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心雨萌芽

20、途中

　　一路上樱木一直絮叨个不停，把种种江湖禁忌、经验门道统统灌到流川耳朵里，生怕他以后吃亏。流川嘴里说着“白痴才需要知道这些”，心里却暗暗记下了。他一向少出家门，专心习武之余，对于种种诡计陷阱几乎无一知晓。樱木给他补了这一课，以后多加小心，自然不会再轻易被人算计。
　　这一日到了凤阳，正是翔阳的总舵所在。樱木带着流川一路赶到这里已经将近中午，总算松了口气，打算好好放松一下。
　　流川怀疑地问：“到这里就没事了？”
　　樱木自信满满地说：“我跟藤真可是铁哥们儿，他就算知道我来了也不会出卖我；咱们只玩一天就走，他要找到咱们了，我就说是不想被大猩猩抓回去，他还要帮我呢！”
　　流川哼了一声表示不满，樱木已经把马丢给客店小二，拉着他一路嚷着跑出去了。

　　凤阳也是出名的繁华，流川平日极少出门，左看右看，都觉得新鲜。樱木携着他的手，微笑不语。他跟流川都在山里长大，他也是下山后跟洋平他们在一起闹的，才觉得世界这么热闹好玩。毛头小子为了给喜欢的姑娘买朵头花和卖首饰的小贩儿讨价还价，老婆婆提着菜篮唠叨不停，最热闹的就是络绎不绝的吆喝声。
　　“饿了吧？咱们去那边吃东西。”樱木拉着流川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一眼看见前面卖酸梅汤的小摊儿还有两个空位，老实不客气就坐了过去。
　　他旁边一个身材高大之人正要喝问，忽然一愣：“樱木？”
　　樱木也一愣：“花形？”
　　不用说，坐在花形旁边的就是藤真了。

　　藤真自然没有放过樱木和流川相携的手，故意死劲儿盯着，嘴里问：“樱木，好久没见啊，最近怎么样？不是听说赤木派人去找你回去吗？”
　　樱木坐在他对面，大手一挥：“别提了，我才不想回去，小三他们哪能拦得住我？我偷偷溜出来的。”
　　“那流川呢？”藤真不怀好意地看着流川。
　　“他跟我一样，正被陵南追着，非要他去当掌门，多麻烦啊。藤真我跟你说，是朋友的话，千万别跟大猩猩说见过我！”
　　“这个好像很困难。”藤真微笑着望着樱木身后逐渐接近的高大阴影。
　　“为什么？”樱木不满。
　　“因为就是赤木约我在这里见面的。”藤真慢条斯理地说完，一副看戏的表情，看着赤木从后面黑着脸走来，重重一拳砸在樱木头上。
　　花形只好为樱木哀叹交友不慎了。

　　这小方桌只有四条长凳，花形正想让位，樱木已经迅速移到了流川的凳子上，陪着笑脸让赤木坐下。
　　赤木也不着急，端起面前的酸梅汤先喝了一口，说：“你为什么不肯回湘北？”
　　樱木长叹：“大猩猩，你要抓我回去，无非是要我好好练武，然后跟狐狸决战，是不是？”
　　赤木点头：“祖训如此，而且，你毕竟是湘北真正的掌门。”
　　藤真和花形眼睛都瞪得圆圆的，没想到樱木才是湘北的掌门。
　　樱木又是一声长叹，说：“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我决不会跟狐狸决斗，他也不会跟我生死相拼。”
　　“为什么？”赤木沉住气。
　　“因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樱木微笑着握住流川的手。

　　周围的三个人却目瞪口呆，还是赤木先反应过来，大叫：“不行！”
　　“什么不行？”樱木歪着头，“我不能喜欢他？谁说的？老实说做掌门是很威风——至少可以让你听我的话，可是如果做掌门就要跟狐狸变成敌人，我才不要！”
　　“樱木，”藤真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一直都说要领导湘北成为武林第一大门派么？”
　　“不错。”樱木望了流川一眼，笑得暖融融的：“可是为了流川枫，我可以放弃整个世界。”

