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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只怪我比你先入戏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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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一只眼因着这一声喝骂不明所以地缩缩脖子,柳叶笑眯了眼道:“一只眼,师爷我可是提醒过你了,你却偏是不听,还一再信誓旦旦说自己见过李子沐。我就奇怪了,,凭李老板的容貌,你怎么可能见过一眼却还认不出呢?”
一只眼伏跪在地拼命磕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确实是李子沐指使的小人,小人不敢欺骗大人啊!”
“你不敢?”柳叶哼笑一声,“你若是不敢,谁还敢?你连李子沐都认不出来,还要说是他指使的吗?”
“柳师爷。”季晖淡淡地说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此事本官自有判断。”
柳叶又笑起来,咧出一口白牙,道:“我自然是相信季大人的判断绝对是公正合理的。”如今一只眼连人都认不出来,你还能为了那皇帝在众多百姓面前颠倒是非胡乱判决不成?
“一只眼,你仔细想想,那日找你做事的,当真自称他是李子沐吗?”季晖沉默片刻开口道。
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柳叶猛地抬头看他,神色里全是不可置信。
“草民......”一只眼吞吞口水道,“草民并未听他如此说,他只说这是藏娇阁李子沐要的人......”
“昨晚在牢房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柳叶惊怒地喊道。
“柳师爷你在说什么?我昨晚可是在牢里安睡了大半宿,哪里见到过柳师爷?柳师爷还是不要说笑了。”一只眼转过头来对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季晖微微一笑道:“我料想也是如此,你错认的,就是李子沐的得力助手,藏娇阁的红衣姑娘。”
被点到名字,那样貌极美的青年,也就是男装的红衣抬起眼来深深看他,眸中闪出一点惋惜。季晖转脸避开她的目光,下颌崩地紧紧的。
一只眼继续磕着头,道:“季大人明察秋毫,就是这人来找的我,我听人说藏娇阁的老板容貌极美就以为他是李子沐,没成想他李子沐如此狡诈,竟安排了别人来见我,若不是季大人识破了这诡计,我岂不是要丢了性命,而这害人的李子沐却可以继续逍遥法外了。”
一时间整个公堂都回荡着“嘭嘭”的声响,其余几人都是神色各异却无话语,没有人注意到朝堂外头一道身影迅速地离开了。
“看来柳师爷提供的证据是不作数了。”季晖道,“一只眼,你不妨详细说说李子沐是怎么找上你的吧。”
一只眼赶忙称是,又一字不差地重复了前夜在牢房对柳叶说的话。柳叶紧咬着下唇,力道之大使得唇上都沾染了血迹却尚不自知,只眼睛通红地盯着专注听一只眼说话的季晖。
待一只眼说完,季晖点头道:“看来此事已没有什么异议了。关于你们两个的处置方式,圣上已有吩咐。”他敛眉看着面前的案几,状似在看圣旨,实际却是在躲避柳叶的注视,他扬声道:“来人啊,将李子沐带入大牢,秋后问斩。至于一只眼,打一百大板。”
听到季晖的宣判,柳叶只觉眼前一黑,差点稳不住自己的身形,原本跪在地上的红衣见她身子摇摇欲坠,忙站起来扶住她,问道:“柳师爷,你没事吧?”
柳叶摇摇头,眼睛却一直看着一脸平静地跟在狱卒身后的李子沐。待他走到自己身前,柳叶轻轻道:“对不起,没能帮到你。”
听到她的话,李子沐身形一顿,而后转过脸来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她从没见过李子沐这样的笑,笑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魅惑得人心尖都要颤一颤。
“柳叶,我很感谢你。”李子沐轻轻地,一字一句地说,然后转身步履不停地离开了。
柳叶一愣,歪过头脸上带着一点茫然,然后似是恍悟一般轻轻笑起来,眼角却有一滴泪轻轻地滑下。
“季晖,你高兴吗?”她问话的声音很轻,淹没在朝堂外四散的人群嘈杂的喧嚣里。
但季晖仍是听到了她的话语。他抬起头来看她,道:“柳叶,我是真的身不由己。”
“哈。”柳叶短促地嗤笑一声,“好一句身不由己。季大人,柳叶今日才算认识了你。”
季晖启唇似是要说什么,却在看到走入朝堂的人影时神色一变。柳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个身着宦官服饰的太监。
“柳师爷,你好大的胆子!”那太监翘起兰花指恼怒地指向了柳叶,“你明知李子沐是皇上要整治的人,却还费尽心机维护他。你的眼里还有皇上吗?”
柳叶推开红衣搀扶着她的双手,微微一笑,道:“这位公公,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作为一个师爷,我觉得我应该时刻牢记的,不是什么天子,而是道义律法。”她垂下眼来,轻轻掸去自己衣袖上的灰尘,“公公莫不是忘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吗?”
