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夫人》唐心非糖

3、杀念

　　金陵不愧是有名的繁华之地，晚上灯火通明，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云菁仍旧一身男子装扮和云沫儿来到了雁江楼。

　　刚踏进雁江楼，萧娘就迎了上来，“哟，这是哪家的公子，生的这么俊，看的萧娘我都动了心了。”

　　云菁唇角勾笑，一把把萧娘揽在怀里，活脱脱一副风流公子哥做派，“再俊哪比的上萧娘，本公子可是一看见萧娘你就走不动路了。”

　　萧娘听此笑道，“死相，公子明明是第一次来我雁江楼，话却说的跟我雁江楼常客似的，平时肯定没少逛了青楼，这张巧嘴不知哄了多少姑娘！”说着小手娇嗔的锤向云菁的胸前，却被云菁一挡，落在云菁的肩头。

　　云菁暗自舒了口气，心道，幸好她反应机灵，不然可不得萧娘抓了包，发现她是个女扮男装的假男人！

　　云菁把萧娘的手攥在手里，附到萧娘的耳前，哄道，“萧娘只要知道，此刻本公子哄的是萧娘你，爱慕的是萧娘你就好！”

　　萧娘听此，娇羞的红了脸。心道，这哪来的公子，可真会哄人，这张巧嘴不知道让多少无知少女倾了心，伤了神，幸而她早就过了纯情懵懂的那个年龄，不然恐怕早就被他哄的红鸾心动了。

　　云菁揽住萧娘的腰肢，“好萧娘，听说你们雁江楼里有一位罗织姑娘，生的貌美，又极富才情，可否让在公子我见上一见？”

　　萧娘一怔，随即从云菁的怀里退了出来，连带着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公子，是为罗织而来？”语气平静却也铿锵有力，听不出是质问还是平常的询问。

　　“谈不上为谁而来，只是在这金陵城里听多了关于罗织姑娘的传闻，心生好奇，故来一看！”云菁折扇一亮，颇有几分模样的摇了摇。

　　想起罗织与杜墨庭的风流韵事，萧娘顿时心下了然，不过面上却仍有难色，“公子，不是萧娘我不让公子见罗织，只是罗织她...实在不便见客。”

　　不便见客？

　　真不便，还是假不便？

　　云菁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到萧娘手里，“萧娘，可否行个方便？”

　　萧娘蹙眉，看了眼云菁，把手里的银票塞进袖口里，拉起云菁的手就上了二楼雅间。

　　萧娘关上门，把云菁往凳子上一推，有些恼怒道，“真不明白你们这些贵公子都怎么了，我雁江楼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姑娘你们瞧不上，偏偏瞧上罗织，那个杜墨庭人傻也就罢了，连公子你这般潇洒的人儿也如此，那个罗织到底哪里好，让你们一个个都这般念着想着！”萧娘跟撒了豆子似的，一股脑的把怨气全冲云菁撒了出来。

　　萧娘没来由的撒了一场气，此刻倒让云菁迷糊了，听这语气萧娘好像并不喜欢罗织，按理说，她是主母，罗织是官妓，两者本应一体，不该有矛盾，可听萧娘这语气，倒像是罗织争了她的宠，她巴不得罗织离开才是！

　　云菁皱眉，有些闹不明白。不过想到萧娘刚才说杜墨庭人傻，心中却没来由的乐开了花，一时不察觉竟笑了出来。

　　听到云菁大笑，萧娘更加气恼，“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云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好笑，笑的肚子都要疼了，她想，大概是因为萧娘身为老鸨却骂杜墨庭这个恩客傻子，她才这么想笑吧。

　　但是，她这笑点也忒有点低了吧！

　　云菁拉过萧娘的手，赔礼道，“好萧娘别气，本公子想见罗织姑娘只是一时兴趣所致，别无其他，萧娘不要误会！”

　　萧娘听云菁如此说，也不再恼，起身为云菁倒了杯茶，“公子，方才萧娘闹笑话了，萧娘向公子赔罪。”

　　云菁从萧娘的手里接过茶，“哎，萧娘哪里话。”

　　“公子，不是萧娘小气，不让罗织见公子，只是...”她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抬眼看了看周围，又凑到云菁耳畔，小声道，“萧娘见公子非一般寻常达官贵人，又与萧娘有缘，萧娘就实话告诉公子吧。这罗织非一般寻常官妓。”

　　“哦？”云菁听此来了兴趣，“这话，如何说？”

　　“罗织虽归萧娘所管，却深有背景，她的事，有时候连萧娘也是无权过问的。”

　　“有何背景？”

　　萧娘摇摇头，“萧娘不知，萧娘只不过是区区雁江楼的主母，所能知道的少之又少，念与公子有缘，萧娘才劝公子一句，离罗织远一点，这样的女子是祸水，谁沾上谁倒霉。”

　　听此，云菁心中颇为疑惑起来，看萧娘说的一脸严肃，不似在说假，但对于她这个今日初次光顾的客人，萧娘说的又不免多了些，这其中真假，云菁不得而知。

　　搂过萧娘的肩，云菁赔笑道，“好萧娘，我听萧娘的劝，不沾罗织，但见你总得让我见嘛，本公子实在是好奇的紧呀！”云菁委屈的扁了扁嘴，水汪汪的眼睛也湿润起来，大有萧娘若不让她见罗织他就哭给萧娘看的势头。

