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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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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图案太熟悉了。
王泽摸黑爬起来,夜里的气温下降的厉害,他给闻闻掖了掖被角,把那本字典一样的教科书和信封揣进怀里,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把隔壁门口的灯草硬生生拽下来一支,火把似的举着往前走。
第二层并没有那么黑,王泽举着那株灯草举得挺顺手,一时半会儿也就忘了丢,一路举到了法典堂,法典堂外面的铁栅栏已经锈迹斑斑,王泽懒得走正门,从一个还算大的窟窿里钻了进去,那棵大树的气根垂下来扫在他脸上,王泽不耐烦地挥手拨开它们,正要笔直地走过去,忽然听见前面有人问道:“谁在那?”
这声音听着像夏子阳,但又跟印象里的不太像,印象里那人跟他说话永远是温柔缓和的,连声音都压得低,生怕吓着他似的,这声音却带着深深的戒备,冷冰冰的。前面传来了枯叶被踩碎的声音,王泽正要出声回应,从大门的方向又走出一个人,他不说话,只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直到两个人间只隔一臂左右的距离,这才站住不动了。
王泽躲在雕像后面,这雕像两手轻轻交握,他抬头一看,正是眉眼柔和的闻天,闻天背后有向两边张开的披风,正好把王泽挡得严严实实的。王泽小心地往外看了看,前面那个人竟然真的是夏子阳,站在他对面的是万人。
夏子阳跟万人一动不动,俩人跟演哑剧似的,看得王泽心里急得不行,过了一会儿夏子阳退了一步,转身就要走,万人忙上前一步,抬手要拉他,被夏子阳一个侧身避开。
夏子阳扯了扯嘴角,语气里满是嘲讽:“怎么,万将军忘记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了?我可不介意再帮你回想回想。”
万人垂着眼睛叹了口气:“我们都清楚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究竟怎么了?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你何必要一个人苦撑着?你现在虚弱得连我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夏子阳冷笑一声:“你大可以试试跟我动手,看我能不能打得死你。”
“我们非得这样吗?你明知道我……”万人拳头攥得死死的,两道英挺的眉皱得紧,他盯着夏子阳,看起来非常痛苦:“子阳,我们非得走到这一步吗?那件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要一直死抓着不放?”
“子阳也是你叫的吗?”夏子阳转过身来,整张脸面无表情,他抬手指着万人,“当年逼死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原谅。不管是十年,百年,千年,便是苟延残喘,我也替他守着!而你,万人,你不过是个胆小的叛徒!”
夏子阳推得万人一个趔趄,他脸上的笑容肆意又疯狂:“我们怎么走到了这一步我们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他抬手在万人脸上轻轻拍了拍,噗得一声笑了出来,“我们很熟吗?万人将军?”
夏子阳拢了拢袖子,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疏离的表情,王泽从未见过这样的夏子阳,冷漠又危险,他突然想起叶薇对夏子阳的那句评价,她说:没有比他脾气更坏的了。
“我可不记得我们一起走过,先告辞了。”夏子阳走得半点留恋也没有,万人咬着牙,他旁边便是那断了一半的雕像,他抬起手来像是要狠狠砸上去一般,然后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喃喃道:“你看见了吗?你满意了吗?即便,即便……”他没有再说下去,晃了晃身子,有些颓然的,过了一会儿终是转身离开了。
王泽一脸震惊地从雕像后面出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夏子阳居然这么凶残!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跟万人居然还有这么狗血的一段,难怪每次万人看见自己都表情扭曲,原来是把自己当情敌了?
王泽手里捏着他那支已经不怎么亮了的灯草走到断了一半的雕像旁边,把信封对在他腰带上,借着灯草的微光仔细看了看,腰带扣上的图案跟火漆上的一模一样。
王泽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腰带下方摸着略微有些凹凸的痕迹,看上去倒像是一些字符,王泽抽出怀里的书,查字典似的翻,把那些黄豆大小的小符号翻译成了一句能看得懂的话:孤独何哉,彷徨可拆。
王泽在心里想了想,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雕像的人夸自己不畏孤独不惧彷徨之意,他站起身来,心里又有点奇怪,不知道这是要向他传达什么意思,总不会就是向自己炫耀一下他非常具有男子汉气概是个24K纯爷们吧?那还不如把自己雕得威武雄壮,旁边再套个马,效果最好了,可不用躲躲藏藏地刻在腰带下面吧?试想一个大老爷们,娇羞地躲藏着呼喊:你们快来看人家的腰带,棒极了~
这举动一看就非常娘炮。
树上的气根又垂了下来,之前只是扫在他脸上,这会儿却伸展得更长了一些,直接扫在了王泽的手腕上,王泽抬手挥了挥,那气根直接绕在了他手腕上。
怎么回事儿?要给我牵红线?