“你!放肆!”那太监气得浑身发抖,双眼就要喷出火来,“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师爷。你莫要忘了,这是皇上的天下,皇上说你是‘天才师爷’你便是,但若是皇上说你只是个阶下囚,你也不过就是个阶下囚罢了。”
柳叶点点头,笑眯眯道:“公公你这话说得也有道理,看来啊,是我柳叶做错了。”
“哼!”那太监重重地哼了一声,“算你识相。也亏得今日季大人机灵,否则那李子沐就要翻身了。柳师爷若是真心悔改,我自会禀明圣上不追究此事。只是以后李子沐的案子,还望柳师爷不要再插手了!”
“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柳叶困惑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我柳叶承认做错的事,不过是帮助这样的帝王做事两月有余。我何时说过,我帮助李子沐是我做错了?李子沐的案子,我柳叶不但今日管了,以后也会管。”
唇边带着一抹俏皮的笑,柳叶慢悠悠地凑到那太监的面前道:“公公不必费力气替我向圣上讨什么不追究的恩惠,这恩惠,我柳叶不稀罕!”
“你你你你......”太监气得脸红脖子粗,气急败坏地喊道,“你倒是不惜自己的性命!”
“公公说笑了,这世界美好得很,我还没有看够,怎么会不惜自己的性命呢?只是,杀了我?皇上他敢吗?我柳叶自上任以来破获了多少拐卖案,他一句斩杀便斩杀,百姓会怎么看?莫非皇上真得不在乎这民间言论吗?”
“柳叶。”季晖轻轻唤柳叶,眉目间带了一丝担忧,“你不可再这样与张公公说话。不要以为圣上不敢,圣上什么都敢。”
柳叶讽刺地一笑,正待说什么却被张公公打断了。
“我今日来此,就是想告诉柳师爷,你今日所作所为令圣上十分不满。圣上说柳师爷若是知错能改他也会既往不咎,可惜柳师爷你死性不改,那也就怪不得圣上无情了。”他自衣袖内拿出明黄的圣旨,阴阳怪气地同柳叶说道:“柳师爷,还不快跪下接旨?”
柳叶撇撇嘴跪下,神情间满是不屑,倒是季晖神色焦急起来,上前去想要劝住张公公。张公公不顾季晖的阻拦,只清清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帝即位以来,励精图治,固家稳国,然有长安县衙师爷柳叶懈怠职责、以权谋私,妄图毁坏公堂秩序,大不敬宗庙社稷,念其昔日功勋,免去死罪,罢其师爷一职,撤其‘天才师爷’封号,贬其位为庶民,钦此。”
柳叶翘起嘴角笑意灿烂,伸出手来接过圣旨道:“柳叶接旨。”
季晖上前一步来想搀起她,却在见到她含着些许鄙夷的眼神后慢慢收回了伸出的手。
“柳叶......”季晖轻轻唤她,神色间是欲言又止。
柳叶慢慢站起来,将腰背挺得笔直,微笑着直视季晖略有些躲闪的眼神。“季大人何必露出这样难受的表情?如今我已不是师爷,以后帮助李子沐时连那最后一点顾虑都没有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说到这里,她脸上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手握拳轻轻在另一手上敲击一下,“哦,我知道了,大人是难过以后少了一个帮你办案子的好工具吧?还是,在担心李子沐的案子会被我柳叶翻案呢?”
“柳叶,你非要这样对我说话吗?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季晖的脑袋微微垂下,藏在衣袖里的双手指尖轻颤。
感受到他语气里的忧伤,柳叶却莫名地想到曾经较为流行的那一句“爱过”,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不顾季晖怔愣的样子,她就这样看他,唇角还残留着笑意,吐出的话却是冰冷,“季晖,我相信过。”
她转过身去不再看季晖,只对红衣说道:“红衣,如今我已不是师爷,这衙门里也没有我柳叶的容身之地了,不知你藏娇阁可愿收留我?”
红衣恭敬地低头道:“柳师爷若愿意去藏娇阁,藏娇阁上下俱是欢迎。”
柳叶点点头对她说:“那我现在就和你去藏娇阁。日后除非是为李子沐翻案,否则这长安城的衙门,我一步也不想再踏入。”
似是被柳叶一句“相信过”给震慑了,季晖并没有出言制止柳叶的离开,但在柳叶跨出衙门的门槛时,他轻轻道:“我多希望,你能一直信我。”
柳叶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冲他笑。“季大人难道忘记了,惠王也曾信你。”
她逆着光站着,神色模糊不清。季晖在这一刻觉得,衙门外的阳光连同她都是那样灼人,逼得他不得不直视自己内心遍布的尘埃,八年前开始,就难以擦拭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