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在城一方》静静地安

11、落花流水

　　三天后，顾北城终于出现在高二7班的教室里。功成名就回来时必有欢呼喝彩声。每个人都用一种倾羡的眼光看着他，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一改往日冷漠淡然的态度，频频点头向同学们示好。
　　莫非冰山融化了，课间一位外班的女生同他讲话，顾北城竟兴致勃勃的与其聊天，他也开始同班里的男生交谈，同他们一起打球，谈笑风声，而对于笑花温婷婷的热情攻势他更是照单全收。
　　在教师的课上他开始专心听课，参与课堂活动，尤其是在乔伊的课上，他更是卖力，努力配合她上完每一节课。他好像赢得了所有人的赞美，好像每个人都在为顾北城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而兴奋，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转变，没有人去了解他为什么转变。唯独孟雨，在她看来，这无疑是印证了一个事实：顾北城谈恋爱了。而在乔伊课上的积极表现更让她笃信了：顾北城和乔伊恋爱了。乔伊更是不解顾北城的变化，但也懒得去追究，她巴不得这样平静的日子。
　　日出日落，潮涨潮汐，飒飒秋风好像卷走了纷纷扰扰，也卷走了他们生命中那一段插曲，迎来了雪白的冬季。

　　第三次月考结束的时候，很快就到圣诞节了。对于高二的学生来说，他们既不像高一学生那样不懂得如何去玩，也没有高三学生那样的压力与负担，所以举办圣诞节晚会的兴致自是十分高涨，12月24日，过了晌午，天就昏昏暗暗地开始下盐粒般的雪籽了，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场雪了。到了傍晚，外面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今年的雪比以往的雪来的要早一些，还记得往年都要过了元旦雪才会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像个迟来的礼物，人们却也欢欣鼓舞的迎接。
　　顺着教学楼望去，各个班级里已经是张灯结彩，以往银白色的灯管被五颜六色的彩纸裹着，发着眩目的光彩，两条长长的拉花相互交错着，交错中心缀着一个大花灯，红红绿绿的气球更是把教室里雪白的墙壁围了个水泄不通，平日总是满脸知识点的黑板也一扫往态，花花草草，雪花星星早已把它征服。
　　外面是一片冰天雪地，教室里的气氛却是暖烘烘的，动感的音乐充斥着教室里的每个角落。这种活动，班主任一向不参加的，乔伊也是，她也正高兴，打算和夏晓婷交代一下就下班回家休息，刚在班门口交代好就打算离开的，班门就打开了，学生们一阵簇拥，欢呼雀跃地要她表演一个，她一个劲儿地拒绝，学生却是不依不饶，尤其是为首的几个男生，好像忘记了她的身份，怎么也不让她离开。乔伊急了，她本就没什么特长，也没提前准备，这样的架势让她难以抵挡，在她还在与学生们的拉扯中，音响就突然响了，顺着音乐看去，顾北城站在讲台上一副开唱的样子，一时之间，学生们见状也不再催促乔伊表演，几乎是“哎”地一声回到位子上。顾北城温暖如玉地站在台上，此刻没有了往日的桀骜不驯，倒像是历经人间沧桑的忧郁男子。
　　“一首粤语歌曲送给一位对我很重要的人。”一阵的掌声呼喊，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一个人身上，大家像是在听某位情歌王子的演唱会，他一眼也没有看乔伊，乔伊却驻足听他演唱，彩色的灯光笼罩着他，他唱的那样动情，那样认真。在她看来，那分明是在诉说着他的伤情。不，不应该是伤情的，应该是深情。
　　流水很清楚惜花这个责任
　　真的身份不过送运
　　这趟旅行若算开心
　　亦是无负这一生
　　水点蒸发变做白云
　　花瓣飘落下游生根
　　淡淡交会过各不留下印
　　唱到高潮处，乔伊才渐觉得这首歌她好像在哪里听过，细细一想原来是陈奕迅的《流水落花》。
　　那是在上大学时林静美钟爱的一首歌，静美这样女子自是受到命运的眷顾，桃花一直不断，不过静美说那都是烂桃花，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不和她提恋爱的事。直到有一天看到静美两颗灯泡似的红肿的眼睛，乔伊才知道她失恋了，也不能说是失恋，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表白被拒，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傲娇的小女生整整颓废了一个多月，神魂颠倒的。她知道她是真的动情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失恋的方式，静美的方式就是随时随地听音乐，耳朵里塞着耳麦，然后把她认为符合自己心境的音乐开到最大，边听边哭，偶尔也跟着哼唱几句，那时候乔伊就听见她总是哼唱这首她听不懂粤语歌曲，虽然歌词是听不懂，旋律倒是很优美，她也就有了深刻的印象。等她重生可以淡定地和乔伊叙述这件事的时候，她才知道静美表白的对象她口里的“好兄弟”，谁知那位好兄弟听后目瞪口呆，然后哈哈大笑，直说静美吃错药了，任静美怎么解释都只一笑置之。后来情人做不成，朋友的距离也渐渐远了。再后来乔伊知道，静美的那个好兄弟，是她在酒吧认识的社会人士，足足比她大八岁，还是无业游民一名，可静美就像发疯一样喜欢那么一个潇洒的他，他们纠缠了很久。

