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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夏米与莫燃 ...

  •   奇怪却又不能感到惊奇的是,我们都在口口声声的说,做起来却是言不由衷,嘴上说的头头是道,做起来仍旧不由自主的投入到这平凡而庸俗的大众洪流当中,我们都是凡人,都不免被凡俗所浸染。
      就像我们一边骂着这老天真是不开眼,又一边把希望寄托在生灵和命运的神灵上,以图其降福于我们好摆脱这缠人的困境。
      柠檬片在水面上漂浮不定,夏米的目光就钉在上面随着它的漂浮而扑朔迷离。
      “你就喝杯柠檬水?”莫燃问道,他面上带点肉,身细腿长,架着副眼镜,镜片折射了灯光使得他看起来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那种斤斤计较的角色一般,他说话声音很沉稳,沉稳到每一句敲击在夏米耳膜上之后便迅速的石沉大海。
      夏米点了点头,她近来的神色一直都很是憔悴,憔悴到多施几分粉黛便看着面色十分骇人,所以她在她妈妈喋喋不休的唠叨中,挑了化妆包里最艳俗的一支口红,将自己的嘴唇涂抹的像是要吃人一般可怖,偏生她妈看过之后还觉得不错,家长的审美总会让夏米觉得不可思议。
      “你叫莫燃?”夏米想了许久,才用这个白痴的问题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的沉默,其实尴尬的沉默也挺好,起码不用夏米大费周章的想了很久问题,然后再满脑子回旋路打结的想该怎么应付下去。
      倒是莫燃,应对的自在的如鱼得水,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局面,“因为我五行缺火。”
      “那你为什么不叫莫炎?”夏米的反应明显快过了她自己理智跟上来的速度,说完这话,夏米感觉松散了许久的莫燃终于把目光定在了她身上,似乎是慢慢的打了个转逡巡了一周,莫燃悠然的吐了口气,“大概我没有得诺贝尔青睐的福分吧。”
      夏米目光移了下去,她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和耐性再聊下去,便咬了吸管一点点的嗦那酸苦酸苦的汁水,其实感觉都是这样,到了一个极致的程度就不是原来那副模样了,酸甜咸辣,味道到了尽头,就都只剩下了苦涩难耐,所以我们只要一半,只要尝一半,品一半,上心一半,那味道就还都是原来的模样。
      莫燃话也不多,他的目光总是四处游离,漂泊不定,夏米想,这样的人恐怕也是难定心性的,她一直以为找一个交付自己可以相守一生的人,是看这个人自己爱或者不爱,慢慢的才意识到,是看这个人能和自己过日子还是不能和自己过日子。
      我们慢慢的把自己活的庸俗至极才能平凡如简。
      夏米妈妈很喜欢莫燃,从她第一次见莫燃开始,她说这孩子好,是个肯踏实过日子的人,夏米大概阅历太少了,或者莫燃在她妈面前表现太好了,她无论如何不能在莫燃身上看到居家过日子这几个字。
      恐怕夏米自己内心也有障碍,对于她来说,现在忽然的提到家庭,婚姻,责任,她还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些概念,她恐惧的不是对方会在婚姻过程中出轨或者是放弃,而是自己在婚姻的过程中不断的抹掉和放弃原本那个自己。
      夏米太骄傲了,骄傲到她每低一次头都要难过到心底里。
      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空间和思想维度,夏米给自己设置了一个巧妙的空间让自己能够在其中行走自如,她为什么会爱田文她有想过,因为田文能尽己所能的给予她尊重和退步,他太温柔了,温柔到生怕夏米内心的尊严和骄傲受到一点点创伤而跟她一起守卫着,可是夏米妈妈也说得对吧,如果你真的有在用尽心血的去爱一个人,你是不会在乎你心里那些不知所谓的原则和那些苟且偷生的硬骨气的。