　　萧娘见云菁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也软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今夜知府大人点了罗织献舞，公子你就躲在一旁瞧上一瞧吧。”

　　“多谢萧娘，我就知道萧娘最是懂本公子心了。”云菁听萧娘松了口，扑到萧娘身上，可了劲儿的撒娇。看的一旁云沫儿直翻白眼。

　　唉，小姐啊小姐，要是让暗门里那些被你整治的服服帖帖的手下，看见你这副模样，恐怕你以后就再无威信可言了吧！

　　烛光闪烁，鸾帐外，罗织蒙着面纱，一身水蓝色长裙迎着琴声翩翩起舞。一头流云鬓髻，随着她婀娜起舞，摇曳生姿，煞是动人。虽看不见脸，可光从这身段瞧，跳舞之人也绝非凡品。

　　云菁躲在鸾帐内，偷偷瞧着罗织。萧娘嫌弃她一身白衣太惹眼，特意给她准备了一身下人的衣服，让她躲在鸾帐内偷偷观看。

　　琴声停，罗织舞闭，摘下面纱，轻轻冲陈知府伏了伏身，“罗织这厢献丑了！”好一副温软动人的嗓音，如春风佛面，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也要酥了。

　　“哈哈哈，罗织不必如此多礼，落座即可。”陈知府笑道。

　　罗织亦温婉一笑，轻启朱唇，“今日罗织学了新的曲子，弹给知府大人听听可好？”

　　“哦？如此，罗织就弹上一曲，让本官饱饱耳福！”

　　莲步微移，罗织一个转身便落了座，侍女把琴奉上，罗织轻抚琴弦，悦耳的琴音袭来。

　　云菁躲在暗处，仔细看着罗织，眉头却暗自紧促。

　　这罗织果真是生的我见犹怜，双目含情，眉如远黛，红唇小巧，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饶是云菁身为女子，都生了几分怜惜之心，更何况杜墨庭这样的男子。尤其说话软声细语，更是让闻者心疼上三分。恨不得捧在心上，入了骨里。如此想来，也难怪杜墨庭会为她倾心。

　　只是...

　　只是，她这副模样，若眼里不是有意无意掠过一丝锐利和高傲，倒真要俘获了云菁的心了。
　　那眼神里无意中闪过的是玩弄，是轻蔑，是自以为是的骄傲，还有一丝虚伪，美好的表象下隐藏着的虚伪！

　　云菁十三岁就协助云不凡打理暗门，也算是阅人无数，养成了一双慧眼。暗门，朝廷里的秘密组织，最不缺少的就是心思聪慧之人，这些人个个都是扮猪吃虎的料，表面上纯良无害，骨子里可都是狠毒之人。于他们相比，罗织伪装的功力显然弱了太多。

　　这个女子太聪明！这是云菁在心里对罗织的评价！不过，却也太过聪明，聪明到有些自作聪明！
　　呵呵...

　　云菁听着从罗织指尖溢出的琴音，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有些玩味，有些讥讽。

　　男子总喜欢柔弱的女子，或许正是因为女子的柔弱满足了他们的保护欲，女子若顺其自然，断不会作什么祸害。可偏偏有一种女子真真该死，善于伪装，善于利用自己柔弱博取男子的同情，把男子玩弄于鼓掌之间，这种女子向来是云菁所最不耻的。若是聪明的女子，懂得尽退，懂得满足也就罢了，偏偏有些女子，不知尽退，明明是跳梁小丑，却妄想成为主宰，这更是犯了云菁的大忌。

　　她平生最讨厌自作聪明之人！

　　云菁盯着罗织，看她眉眼里娇滴滴的模样，唇角的笑意更深。明明是一副惹人怜爱的相貌，却偏偏让云菁心里生出一股厌恶，没来由的厌恶，厌恶到她只想撕碎这张美丽的面皮,看看里面到底是一张怎样肮脏龌蹉的灵魂。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锁住她的咽喉，紧紧的锁住，就这么...毁了她！

　　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拳头握的死紧。良久，云菁叹了口气，睁开双眼，摇摇头不禁自嘲道，“云菁啊云菁，不过是一个自作聪明的青楼妓女而已，怎么就让你动了杀机呢，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呢！”

　　她这辈子，虽然活了才短短二十年，但毕竟十三岁起就为暗门效力。朝廷里的暗门，最无情最残酷之地，在这里，她经历过多少生死之境，见过多少生死离别，又杀过多少大奸大恶之人。她的手，向来只杀该杀之人，她的杀念，向来对可恨之人而生。可这次，却对一个小小的青楼妓女无端生了杀意，饶是她，也不免有几分惊讶。

　　唉，也罢也罢，云菁再次摇摇头，在心里叹口气：莫要再妄动杀念，她只不过是小小的妓女，虽自作聪明，却终究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你还是把你的杀意留给那些大奸大恶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