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姚芙与杨过 ...

  •   男孩儿的心里多少都会有一种英雄情结,可能随着年代的不同,他们心里的英雄也是不同的,七零后心里的英雄是历史书里的,八零后心里的英雄是武侠小说里的,九零后心里的英雄是电影里的,零零后心里的英雄是动漫里的,想要扶危济困的心思不多,但是想要香槟美人,受人敬仰的心思却有很多。
      我们大概都会以为自己是那个与众不同,气势汹汹的故事主角。
      所以姚芙也能理解,为什么杨过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杨过,她不知道杨过以前叫什么,他只会说自己现在叫杨过。
      杨过比姚芙见过的谁都要有英雄情结,说他固执也好,说他幼稚也好,姚芙拿他没辙,英雄活在小说里才能扬名立万,活在现实生活中难以立足。
      姚芙把这个小出租房收拾的井井有条,地板用抹布擦的透亮,光线照进来都有反光,她回来的晚,每次进屋天已经蒙蒙亮了,睡不了几个小时就要起床做早饭,其实杨过也起的晚,但还是会被姚芙拽起来吃早饭,她说,吃早饭对身体好。
      杨过的头发剃的很短,能清楚的看见头皮上一条经年累月的疤痕,他的颧骨上沾着张干净的防水创可贴,笑起来带着丝不怀好意的痞气,他前两天刚跟人打过架,手上还挂着伤,经热水一烫又透出丝丝血痕,他并不在意,只穿着个背心就坐在了桌前,姚芙顺手给他披上了件小外套,“天气凉。”姚芙说,杨过似乎并没怎么听见,他专心的剥了个白煮蛋,咬了一口,许是烫着了,他微微开着唇,一股热气从嘴里缓缓腾空。
      要问姚芙为什么会喜欢杨过,她心里是有数的,姚芙擦了擦手,坐在背对杨过距离他有几步远的位置上,她喝多了酒,没有胃口,只捧着杯蜂蜜水慢慢的抿,杨过吃饭的时候微微弓起了后背,他不怎么爱说话,一双眼睛蒙着层浓重的烟雾。
      “我抽烟,而且抽的很凶。”杨过说这话的时候,手中仍没有离开烟,他把玩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头,烟雾袅袅腾空而上。
      姚芙想,如果那天的风没有那么大的话,可能这一切会变的更加唯美,“我喜欢抽烟的人,大概看多了王家卫的电影,对香烟有一种一样的执念。”梁朝伟抽烟很帅,杨过抽烟也很帅,大概看的恍惚了,姚芙心里头也把这两个人的形象重了影。
      就像那些能够感觉美好的时刻,想买很久的衣服忽然打折,温度适合的不冷不热,厌倦喧嚣忽然的静默一颗星在湖中闪烁的清澈,那一晚的天空有三种颜色,而她刚刚好遇见了杨过。
      姚芙想,爱上一个人到底是多容易的事情呢?那一天酒吧的音响开的格外的喧闹,包间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人,随着音乐的节奏或是摇摆,或是迷醉,她在人群之中穿行,满脸的厌倦与疲惫,老板说,喝光了这瓶酒,我就掏钱,这样的人多得是,钱多了,便有的是方法去找乐子,姚芙开了瓶几千块的酒,这酒她毛利润能赚上千块,她摁住了疼痛的小腹,酒是冰凉的,光是摁着酒瓶她的手指尖便凉的直接透到了心里。
      姚芙不喜欢冰凉的感觉,她曾经到过海子卧轨自杀的那条铁轨上,去触碰那生冷的钢铁,她记得以前听人说,为什么海子选择死亡,因为他已经明白了活着的意义,我们由生至死的寻找一个道理和意义,他先找到,就有理由率先离去。
      若山海关冰凉的铁轨可言语,染尘的高原便不是孤独的闹剧,以终结升华的魂灵再一次死去,埋葬他们的是场一百五十日的大雨。
      姚芙想,她如果再快一点的话,可能就没有杨过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的机会了,她想什么算是英雄,这个不在于谁是主演,而在于谁是观众。
      杨过穿了件黑色的紧身衬衫,顶上的一颗纽扣解开,露出条黄澄澄的链子,他从姚芙手中夺过那瓶酒的时候,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杨过说,既然是喝光这瓶酒就给钱,那么谁喝光都是一样的吧?他一手夹着支仍旧在燃烧的烟蒂,一手卡着瓶颈,好像周遭的喧嚣吵闹一瞬间都安宁了下来,姚芙看着他的喉结上下的滚动,灯光杂乱的打在他身上,将他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几何形状,一瓶酒慢慢的见了底,他喝尽最后一口,把酒瓶咣当一声撂在桌子上,所有的喧嚣一瞬间便又都折返回来,那一瞬间几乎敲击着姚芙整个脑袋几近炸裂,所以她丝毫没有意识到那老板把一叠钞票甩在她的脸上,钱不就是纸,丢在脸上一点感觉也没有。