      这是她和莫燃的第二次见面,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相隔了两天,莫燃仍旧穿着那件及膝的大衣,他是个衣服架子,把这娘炮的大衣穿的很好看,夏米想单论条件的话,莫燃都达成了,相貌不错,一米八多的身高,家庭条件优渥,工作环境稳定,不抽烟不喝酒没有恶习,以前夏米跟妈妈说她要这种条件的男孩儿的时候,她自己还是本着这种人大概是找不到的想法说的,事实证明,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原来我们以为拥有这样条件的人就是我的爱人,原来条件是条件,爱是爱,这是两码事。
      莫燃家里提的条件是长相清秀,家庭和谐,性格活泼,这些点也是夏米达到了的,所以两家人一会面,好怕对方跑了,赶紧压制着两人继续相处下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结婚大概就是他们的最终归宿了。
      所以伴侣是伴侣,爱人是爱人,这也是两码事。
      莫燃点了盘意大利面,奶油局培根的,他不吃辣,所以饮食都很清淡,要是夏米跟田文出去,口味虾口味蟹可都是一盆子一盆子的点,莫燃大了夏米四岁,所以至少一个代沟是产生了的,夏米是九零后,莫燃是八零后,这代沟便成为了鸿沟。
      莫燃说,生活得健康,得吃的清淡,不能吃夜宵,得早睡早起,不能熬通宵,得注意清洁,不能窝窝囊囊的不爱干净,他看了眼夏米,夏米咬了很久的吸管,把吸管咬扁了。
      夏米想,大概这就是恋爱和婚姻的区别,恋爱是想着我们怎么开心怎么来,婚姻中要的更多的是和谐,和谐就是你退步我也退步,我们让出来一个空间打麻将或者斗地主,哦对了,莫燃也不喜欢打牌。
      她没兴趣了解莫燃,也不太想了解莫燃,但是他似乎是很有耐心的人,夏米不主动,他就主动了些,“我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很适合的。”
      的确,夏米不容置否的肯定了这句话,她本来是个话多的人,絮絮叨叨的没个消停,可是这当口她还真没什么话想说,以前林之说自己是外向的孤僻,说夏米是孤僻的外向,区别是林之表面上很外向,骨子里是孤僻的,夏米是局部对某些特定的人很外向。
      夏米松开了上辈子也许是万恶不赦的吸管这辈子才遇见她了的吸管,她眼睛很大,但是近视,所以不戴眼睛的时候,她总是会把眼睛眯起来,近视的人是受了上天的优待的,看不清许多东西,看不见许多东西,就会少了许多烦恼。
      “你有爱过谁吗?”夏米问莫燃。
      莫燃听到这句话,先是咬掉了叉子尖端的培根,夏米不喜欢西餐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西餐大多使用刀叉,这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屠宰和残杀,虽然本质上这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我们都想在罪恶的盘子上搁一躲萝卜雕的花,看起来能够稍微虚伪美好一些。
      “有过。”莫燃回答。
      刘若英的那句歌词忽然流窜进脑海,你将如何回忆我?带着微笑或是很沉默?
      莫燃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他的双唇抿成一道刀锋,似乎是狠狠的勒出的一道痕迹,没几秒的工夫,莫燃松了嘴唇,似乎在回忆中放了她一马,也放了自己一马。
      他说,她叫姚芙。
      她是很差劲的人,说真的,为所欲为,无恶不作,莫燃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酒吧里,她靠在墙边抽烟,细长的女士烟,和她细长的手指正相配,她画着极浓的妆容,穿着暴露,一个女人将自己打扮成这样呆在这样的环境里,没谁会要把她往好的方面想。
      她对莫燃说的第一句话是,能借个火吗?
      所以莫燃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抽烟。
      姚芙本是低着头的,听到这话之后便扬起脸来,她的妆容很厚所以莫燃不知道那之下覆盖的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他想,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有些人相处了一辈子,还是泾渭分明,有些人只看了一眼,就足以泥足深陷。
      所以她又对莫燃说了第二句话,你为什么不抽烟?