　　众人又说不出话了。最震惊的，还是流川。
　　他没想到樱木对他的感情是如此坚决。
　　在绝山的时候，他们只有两个人，无从比较；可是下山以来，他们遇到了那么多的人。就不说温柔体贴的晴子，樱木的兄弟和朋友中，他见过的，三井飞扬跳脱，宫城机灵活跃，洋平和蔼含蓄，藤真雍容大度，阿神温文儒雅，他们都懂得体谅别人，为别人考虑的。他们对樱木都很真诚。
　　流川不同。他就是打心眼儿里先为自己考虑。他喜欢樱木，所以他不想樱木喜欢别人。他喜欢樱木在自己身边，所以他不顾一切跟他在一起。比起那些人关心樱木的人，他自知为樱木做得很少。
　　他知道樱木也喜欢他，可没想到他居然把他看得比整个世界还要重！
　　自从彩子说“你们是不可能的”开始，他就知道，他和樱木很难得到别人的认同和祝福——连姐姐都不赞成他们啊。他不在乎，除了樱木，他本来就不在乎任何人。
　　可樱木有很多朋友，有他尊重的师兄。樱木能不在乎吗？能为了他放弃其他所有的人吗？他心里的确担忧过。
　　但现在，樱木给他答案了。

　　“不行！你……你敢不从祖训！”赤木气得大叫：“你马上跟我回去！我不能让你在这么放纵下去！”
　　“真的啊？”樱木苦着脸，端起瓷碗似是要喝，忽然手一抖，一碗汤全部泼向赤木！
　　流川同时动手，站起身掀翻桌子，上面的茶碗茶壶全部飞向藤真花形！

　　等他们纷纷后跃，樱木和流川早已跑了个没影。大街上人这么多，只看见樱木的红发一跳一跳，在人群中忽隐忽现，不见了。
　　赤木抹了抹脸上的几滴汤水，恨声道：“这小子，功夫倒是进步了。不过他怎么能……”
　　“赤木掌门，”藤真皱眉，“这件事的确不好办，我看樱木……一定是昏了头了。还得你好好教训一下。”
　　赤木点头，忽然想起这么丢人的事让藤真知道了，不觉尴尬。
　　“此事我自然不会外传，你尽管放心。”藤真猜透了他的心思，“不过还是快些把樱木找回来的好。”
　　赤木低头沉思：“他们从陵南过来，一路向北走……”
　　“他们一定会经过洛阳。”藤真肯定地说。
　　“如果他们想到阿牧会出手阻拦呢？”赤木怀疑。
　　“就算他们不过海南的地盘，阿牧也有办法。”藤真悠然说，“要不然他就不是阿牧。赤木，你若无事，就请修书一封，请阿牧帮忙留住樱木；我这里飞鸽传书，马上通知海南那边。”

　　赤木连声道谢，花形却冷汗涔涔。藤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留住樱木？恐怕比杀了他还难。这下藤真又害苦了阿牧。唉，谁让阿牧比武赢了他呢？以后可是苦头不断了。
　　藤真心里却另有一层打算。他早就看出那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这下他既可以趁机害害阿牧，又可以帮他们昭告天下，以后他们也就不用难以启齿，遮着藏藏了。反正这两个都不是他翔阳的人，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正好看个热闹。
　　他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右手折扇在左掌轻轻一击，却吓得花形心里一跳，不知道这位掌门又在打什么主意。

　　“赤木，你约我在这里见面，想是急匆匆的有什么要事了？”藤真这才想起。
　　“是。湘北地处北方，离漠北相对较近。近日我听说，山王的人似乎蠢蠢欲动，暗中派人潜入中原，不知又有什么企图了……”
　　不只赤木神色凝重，藤真花形也面色一沉。
　　山王，又来了……

　　樱木流川匆匆回到客店，拉马就跑，一直出了凤阳才停下。
　　“现在怎么办？”流川低声问。
　　“继续走，到绝山去。”樱木擦擦脸上的汗，“反正话都说清楚了，正好。大猩猩想通了就好，想不通也不见得能追上我们，不过不能去海南了。”
　　他有点儿遗憾地叹气：“大猩猩一定会请中年人拦住我，他又不好推托。我们还是绕道，从新安走。新安武园的掌门曾败在中年人手下，两人绝不会有什么交情的。”
　　他扬鞭就走，流川紧跟在后。
　　樱木的红发在风中飞扬，那么自信，骄傲。他为自己，可以放弃了整个世界啊。流川心里一阵沉重，一阵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