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随》衣冠带剑

1、第 1 章

　　人与人的关系总是难以不变，不再亲近，就会疏远。昔年大学里的好友，就是如此般渐渐疏散。还好，断续的联系，忘记初衷，就会觉得像是了很久，天长地远般地久。
　　两年后，梦笛突然打电话来，说她离婚了，已经回到了北京。我听后无数蛰伏了的疑问涌现心中，还带有一丝希冀......
　　“听到你离婚了。”
　　“嗯。”王梦笛的眼神挑过我，看着后面的沧澜大海。
　　海风吹着她的长发轻狂，披风翻腾的比海涛还要激烈。
　　日光透过云窗映在水中，手中，眼中，明亮而不温暖。
　　“有什么打算？”我还是直直的看着她的脸，两年不见，熟悉又陌生。
　　脸上除了刚见到我时露出的一丝笑容，只剩下戚戚，如落花跌入镜水时漾起的微微涟漪，荡漾，荡漾......
　　沉默半晌，风刮得海鸟鸣声残了，层层浪潮似扑面而来，咸咸的气息有眼泪的味道，袭人。
　　“随着走吧，路到了转弯，看不见前方。”她忽然侧头，紧紧的看着我，从脸上，一点一点地地，滑入眼睛。
　　话说得很轻，似乎全靠这急促的风推进我的耳中。
　　还是我听得迷糊。
　　“那就……跟我走吧。”这一刻我的心是黑夜里猛烈跳动的火焰，炙热到要窒息。
　　突然一辆黑色
　　跑车停在不足我们十米处，全黑的车身在光的巧饰下流溢出银白的棱角。
　　“小梦！”我的话被车中喊出的话声彻底淹没，连自己都听不清。
　　我冷眼侧望过去，车标上的金牛冲眼中，它强盛的气势将我的目光撞得涣散不堪。
　　“那就什么？”果然，她没有听清，回头看我。

　　“那就等一等吧，何必非急着走？”我黯然，自语一般。
　　“小梦，我在喊你。”随着车门一关，几个急步声中传来一句话，温润，如暖阳，有很强烈的自信气息，熟悉又陌生。

　　我感觉到她这才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不好意思，刚才没听清。”
　　一身黑色西装，我已经认出他是欧阳，看到他听到梦语的话脸色一僵。显然刚才他喊的声音那么大，此刻梦笛的回答如何不让他尴尬。
　　我看得明白，朝他抱歉一笑：“刚才风大，我也没听到。”
　　欧阳自然知道借此机会，不然他的生意也不会做得那么大。
　　“嗯？海天，你也在这。”
　　“刚才和梦笛回忆往事，一时入神了。”我很早就知道，只要让脸扭曲一些，就会让人觉得是笑意。当然此刻我确实应该高兴。
　　不过看到欧阳确实很高兴:“两年了，没想到你已经混到这种地步了。”
　　我俩一个熊抱，拍着对方的后背，用力地。

　　“两年了，你都干什么去了？”分开后，他唏嘘不已。
　　“这个以后再说。如今，此时，此地，我们三人重逢，真该庆祝一番。”我看见一旁的梦语脸上也露着曲线，不管是不是被风吹的，在我们看来，这就是释怀开心的笑。

　　“这个就让我来吧。”他爽朗大笑，掏出手机打出一通电话，吩咐一番。
　　我趁他打电话之际才开始仔细打量着他，一身所穿没有我熟知的牌子，但它的效果却明明白白的显现着。

　　眼神一直很温和，流露出的亲切更是不会假的。只是，刚才在不知梦笛身边的人是我时，透露出的锐利让我感到寒意犹存。

　　看他走路的步调，还有举止间的风格，就连说话的律奏，都能给人精明干练的感觉。
　　依旧是帅气的面庞，少了一份阳光，多了一份稳重。
　　“这里风大，久吹对身体不好。我们走吧。”欧阳很快就打完电话。

　　“你带路吧，我有车在。”梦笛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红色跑车。
　　我和欧阳顺着看去，艳红若玫瑰，不但高贵，还有锋锐。
　　梦笛若不说，我怕是一直都不知道。有她在的地方，我总会忽略好多东西。