      莫燃也理所当然的回了第二句话,我不喜欢抽烟。
      喜欢与不喜欢,上瘾了就难戒了。
      姚芙周身笼罩着一层酒气,她站在阴影里,莫燃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所以他们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道鲜明的界限,似乎是姚芙先看到这条界限的,但她只是看着,手中的那根香烟也丝毫不为所动。
      “你喝酒吗?”
      “我不喝酒。”
      “你不喝酒来这里做什么?”
      莫燃才明白什么叫妖言惑众,只用声音就足够蛊惑人心,根本不用再靠魅人的眼神和妩媚的身姿,他说,“来这里看你。”
      姚芙显然一怔,随即便笑弯了眼,“我想抽烟,你没有火,我来卖酒,你不喝酒。”她眉宇间尽是轻佻,“你这是来看我怎么样郁顿无门吗?”
      莫燃轻轻往前跨了一步,刚好踩在那条光与影的交界线上,他身形一晃,被姚芙猛的推去了一边,她尖锐的指甲戳在了莫燃的胸口,她痛他也痛。
      身后有人走过,喧嚣吵闹的环境中,莫燃将姚芙的呼吸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她把视线迅速的移到了一边,有火么,她问,目光再没有回到过莫燃身上。
      莫燃对着夏米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模样看起来格外的柔和,他把叉子搁在一旁,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奶油,既没有难过也没开心,她没法爱我,大概就是因为她要烈酒我没有。
      爱应该是生活的一部分,却不该占有生活的全部。
      莫燃说,我如果要和她在一起,我可能要放弃我的一切,说是自私也好,说是不够爱也好,我没有做到,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放弃了一切,我们仍然不在一个世界。
      可是我明白爱的感觉是什么,因为在我心动的那一刻,我真的想过,我要把这一切都放弃,真正击垮我的,不是现实,姚芙说,她有爱的人。
      柠檬片落在杯底,孤独而安宁,夏米不知道这杯柠檬水凭什么要卖到三十二块,也许是柠檬贵,也许是水贵,也许是这家店面的装潢费用贵,她花了三十二块,也许该是莫燃结账,那他花了三十二块,买了这样一杯柠檬水,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除了贵的离奇。
      有些东西虽然贵我们支付的起,有些东西虽然便宜但没有我们购买的名额和余地。
      大概用金钱去衡量感情的人,是俗不可耐的,夏米是这样想的,可是不掺杂金钱和物质的感情,又虚伪的好像空中漂浮着的气泡,都不用去戳,飘飘落落便破了。
      “你看上我了么?”夏米问的很直率了当。
      莫燃双手都放在桌子下面,他是学理科出身的人,做的审计工作,浑身都泛着股精打细算的劲儿,也许他并没有这幅模样,只是夏米把这种印象强加在了他的身上,“你挺好的。”莫燃说。
      挺好的是个中庸的词,如果不是喜欢那就是不喜欢,如果不是不喜欢就是喜欢,说实话哪有那么多清清楚楚的界限。
      “挺好的,挺好的就好。”夏米把头偏向一边,这天餐厅的人特别多,吵吵闹闹的让人心情很是烦躁,夏米觉得自己慢慢的开始产生了一种社交障碍症,对陌生人有一种自然的抵触心理,她忽然意识到,这周遭的一切都压制着她喘不上气来,工作,生活,学习,婚姻,她所面临的这一切的问题张牙舞爪的撕裂她的生活,将她的心境打的满是翻云覆雨的红桃骇浪,而她要做到的就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云淡风轻,在心里哪怕是已经发生过一次无人生还的灾难了,面上依旧微笑如常。
      成长到底是什么?小孩子开心就会笑,不开心就会哭,后来我们都学会把小时候的那个自己藏在记忆的身处,笑骂由人,无动于衷。
      “你觉得我怎么样?”莫燃问,我们五马长枪的想要带着爱人颠沛流离,可那样的事情毕竟不是生活,很烦,却也没有办法解脱。
      夏米也笑了,露出脸颊一颗深深的酒窝,“我觉得你挺好的。”她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生活其实挺美好的,如果你不仔细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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