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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渡劫 ...

  •   吴邪把一大堆玻璃碎片哐当一声扔进垃圾桶里,手上已经布满血痕。张起灵已经站在门口,夕阳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他的身影变得有些不真实,整个人仿佛要化掉似的。吴邪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终于走到他面前。吴邪去他的手,张起灵微微侧身,径直走到饭桌前。吴邪用力攥了攥,却只抓到一片虚无,他的指甲嵌进肉里,碰到那些血痕。吴邪跟着,摇摇摆摆返回饭桌。一眼看到那个划破的红心,他终于忍不住,一头栽进张起灵怀里。
      他双手紧紧抓着张起灵的后背,眼泪不受控制般夺眶而出。
      他声音颤抖着说,“小哥,我喝醉了,真的喝醉了。我知道小瑞喜欢我,我还带她出去。可我没想……我给她一笔钱,让她走。可……可是……她有了孩子。小瑞是我的老乡,我爸妈知道了,他们骂我,他们很想要孩子……我陪了她3个月……我想,反正我们需要一个孩子,不如就……只要能骗过你,一切都好……我们想到小瑞还会过来……她也才20多岁,刚刚当了母亲,我孩子的母亲,我没办法赶她走……我侥幸想我还可以接着瞒着你……小哥,我知道你这一年难受,我看出来了……我心疼,真的……可我甚至不敢去安慰你……我怕我会露马脚,我怕你会看出来。我把我的东西都藏好,怕你查出来。晚上我……睡不好,我怕……怕自己说梦话说出来。我知道你喜欢点点,可我不敢让你抱他,因为……因为他越长越像我……小哥,我怕,我也很难受。我眼睁睁地看着你难受……我真的心疼啊,我想多抱抱你。可是混蛋的是我,一开始就错了,以后每一步越来越错。你知道了,哈哈哈,你终于知道了。我不用害怕了,我求,你求你别难过。你让我做什么都好……”
      终于把一切都说出来了,真好。
      泪水濡湿了张起灵的肩膀,吴邪躲在他怀里哭得发抖,像岸边随风摇摆的芦苇。张起灵本来也有好多话要说,此时此刻,他还是像以往一样,一个字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这样的结局比他预想的是更好还是更糟。他知道他该走了,只是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吴邪会解脱出来还是永久沦陷?

      同性和异性之爱无所谓孰是孰非。不过,也许同性间的恋爱最感人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并没有目的。没有婚姻的要挟、没有世俗的承认,不用给某个孩子规划未来。如果还要在一起,那只能是为了爱啊。
      而婚姻呢?婚姻并不是爱的表证,也不是爱的必然结果。恰恰相反,人们结婚恰恰是因为不够爱。但是婚姻只是一纸契约,它的价值无非就是:万一爱结束了,人还能从婚姻中得到什么,或者失去什么。
      现在张起灵p即便是在最春光明媚你侬我侬的日子里,也没人想心无旁骛地谈一场恋爱。爱算什么,它谁都赢不了。

      他的母亲,用十年时间让他获得一颗心;他的吴邪,用十年时间让他获得爱的能力。遇到吴邪之前,他没有这样爱过。当他开始爱的时候,他像刚刚初恋的少男少女一样,爱的纯粹,热烈,但紧紧藏在心口,生怕有人看去,夺取。可是现在一切都土崩瓦解了。

      他们两个大男人决定在一起,没有目的。没有婚姻的要挟、没有世俗的承认,不用给某个孩子规划未来。这样还要在一起,那只能是为了爱啊。
      可是爱算什么,它谁都赢不了。
      张起灵从来都不是逃避痛苦的人,他只会正面去承受。当一个人彻底明白世情凉薄和人世无常时,他就悟了,就成了人们口中的佛。张起灵本来是一尊没有心的佛,可是他的母亲和吴邪,在两个不同的时空里一起着力,把他渡到了人间。
      他曾经真心喜欢过这里。喜欢烟雨蒙蒙的西湖,喜欢在湖边吹拉弹奏的老人,喜欢新出的龙井,喜欢满脸笑容的少年。这样细水长流的日子,吴邪说着,他听着。这就是那颗心的意义了,他想。
      吴邪改变了他。他不再信奉’意义这个词,其实并没有意义’,而变得去寻找意义。这一切的改变,始于吴邪,也终于吴邪。
      他把已经晕过去的吴邪放在床上。回忆起和他相识的十几年来,仿佛在人间渡了个劫。劫渡完了,人也就该走了。抛下所有的情,所有的记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吴邪,不知道我们谁才是对方命中的劫难。只是没想到,我们会结束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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