　　“我可是打车过来的，现在只好请人当司机了。”我哈哈一笑，没有丝毫相比较下的卑微。

　　“海天你自然是要坐我的车了，两年不见，我可是有很多话要和你说。”欧阳一个“请”的微手势，便向驾驶座走去。

　　我回头看一眼梦笛，她的脸几乎找不出变化，非要差别的话，就是以前脸颊的红润不见，更添了几分白。目光也不像以前那样，温婉如水。

　　她也在向这边看来，不知是看我，还是看欧阳，或许是后面的大海长天。

　　飞车疾驰，化作两柄长剑欲刺破苍穹……

　　“欧阳，这就是你的安排？”不说富丽堂皇，唯一的感觉就是干净，明亮，还有安静的大厅中响应着我的回声。
　　“怎么样？还不错吧。”
　　“太不高档了，而且……太冷清了，而且太冷清了些。”我环顾着周围，调笑着道。这确实是曾经让我们羡煞追慕不已的，当真正踏进去了，却也没有踏在云端的感觉。

　　“今天，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好好叙旧。”他的目光不经意的向梦笛看去。

　　这时，一位年龄不大，穿得极显身材窈窕的女接待员上前，一眼看过我们，最后停在欧阳身上:“请这边走。”
　　她的不问，还有眼神中的一丝敬意，显然是知道欧阳的。

　　欧阳走在最前，梦笛随着，我在后面看着梦笛的身影，轻佻绰约，无数次出现的，这次真的从脑海中跳出来了。

　　她的话变少了，笑也少了。

　　楼上的阁间摆设的确实精妙，三个人在其中，不显得宽敞冷清，更不会感觉狭小，座位间的距离让人亲近又不觉局促。
　　至于那些雕屏花瓷，窗帘景盆之类的，我实在没什么鉴赏，就是感觉很好，特别是吊灯，像是繁星点缀的一般。

　　“喝点什么？”
　　“红的吧。”梦笛笑了笑，他们都知道我是对这些无所谓的人，问了反而有些疏远了。
　　“上三瓶红酒，好一点的。”
　　女服务员只是用微微点头来表示听到了，然后静悄悄的出去了。
　　菜上得不算快，一道一道地上，在光灯下粉彩玉泽。就却很快上来了，我和梦笛一看，对笑一眼，这里的人真实在，如果说这只是好一点的酒的话。
　　见到服务员要倒酒，欧阳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红血入冰杯，沉香迷情醉。

　　欧阳为梦笛倒上酒后，看着我。那意思自然是:“你该不会也要我倒酒吧。”

　　高档红酒我虽然没喝过，却还是知道怎么喝的。
　　“这酒年份足，也不用特意的醒酒。”看着她轻轻地摇晃着酒杯，映着脸殷红，我像是在自语。

　　“习惯了。”她说着就将酒杯凑到唇边。
　　一旁的欧阳也熟练的摇晃着酒杯，逆时针地。
　　我很对着我动作很随意的，不过如此高雅的氛围，也不会去打破。

　　倒满约四分之一，我也轻轻的摇晃着酒杯，开始时很生涩，轻轻到如小心翼翼，是为了怕酒一不小心就会飞出来。

　　举起酒杯，是想要尝一口这诱人的美酒。却无意识的抬举过高，举杯齐眉了。

　　我忽然透过着迷幻般的红色看到眼前的世界一片殷红，动荡。失神片刻。

　　凑到嘴边，倾斜流入，舌尖挑起，阻断，然后卷起，同时深吸一口气，放下酒杯。
　　体味着这陌生的味道，酸？苦？甜？滋味在舌头上散开，我偏感觉有种岁月的味道。
　　“海天，先说说你吧。这两年过得怎么样？”这气氛太静谧，杯的酒喝去大半后，欧阳首先忍耐不住了。
　　他现在应该不是这种没有耐性的人，或许只有在我们面前才会有这样的表现，或许，有什么东西实在是他太像知道的。

　　“我？你看我这身装扮，和大街上的无数普通人一样。”我似是自嘲般的笑了笑。平时
　　我安逸于这样的生活，虽有不如意的事，却生不出厌恶来，今天这般的心态确实怪怪的。
　　……后面的我就简单的说了一下这两年的生活。以前倒没觉得，现在边回忆边叙述，实在感到了简单，平淡，乏味。