气根牵引着王泽的手往上拉,把他的手轻轻搭在雕像的断层上,王泽突然想起来,这个位置大概就是上午开出小白花的那个位置,他把手按上去,那些绕着他手腕的气根慢慢松了开来,王泽隐约意识到这棵树在等他做些什么,他看了看,这断层很不平整,连缝隙里都攀满了细瘦的植物根茎。王泽用手把那些植物拔出来抖了抖,一下子看见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纸,这纸非常旧,旧到王泽只来得及勉强看清上面写着“向隅而泣”四个字,接着就风化成了碎片。
王泽纳闷了,心想着怎么回事儿?前一秒还铁血真汉子后一秒就心塞小公举了?怎么还向隅而泣哭起来了?
王泽想了一会儿理不出头绪,有些郁闷地往外走,走了两步觉得自己前面有个人站着,他停了下来,那人也看见了他,顿了一下脚步,往王泽这里走过来,走得近了王泽才认出来这是闻天。
闻天身上随意罩了件外套,连扣子都没扣,就这么披着,他冲王泽笑了笑:“怎么这个点了还没回去休息?”
王泽现在一看闻天脑子里就开始自动循环闻闻那几句“难道你不想圈养他吗?”简直魔音绕梁不绝于耳,他揉了揉太阳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回了一句:“啊哈哈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闻天大人不是也出来了?怎么没在家陪你家那位?”
闻天轻轻摇了摇头,眼里带着笑意:“一个人,睡不着,出来走走。”
王泽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噢噢噢噢,走走好,走走好。”
闻天抬手摸了摸王泽的头,把他脑袋上几根翘着的毛理顺:“你不要紧张,你手里是什么?”
王泽被他一碰心都要跳出来了,他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束彻底不亮了的灯草,又把它藏在身后,闻天的脸实在太好看,夏子阳的脸也好看,但是两个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王泽说不清为什么,闻天对他有一种难言的吸引力,但是站在他旁边又觉得非常别扭,好像这是一件非常不对的事情一样。
闻天看见王泽怀里还抱着那本书,问他:“学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王泽一下子想起在那个腰带上看见的那句话,问他:“我今天看见一个带着点文字游戏的故事,说‘孤独何哉,彷徨可拆’,想了一晚上也没想起来什么意思。”
闻天垂着眼睛,眉心略蹙又很快松开,轻声笑了笑:“巧了,我们或许看得是同一个故事,这是个拆字游戏,拆完再从前面半句挑字配词,彷徨拆开拼起来是行,跟前面的何配起来就是何行,具体意思要看语境,是‘怎么走’还是‘往哪走’就要你自己判断了。”他抬手搭在王泽肩膀上,笑着问他:“我只看过这故事的前半篇,帮不了你了,你在哪看的,是完整的吗?”
王泽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回绝道:“没有,有头没尾的,等我找到后半篇再告诉你。”
闻天点点头:“喜欢第二层吗?要不要搬到第二层来住?”
这话题转得有些快,王泽一想起来跟叶薇在第二层吃个水煮笋都要付三枚金叶子的小费头就大了:“现在先不了,等我攒够了钱……”
“你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闻天手臂又收紧了一些,“我那里整日空荡荡的,也挺冷清,我可以带你出去逛逛,这里有意思的地方还是有的。”
王泽抬起头,他的喉结略微上下滚动了一下,闻天半低着头,这个距离非常暧昧,他几乎想抓住闻天的领子叫他再低下头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美人在怀先亲了再说。他微微抬了手,几乎就要付诸行动,右手猛地一痛,像是被锁链狠狠勒紧往下拽似的,王泽防备不及,整个人被拽倒在地。
有谁曾被自己的右手臂拽倒在地,以一种狗吃屎的姿势摔倒在即将亲个小嘴儿的男神面前?王泽他做到了……
王泽难过地想哭……
关键这事儿还只能憋着,说出来谁信啊:啊男神你别走我可以解释,我刚刚被自己的手臂拉倒在地了!
啥也别说了,今天不宜出门。
王泽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有点尴尬:“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个小孩……”
闻天笑笑没问什么,只在王泽慌不择路地跑出两步后叫住他:“路上慢点。”
王泽一路小跑奔回去,轻轻推开了门,往被子里摸了摸,闻闻还在睡着,他大概是察觉到了王泽的动静,往王泽怀里缩了缩,温情不到三秒钟,抬手一巴掌糊他脸上:“大晚上不睡觉跑哪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