　　落花说，你知不知道，我其实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也很喜欢你。
　　流水说，可惜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落花苦笑着说，你说的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流水说，我知道你会是个很好的朋友。
　　落花说，我们之间不只是好朋友而已。
　　流水说，我们之间除了朋友，什么都不是。
　　终究：
　　落花有意随流水，
　　流水无心载落花。
　　那是乔伊对静美这段不了了之的爱情的最终理解。
　　在面对别人的感情问题时，有些人总是像情感专家一样为别人解析，那时她也一样，天天说各种大道理来安慰林静美，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也像那落花，即使飘落在泥地里，心也随流水走了。

　　从顾北城来到这个班级以来，她的心也跟着没安定过，一开始担心他那样的叛逆影响了班级的其他同学，后来他渐渐步入正轨，也还算是让她省心，尤其是他成绩的优秀，口语比赛的出色表现更让她在顾北城身上看到一匹黑马诞生的希望，越是相处，越是觉得他身上有种不知名的淡淡忧伤吸引着自己。她不是幼稚不成熟的人，从他们第一次去吃夜市，她就明显感觉到顾北城对她感情的变化，只是自己不愿意去想，更不敢想······
　　有些情不得不各安天涯。
　　乳黄色的灯光下，雪依旧飘飘洒洒，像极了八九十年代老电影里的画面，美得令人咋舌。
　　乔伊提着满满一袋子的圣诞果走在雪地里，都是学生送给她的，有苹果，橙子，还有柚子菠萝，都用工艺塑料纸裹着，看着令人赏心悦目。本不想带回来放在办公室里的，可学生一片心意，反正学校离家也不远，索性把圣诞果都带回家留着以后慢慢吃。
　　走到家门楼下的时候，刚要上台阶，谁知脚下一打滑，她“啊”地一声差点倒在地上，袋子里的水果却是散开满地，她蹲下来去细细拾捡，有几个没包装的苹果橙子掉的有点远，她刚想去拾，另一双带着手套的手就捡了起来。
　　“顾北城”她惊讶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刚才她离开的时候还看见他在台上唱歌，而正对着他的听众是校花温婷婷，如果她没猜错他们现在应该在浪漫的约会啊，而此时他就像翩翩君子般出现在他的面前，厚实的冬装倒让他看起来更加魁梧。顾北城看起来心情也是极好的，冲着她微微笑着，把手中的两个苹果塞进袋子里，“乔老师真是受欢迎啊，收到这么多礼物。”被他这么一说，乔伊反倒很不好意思。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她也笑盈盈地问道。
　　“有点冷，没兴趣了就回来了。”他的手插在衣兜里，两人这样的对话再正常不过了，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但乔伊仍然觉得很是尴尬，正想说点什么却看见他从衣兜里拿出什么东西，“这个，送给你，圣诞快乐！”
　　原来是一只柠檬，乔伊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柠檬，小巧玲珑的，这个形状有点儿像爱心，鹅黄色的皮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一看就是个特别到骨子里的柠檬。她有点儿不解，却还是乐呵呵从他手里接了过来，把柠檬放在鼻子上深深吸了一口它的芳香，酸酸的，这样的冬季却是很新鲜的味道，令人有点陶醉。
　　“这么特别的礼物应该不止我有吧？”她发誓这绝对是无心的调侃。
　　他愣了一下。开口道：“温婷婷没有，只有这一个。”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乔伊立刻会意过来：“你别理解错了，我只是，只是···”好吧，这一刻她竟然结巴了。
　　“我没有理解错，我知道你没吃醋，但我和她真的只是朋友。”他这样的解释令乔伊简直哭笑不得。
　　雪花仍在静静飘洒，风在呼呼地吹着，她没有再同他辩解，只催促他快点回去，不被察觉的是，另一双眼睛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