别乱动，别出声，好好听着。”
　　封盼归心中惊疑，难道阿爹的死还有蹊跷？！
　　她停止挣扎，身后那人满意道：“这就对了。”之后将她眼前的布掀开一条缝。顺着缝隙看去，封盼归彻底震惊了。
　　这不是御书房吗？！
　　她在宫里？
　　为什么她会在宫里？
　　谁绑架她的？有什么目的？
　　就在她脑子乱成一锅粥的档口，身后那人又道：“来了。”
　　她下意识的朝缝隙看去，御书房内已经进了人，是皇上和……狄久煜。
　　封盼归彻底不动了，未免被发现，身后那人放下布帘遮住缝隙。
　　“她醒了？”这是皇上的声音……“她”是指自己吗？封盼归默默想。
　　“是。”这是久煜的声音……她狠狠咬住嘴里的布条，心跳如擂鼓。
　　“你还要留她多久？”狄久煜没言语，皇上等了等，继续说，“她爹已经除掉了，你留着她，不怕后患无穷么？”
　　听到这封盼归只觉头晕目眩，喉头腥甜，又要呕血。
　　阿爹阿爹，你竟是被皇上害死的吗？！
　　“计策是我定的，有任何后果我愿一力承当。父皇……求父皇成全。”待封盼归回过神，就听到狄久煜这样说道。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吗？为什么？！封盼归再也忍不住，呕出鲜血昏死过去。
　　醒来时她已回到之前的房间，狄久煜坐在床边，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念念。”他这样叫着，他已经有很多年没这样叫过她。封盼归回望他，心中一阵一阵的发寒。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在害死她的阿爹后还用这种目光看着她？！
　　“念念。”狄久煜执起她的手，说道，“之前……我们有些许误会，耽误了许久，如今守得云开……以后，我们不会再分开。”
　　所以我的阿爹只是你口中的“些许误会”么？封盼归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之后的日子里，封盼归十分配合治疗，按时喝药，下床走动锻炼。狄久煜时常陪伴在她身边，和她聊天，教她一些简单的招式，有时也陪着她发呆。两人仿佛回到多年前在她老家的那段日子，只是这次是狄久煜说的多一些，而封盼归基本不开口。
　　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一个月，这夜月朗星稀，封盼归难得主动下厨，为狄久煜准备了一桌家常菜，铺在凉亭的石桌上。狄久煜惊喜不已，牵握着她的手，低声问：“今日不是你我生辰啊，为何有如此兴致？”
　　封盼归斟了一盅酒，递到他唇边，他就着她的手将酒一饮而尽。见他喝完，她才缓缓的说：“今天是我阿爹的生辰。”
　　狄久煜的笑容凝在唇边。
　　封盼归笑笑：“久煜，我只是怀念。你介意吗？”
　　狄久煜握紧她的手，说道：“我当然不介意。”说罢，将封盼归拉到自己身后，戒备的看向亭外，冷声道，“就怕他们介意。来者何人？”
　　亭外的人见已暴露，索性不再躲藏，纷纷从草丛、假山中走出来。他们各个身穿夜行衣，手持兵刃，以包围之姿向他二人逼近，为首那人恨声道：“狄久煜，今天就取你狗命！”
　　狄久煜抽出腰间宝剑，握着封盼归的手紧了紧，随即松开，说道：“别害怕，很快就能解决。”
　　封盼归慢慢后退，直至退到房门前，才轻声说：“久煜，恐怕不能很快解决。我在你的酒里下了药，侍卫们还有你的暗卫也被我调开了……”
　　狄久煜倏然转身，眼中精光乍现，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黑衣人已将他团团围住，却并不动手。
　　封盼归继续轻声道：“这些人都是我阿爹的旧部，我们都想知道……为什么？久煜，为什么要杀我阿爹？”
　　“功高盖主。”狄久煜声音异常平静，“封将军不拘小节，已是犯了众怒。父皇……不能容他。”
　　“所以你就设计杀了他？”封盼归紧握双拳，声音颤抖，“我……又是怎么回事？”
　　“父皇本想斩草除根，但我……”狄久煜顿了顿，“我故意当众打伤你，让你有机会假死，并取信于世人。封盼归已不存在，留下来的是念念。”
　　封盼归腿一软，差点跌倒。
　　狄久煜忍不住上前一步，“念念……”
　　“别叫我！”封盼归忽然崩溃般的大喊，“你别叫我！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的名字！我娘亲是盼着我阿爹归来、思念着我阿爹才给我取的这个名字！你这个、这个、凶手！有什么资格叫我的名字！”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浑身脱力的靠着房门，捂住脸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为什么……”
　　狄久煜的心被她的泪水烫出一个又一个的空洞，又闷又疼。他轻声叹息：“是啊，为什么……”十六岁时在亭子里听到她的告白，一向沉稳的少年心跳如擂鼓，羞涩喜悦充斥着胸膛。忍啊忍，终于忍到了御书房，他向父皇表明心迹：他要娶妻！父皇笑道，娶谁都可，唯独封盼归不可。少年如冷水兜头浇下，问明原因，更是心如死灰。难道就这样放手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唯一爱过、爱着的女孩奔赴绝路吗？
　　他怎么甘心！
　　为首的黑衣人逼近狄久煜，高声道：“大小姐！别跟他废话！我们现在就给老大报仇！”
　　封盼归闭了闭眼，向后使力，闪身进了房间。
　　顷刻间，叫喊声、兵刃撞击声响成一片。封盼归蜷缩在门边，脸埋进膝间，泪水流个不停。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仿佛这样一来，灼心刻骨的痛苦就会少一些。
　　狄久煜啊狄久煜，她倾注生命去爱、倾注生命去恨的人，今日之后将再不复存在。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会再有他的身影。封盼归死命的揉着胸口，那濒临爆炸的疼却丝毫没有减少。
　　大雨倾盆而至，封盼归堵住耳朵，蜷缩的更紧。
　　忽然，一曲熟悉的小调悠然响起，断断续续，却始终存在。
　　封盼归愣住，下一刻大力推开房门，就见风雨中，浑身浴血的狄久煜一手持剑，另一手拿着竹笛放在唇边。因为药效发作和受伤，他已步履蹒跚，勉力应付攻击的同时却始终吹着笛子。
　　封盼归已然崩溃。她不管不顾的冲进剑雨之中，一下子扑到狄久煜身前将他抱住。狄久煜被她扑的措手不及，身体打晃险些跌倒。而已经攻过来的黑衣人收不住势头，一掌拍在封盼归背后。
　　封盼归被拍的整个人又往前扑，狄久煜终是没撑住，抱着她一起跌坐在地。黑衣人见封盼归忽然冲出来，全都愣住，又见误伤了大小姐，更是动也不敢动。
　　狄久煜颤抖着擦着封盼归吐出的血水，双目赤红，抖着声音说：“念念、念念……别这样……别闹……念念……”
　　封盼归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气息微弱的恨声道：“久煜……狄久煜……我真心恨你……”
　　“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