      杨过似乎有停顿那么一两秒,他弯下腰来,慢慢的把钞票都捡起来,叠成一叠,塞进了姚芙手里,瓶颈还没有凉下来,他便又重新握在了手中,他一脚踏在茶几上,整个人身形一晃便被带着扬了起来,一个箭步上去便把酒瓶甩在那老板头上,他使得劲儿大,瓶子立马飞溅成碎片四散开来,无关此事的看客纷纷四下逃窜,一股鲜红的血液从那个老板额头上流淌下来,猩红的惊心触目,他自个儿抹了一把,将血涂得半张脸都是,杨过骂了一句,抬脚就冲着他胸口踹了过去,一脚把他踢的窝进了绵软的沙发里。
      姚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杨过拉着,脚不点地的逃离了那个是非之地,他们跑了很久,久到姚芙几乎脚软到要整个人的倒在杨过身上,他们才转了个弯,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停了下来,停下来之后姚芙后背抵在冰凉的红砖墙面上,裸露的肌肤与粗糙的墙面摩擦着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快感,杨过双手撑着墙,剧烈的咳嗽着,整张脸涨的通红,青筋在太阳穴附近凸现出来,猛烈的咳嗽使得他不停的反胃,终于把刚才喝的酒都吐了出来,他没吃什么东西,光吐了一地的酒水,姚芙从口袋里拿了张纸巾递给他,杨过单手接过去,擦了擦嘴角。
      “挺可惜的。”姚芙说,她瞟了眼那一地的酒水。
      “你钱都收了还可惜什么?”杨过嘴唇通红,衬得牙齿很白。
      姚芙嘴唇开合了两下,杨过说的很有道理,她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我叫姚芙。”
      “我叫杨过。”
      “是断了条手的杨过吗?”
      “是神雕大侠杨过。”
      他的房间里摆了几本武侠小说,有的已经翻得起了毛边,姚芙理解杨过对侠客的崇拜,就像她小时候对于公主的向往之情一样,区别是他仍旧怀揣着这种感情,而姚芙不得不在这一切现实面前低下头来。
      我们热爱的颠沛流离却无力承担。
      杨过说,他仍在坚定不移的心怀他的梦想,唱歌喝酒纵情歌马走四方,鼓乐瑶琴从此山水道路长,不识人间袅袅烟火真滋味,只道一声人间正道是沧桑。
      他蹲在警局里录口供的时候,这心中信念的分量也不曾有丝毫的减轻,他坚信自己要做个英雄,而英雄身边往往是要有个美女的,就像郭靖有黄蓉,令狐冲有小师妹,张无忌有赵敏,他就像是得了妄想症的唐吉坷德,在这条破败而残破的道路上坚持着燃烧着最后一丝光亮的骄傲的骑士精神,姚芙并不在乎这些,大概这个社会上,总得需要一些人,他们的胸膛中是亮着光的,无论贫瘠还是福贵,那是得以生生不息的希望的源泉。
      只是姚芙知道,杨过心中的那个英雄身旁的美女,不是她,而是苏珑,她第一次见苏珑,在杨过的钱包里夹着她的照片,很清秀的模样,留着齐刘海,看起来很乖很软,和姚芙比起来,一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给过姚芙这种感觉的,还有个曾经在酒吧热烈的追求过她的一个叫做莫燃的人。
      莫燃爱着她,她爱着杨过,而杨过爱着苏珑。
      姚芙记得,那是杨过头一遭对她发脾气,就算她执意的搬到了他的住处,跟着他去了他混迹的酒吧,在他身边自作主张的占据了一席之地,他都没有丝毫的情绪,只在她动他钱包的那一刻,他整张脸上的五官都扭曲起来,他一把夺回钱包,好生的贴身放着了。
      “你不该动她。”
      “谁?”
      “苏珑。”
      他头一次对姚芙发脾气,为了一个她头一次听到的名字,苏珑。
      古今文人多风流,可没谁说英雄也该见一个爱一个,杨过是后者,所以他把苏珑刻在了自己的心尖上,不容谁有丝毫的诋毁。
      他是在学校门口见着的苏珑,当时他正在管一个孩子要钱,这孩子平时在校内为虎作伥习惯了,是个窝里横,一出了门了便没了那个威风劲儿,杨过身边跟了个染了黄毛的小弟,看着还是有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的,他说,小子,我这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你别动他。
      听到这话杨过顺着声音过来的方向偏过头去,一个小女孩儿推着自行车站在巷口,瞪着眼睛,你为什么欺负人?
