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花火，像飞蛾》楚客人

18、以前是以前

　　苏晴依旧每天上班、打扫卫生，好像没有发生什么改变。不过她知道，她的心已经变了。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好姑娘，可自从那一晚过后，她开始怀疑自己。她甚至觉得自己很脏很脏，走在路上都仿佛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七夕节，苏晴终于可以调休一天了。她回家看妈妈，直到晚上六点多吃完晚饭才出来。

　　时间还早，苏晴插着衣兜轧马路。路上有很多手牵手的情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虽然她并没有足够的幸运遇到一个对的人，但看到别人幸福，她也很开心。

　　顾绍景远远地跟在后面，看见苏晴进了网吧，然后又进了一家婴儿用品店，最后打车回顾家。

　　月亮很好，繁星满天，苏晴坐在阳台上，翻看手机里的照片。她去网吧登录了网盘，把存在里面的很多照片下载到手机上，有爸爸妈妈的，有阿以的，还有胡伟明的……

　　顾绍景一进客居，就看见苏晴抱着腿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在夜空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单薄。他走过去，不声不响地夺过她的手机。

　　“还给我！”苏晴吓了一跳。

　　顾绍景左右翻看了几张，是苏晴和胡伟明的自拍照，“他就是你失恋的那个男朋友？”

　　“关你什么事？”

　　苏晴没好气地吼了一句，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顾绍景当然不给，推了一把，原本只是想把她推开，却轻视了他自己的力气。

　　苏晴被推得连退几步，脚一歪摔到地上，眼角刚好磕到椅子角。脑子里“嗡”地一下，眼前一黑，半天没缓过气来。

　　顾绍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准备扶她起来，可又忍住了。他把手机放到旁边的桌上，转身出门。

　　苏晴在地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要睡着了。

　　第二天，她去找顾绍朵，“这是我买的婴儿装，也不知道男女，所以就买了一个浅蓝色，男孩女孩都能穿。”

　　距离预产期只剩下二十多天，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顾绍朵半躺在床上，脸上洋溢着只有母亲才会有的光彩。

　　苏晴坐了一会儿，和顾绍朵聊了一会儿天。走的时候，正昱出来送她，看到她眼角的紫色，问:“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没事，不小心磕了一下。”苏晴说，“你快进去吧，不用送我了。”

　　苏晴去上班时，眼角的青紫色还没有消失，同事们也没问。女同事一向不怎么待见她，因为长相的缘故，苏晴经常收到男同事的照顾，而在售后工作的男同事本来就不多，所以她就成了众矢之的，虽然还不至于到陷害排挤的地步，但女同事们尽量不跟她多说话。

　　每天中午苏晴都会去工作楼对面的快餐店吃午餐，十块钱一份的套餐，现去现拿非常快。一般员工都会买了带回办公室吃，但苏晴总是在那里吃完后再回办公室。

　　“没想到顾绍景也会家暴。”

　　一个人在苏晴对面坐下，戴着帽子和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苏晴一眼就认出来。陆铭越就是有这个能力，即使化成灰，也能让苏晴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不要紧张，宝贝儿，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即使我想对你怎么样也不能对你怎么样。”

　　陆铭越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膏，打开，将浅绿色的固体物抹在苏晴的眼角处，慢慢地打着圈。

　　“这个药，每天涂三到五次。”

　　陆铭越放下药盒，在苏晴的左脸上吻了一下，然后就走了。

　　苏晴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想用筷子去夹青菜，但手一动筷子就掉了。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像所有的空气拥挤到一起都不够她的呼吸。

　　“苏晴，你今晚有时间吗？”

　　一个人坐到苏晴面前，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公司的同事。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买了两张电影票，如果你晚上有时间的话，我请你看电影。”

　　“不用了。”苏晴连忙摇头。她现在的身份是顾绍景的女朋友，如果让他知道她跟别的男人一起出去看电影，后果估计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你……有男朋友？”男同事试探性地问。

　　苏晴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男同事爽朗大笑，倒没怎么介意，“你吃好了吗，我们一起回公司吧。”

　　反正也吃不下了，苏晴扔掉饭盒，和同事一起回公司。

　　晚上下班后，照例去顾绍景的房间打扫卫生。刚拖完地，顾绍景就回来了。苏晴没理会，仍旧用力挥着拖把。

　　“你的眼睛没事吧？”顾绍景问。

　　苏晴换了个手，回答:“我这种人，不配二少爷关心。”

　　顾绍景一愣，继而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苏晴嗤笑:“顾绍景，你能别装了吗？人尽可夫，贱-人，这些不都是你说的？”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顾绍景放下公文包，松了松领带:“关于这件事，我向你道歉。”

　　嗯？苏晴直起腰，愣在原地。

　　顾绍景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那天我喝醉了，酒后胡言，对不起。”

　　酒后胡言？苏晴翻了一个白眼:“你是酒后吐真言吧？”

　　顾绍景眼神一横:“苏晴，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样就生气了，一点诚意都没有。苏晴继续拖地，“你往边上让让，没看见我在拖地吗？”

　　顾绍景大概觉得理亏，不再对苏晴的嚷嚷声生气，反而从包里掏出一盒牛奶，闷不做声地递给她。

　　干什么？苏晴没头没脑地接过那盒牛奶，“给我？”