　　“你还是一个人？也不找个女朋友。”他半是试探半是关怀。

　　我只是一笑，只能一笑，不语。
　　“像你这样的才子会惹很多女孩喜欢的。”梦笛突然说出的一句更是让我措手不及。

　　“如果我敢跟康德相比的话，必然只会是我的生活比他的更无趣。”我看我斜端在手中的酒杯里的晃动地红酒，里面映着我们三人的身影。
　　“欧阳你呢？这么大的变化都让我不敢认了。”一转语气的沉缓，轻快的向欧阳问道。

　　“哈哈……，海天你可高看我了，这不过是接手家里的担子。”话虽如此，但他也知道，出校没多久就能挑起这么大的担子，还能做得如此之好，确实可以自傲。

　　他也不需我们多作细问，自说着在自家公司里工作的几番成就和遇到的挫折。
　　……我一直觉得真正的朋友间是乐于分享各自的生活的。

　　“不过我可从来不知道你们有如此显赫的家世，看来当初我这个草根还是生活在一堆参天大树见啊……”我已经有了如此猜测，此刻倒确实印证了。

　　“显赫？海天你要知道，跟云霄比我也就是个草根。”欧阳说完就察觉自己失语了，脸色一阵换变，想要开口还说些什么，尝试了几次最终选择了沉默。

　　不仅是他，我和梦笛也沉默了。
　　梦笛失神了一阵，才打破这份压抑:“我跟云霄之间的事你们不要多想了，很快就会知道了。他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

　　她的眼神是在叹息，藏住的悲伤在松懈间流露。

　　“他还在法国？”我确实怀念那位不拘世规，才情冲天的兄长般的朋友。

　　“他说过会一直在我们身边。”梦笛举起晶杯，一口饮尽。悬吊着的星星一颗跌落，落在她颤着睫毛的澄澈眼睛里，又从泛着红晕的白瑕的脸上滑落。

　　“什么？他也回来了？”欧阳一阵诧异。

　　“这里有些闷，我们出去透透气。”梦笛的脸上醉意渐浓，连眼睛都染上了红晕。

　　她倒上一杯酒，拎着弱柳扶风般走出，我和欧阳一看，急忙跟在后面，怕她摔倒。

　　走出灯光辉煌的餐厅，一看，原来已经过去了很久，天都黑了。

　　夜风拂着她的在霓虹灯的映照一片深紫近黑的海蓝色裙子，原本裙角从露膝左侧斜盖而下，至右已离脚踝不过三四寸了，此时更如涤荡不息的浪潮，又像紫色火焰，跳动燃烧着，在这透着冷的城市的夜里。

　　银白色的高跟鞋有节奏的踏在坚硬的地面上，“哒哒”的清脆，悦耳，像自由奔腾不息的野马。想让人陶醉着永远听下去，跟在后面。

　　可惜你想要的不一定是别人想给的，脚步声停响。欧阳脱下外套，给梦笛披上，黑色的。
　　我一看自己，身上只有一件白色衬衫，确实该让他做的。
　　“你喝了那么多酒，穿得又这么少。”他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为什么都对我这么好，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看到了她眼睛里泪水。

　　灯火阑珊的城市，演示着冷漠和纷繁。
　　“对你多好，因为你有多好。”我接过话，风吹动她的长发，几丝扑在我的脸上，像小孩的手。

　　她看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睛像星星，很遥远的那两颗，我的眼睛应该像夜色。

　　“刚才你说……”欧阳的话只说了一半，不过我们都懂他在问什么。
　　“是，他一直都在。走，我带你们去看他。”她说着就要去开车。
　　“你喝酒了。”我立刻拉住她，她的手像雪，又冷，又白，又软。

　　“我们还是打车去吧。”欧阳说着，在路边一招手，很快一辆出租车就停了过来。
　　他却回头看着我，神色有几分怪异。
　　“海天，你身上带现金了吧？”

　　我一笑，自然猜到了他们身上是不会带现金的。“够你打车到密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