      他不是好人,杨过说。
      你欺负人,你也不是好人,苏珑说。
      你是谁?杨过问。
      我是苏珑,苏珑回答。
      好,杨过点头,我记住你了,苏珑。
      再次见面,杨过在小路上截了苏珑的自行车,他往苏珑手里塞了块糖果,苏珑给丢到地上,杨过再捡起来,再塞给她,苏珑又丢掉,杨过就再捡起来。
      “你什么意思?”苏珑看样子是生气了。
      “没什么意思,你吃了我答应你,从此不再欺负无能为力的人。”杨过把糖放在手心。
      于是苏珑接过糖果,剥开糖纸,含进了嘴里,“这样行了么?”
      苏珑走在前面,杨过跟在后面,快要走到苏珑家门口的时候,杨过说,“这糖,是用昨天抢的那小子的钱买的。”
      苏珑瞪大了眼睛,杨过在她的注视中离去。
      从那天之后,杨过风雨不改的护送苏珑上学放学,别人都说苏珑跟小混混呆在一起了,气的苏珑直哭,所以杨过便躲在暗处,偷偷的看着苏珑在那条马路上,来来回回的走了三个春秋,然后苏珑考上了大学,就再也没出现在那条马路上,杨过劫了个她们班级的同学,把毕业花名册要了过来,把她的照片裁了下来,装进了钱包里,跟着她来了这个城市。
      他知道苏珑读书的地方,也知道苏珑住宿的地方,他总有办法打听到的,只不过,接她来回的不再是那辆掉了漆的自行车,变成了一辆崭新的汽车,驾驶位置上坐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头发间已经夹杂着白头发了。
      苏珑染了褐色的头发,穿着时尚的衣服,拎着名牌皮包,化了一副难以辨别的妆容,这模样,让杨过想起来倚天屠龙记里面那个走火入魔的周芷若,他想苏珑不坏,苏泷也不会变坏,她只是有了一段新的生活,一段让杨过再也跟不上的一段崭新的生活。
      姚芙会想,苏珑大概还是以往如初的纯洁天真善良,她应该会具备姚芙所不具备的一切美好的品质,如果苏珑没有登门拜访的话。
      她想,她们之间的区别仍然很明显,她是地摊上的婊子,而苏珑是奢侈的贱人。
      苏珑看了眼姚芙,眼里不免的充斥了鄙夷,她的声音很尖锐,和姚芙想象的截然不同,她说,这是你女人吗?
      杨过没有回答,他的视线一直定在苏珑身上,似乎连眨眼的功能都一并失去了,你过得好吗?杨过的声音变得很是沙哑,他似乎想抽烟,但是想了想又放下了,他回头看了眼姚芙,似乎并不情愿这三人共处一室的状况,所以姚芙理所当然的进了屋,但是这屋子破,隔音效果不好。
      所以姚芙清楚的听见苏珑说,我怀孕了。
      然后她又清楚的听见杨过说,我可以养。
      客厅沉默了很久,久到姚芙几乎不能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和狂躁想要夺门而出,她死死的攥着拳头,指关节被攥的发白,透着青筋。
      在她要爆发的前一秒,苏珑淡然而随意的说,你陪我去打掉他。
      为什么是我?杨过问。
      因为你总会陪在我身后。苏珑回答,她回答的理所当然,因为她也有理所当然的资本。
      后来姚芙问杨过,如果是她怀孕了,杨过会怎么办,杨过说,我养不起一个孩子。
      姚芙说,对不起,我怀孕了。
      杨过抽了一晚的烟,第二天他满眼都是血丝,整个人一夜之间苍老了一两岁的模样,他很慎重的蹲在姚芙面前,攀着她的膝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语气和他的孩子进行了第一次亲密的交流,他说,你真的不想打掉他吗?
      姚芙摇头,一边摇头一边笑,笑着笑着就落下滴泪水来。
      杨过一天都没说话,从那之后好像变了个人,他把屋里的小说全部都给丢了,收整的干干净净找了个销售员的工作,早出晚归,但也按时按点,他的头发留长了,鬓角和刘海都长了出来,把他头皮上的疤痕覆盖住了,后来杨过赚了些钱,把这个房子退了,在一个安静些的地方租了房,有时候他会站在窗边往外面看。
      这条马路,多像苏珑曾经一遍遍走过的那条,他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