　　“你不是喜欢喝牛奶吗，尝尝这个，看看味道怎么样？”

　　苏晴喝了一口，点头:“还行。”

　　顾绍景“嗯”了一声，不再理她，转身进了书房。

　　苏晴后来才知道，顾绍景问她觉得这个口味如何，是因为他想送她牛奶。因为三天后，厨房给她每天早餐配的饮品都变成那种牛奶。

　　一个星期后的某一天，顾绍景约苏晴一起去看电影。

　　忽明忽暗的电影院里，顾绍景转过头，看见苏晴专注的侧脸。曾经，他们的关系一度变得很好，她叫他“阿景”，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给他帮助或者安慰。他们一起坐在阳台上看星星，相拥而眠。

　　但现在，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互不相干。可能，她对他，还有很多的怨恨。

　　其实仔细算来，他免了她的债务，她假装做他的女朋友；她出卖了他，又救了他的哥哥，恩怨相抵，没必要相互折磨。

　　大屏幕上，濒临死亡的一号反派冷笑:“你以为你赢了？”话未落音，他突然抽出手枪，朝男主开了一枪。

　　“啊！”

　　影院里一片哗然，苏晴也忍不住惊呼。

　　“别怕。”顾绍景环住她的肩膀，把她拉进怀里。

　　对于这个情节，苏晴的惊讶多过于惊吓，她不懂顾绍景这异常的举动是什么意思，怔着没敢说话。

　　“叮--”

　　顾绍景的手机响了，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立刻站起来拉着苏晴向外走：“对不起借过一下。”

　　影片正在关键时刻，两人引起一片民愤。苏晴小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朵在医院，孩子要出生了。”

　　“啊？离预产期不是还有十几天吗？”

　　“她在楼梯上滑倒了，动了胎气。”

　　两人飞速地赶到医院，苏晴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顾夫人，正昱，顾绍晟都站在手术室外。

　　“妈，阿朵怎么突然滑倒了？”顾绍景问。

　　顾夫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疲惫：“我也不知道，是婉韵发现的。”

　　顾绍景看了一圈，没发现赵婉韵的身影，“大嫂呢？”

　　“她有点不舒服，就没让她跟来。”

　　现代发达的医学技术，让剖腹产变成一碟小菜。顾绍朵很快就被推出来了，而且母子平安。

　　医生说完孩子和母亲都很平安后，苏晴看见正昱松了很大一口气。不管当初他为什么和顾绍朵在一起，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两人也已经有了很深刻的感情了吧。

　　办理住院手续，整理病房，一直到凌晨才弄好。

　　“妈，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行了。”正昱对顾夫人说。

　　顾夫人点了点头：“那我明天再过来，阿晟，我们先回去吧。”

　　出门时，苏晴听见顾夫人小声说：“明天让婉韵过来看看，沾点喜气。”

　　苏晴听顾家的那些阿姨嗑家常时说过，顾夫人对赵婉韵也渐渐有点不喜欢了，因为她嫁进顾家两年多也没怀上一个孩子。当然，苏晴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也不会觉得女人不生孩子是多大的问题，她只是觉得赵婉韵有点可怜。

　　一切都收拾好后，顾绍景也要走了，苏晴自然跟着他回家。下车后，顾绍景跟着她回了客居。

　　“你……今晚住这里？”苏晴很不确定地问。

　　顾绍景反问:“不行？”

　　苏晴摇头，这是顾家，她难道还能赶他不成。再说，他也不是第一次在这儿睡，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肚子饿死了，你这里有没有吃的？”

　　苏晴有一些早餐留下来的水果糕点，她找了盘子，整整齐齐地摆好放在阳台上的小玻璃桌上，两人的宵夜就这样完成了。

　　夜色很美，月亮正当空，整个大地一片明亮，就像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最后一个苹果，顾绍景左右用力掰开，递了一半给苏晴。苏晴笑了笑，说:“我爸爸也会。”

　　“会什么？”顾绍景没反应过来。

　　苏晴做了一个掰苹果的动作。爸爸总是很厉害，不用刀就能把苹果掰两半，一半给她，一半给妈妈。

　　“顾绍景，你今天……为什么会来我这里？”

　　“我以前也经常来，不是吗？”

　　“以前是以前。”

　　现在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顾绍景放下手中的苹果，看着苏晴说:“你出卖了我，又救了我哥，如果你仔细算一下，我们两个其实互不相欠。”

　　“所以呢？”苏晴问。

　　“所以，苏晴，我们可以不用互相折磨。”顾绍景说，“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女朋友。”

　　顾绍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想通的，大概是因为不想被自己逼疯吧。他越压抑，心里对苏晴的情感就越强烈。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苏晴的，在她背叛他之前，还是之后？最初，他只是把苏晴当做赵婉韵的替代品，谁知这个替代品一不小心就有了自己的模样。

　　大哥失踪那段时间，由他掌管顾家。赵婉韵一度觉得这是天赐良机，是上天帮助他们除去了两人之间的障碍，可他并没有很强烈的喜悦感。他终于明白赵婉韵当初为什么会嫁给大哥，因为大哥才是顾家真正的继承人。

　　赵婉韵爱他，但是更爱金钱和权力。那一晚他突然想到了苏晴，他想，如果换做是苏晴，即使他一无所有，她也会爱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