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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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来，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一个很有名望的作家曾经说过，一天不写作他就不能把自己称为作家。过去的成就，不是你新的一天可以坐享其成的理由。
终于把新书的所有工作移交出版社，每到这个时候六道骸就会长出一口气，然后上街找点乐子什么的。六道骸不会说出口，但是心里认同亚洲easy girl 的确挺easy的，他好几次都是往酒吧一站就有人贴上来。云雀就不一样，厌烦他的时候永远带着“死老外”的蔑视。如果不是一次性付了半年的房租，凭着他的破坏力云雀早把他拆了。
编辑告诉他书名定下来《R先生漫游瀛境》，六道骸哦了一声挂电话，依然对着空白的文档憋不出一个字，然后继续走神。
云雀告白了吗？他们开始约会了吗？恋人一起养一只猫很浪漫？
会有人喜欢这种家伙吗？看学校里大家对他怕得要死的样子，山本怎么不怕他呢？要是山本见识过他恶劣的真面目事情就好办了。挑拨离间什么的他干得顺手，不过那小子看上去是个傻大胆……
叮咚！
门铃在响？除了山本竟然还真有其他人拜访。
门开后六道骸吓得眼睛瞪圆，门外另一双小眼睛同样瞪圆了。传说中的小孩！真的有！这个褐色头发的小女孩还提着个仓鼠笼，六道骸仔细一看，仓鼠后背上有一条明显的黑线，卧槽还是熟人！
“你……”
“我……”
“要糖吗？”“能要糖吗？”
“你是谁呀，入室强盗吗？云雀呢？”
“他……出去了。我是租客。”
小女孩在糖果盒里挑了造型最可爱的一个，还想让仓鼠给六道骸打招呼，那小家伙还趴在边上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吓得他连忙表示好意心领谢谢，请管好你自己的宠物。又不是万圣节，为什么要给按门铃的小孩准备糖果。
“你害怕云雀吗？”
“不怕呀。”
“那为什么大家都害怕他？”
“嗯……你去问问其他大人？”
能八卦到云雀的过往，还能顺道填饱肚子，自然非竹寿司莫属。本来坐下时还好好的，越吃越窝火，尤其是为了套话专门坐在正对料理台的位置，看着山本那副温良谦恭人畜无害的十佳青年模样，乳臭未干就敢跟老子抢男人，差点脑子一抽上去拍山本肩膀问他：
小子，□□割了吗？
当然，受过高等教育的六道骸不会讲出口。理智上他知道山本是无辜的，被个怪人喜欢上这事不但不应该怪他，还要同情他。但如果山本身上着火，而他又有水的话，他会选择把水喝掉。
六道骸想到这里，忽然有人替他往手边的茶杯里加水。
“六道先生？”
“不用这么客气，叫名字就可以了。”六道骸下意识地纠正山本的称呼，虽然已经把人家视为敌人，但他更愿意把敌意藏起来。
“请问你打棒球打了多少年？”
又来了！他就知道！
六道骸以年长者看破红尘的语气语重深长开始教育山本武。
“我知道在并盛的球场上你所向披靡，输一两次用不着耿耿于怀，我以不负责任的眼光很负责地告诉你你是万里挑一的运动天才。你输的原因只不过是经验不足。”
运动比念书更讲究天赋，念书肯努力还是能混到中上等，运动则不然。除了勤奋，身体素质，反应能力和敏锐的判断力等顶尖运动员必须具备的山本一样不缺，至于经验，只要不放弃棒球，经验会有的。换言之我老胳膊老腿了，求你放过我吧。就让我专心致志地思考如何干掉你行不？
“对了，你跟云雀是校友，应该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吧？”
“不好意思，这个我不太方便讲……”
山本还是很知道分寸的。
“这对我很重要。”
因为他对我很重要。
“有人告诉我他用糖果诱骗儿童，是个恋童癖。”
Well，有时为了得到真相捏造事实也是必要的。
山本大惊失色。“不可能！”
“为什么？”
“云雀学长……虽然曾经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也有很多人散播谣言攻击他，但是他绝对不是那种人！”
“那么，”
六道骸身体微微前倾，异色双瞳凝视着山本浅棕色的眼睛，语气温和而坚定，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哄骗成分在诱使山本讲下去。
“到底是什么事呢？你肯定不希望连我也误会云雀吧。”
山本深深吸一口气。
事件的起因无聊到近乎幼稚，云雀还在并盛中学时已经凶名在外，一群小混混喝醉了酒，想看看多少个人才能打倒云雀就纠集了一帮不良少年去堵人。
警方当时以为是两伙混混在斗殴，但是并盛中的人都猜到是云雀一个人干下的。后来警方确实查到了云雀身上，把人打成重伤已经属于防卫过当，考虑到一人对阵几十人还能全身而退实在太不可思议，云雀最后没有被追究责任。然后流言开始四处流传，说他有暴力倾向，有精神障碍，闹得本就缺少八卦的小镇沸沸扬扬。彼时反欺凌运动在各个学校进行得如火如荼，校方为安抚惊恐的学生和难缠的家长，牺牲了他。云雀被以精神状况不稳定为由强制休学从而晚了一年毕业。
他到底有没有接受那些蠢到家的所谓精神鉴定，没有人知道。
“那群混混被逮捕时还没有酒醒，有好几个人甚至这辈子都不能站起来了。”
这凶残的黑历史啊……
“可这又不是他的错。”
山本无可奈何地摇头。“虽然此后治安好了很多，但是被畏惧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怪不得他不喜欢上学。
猫妈妈说他是并盛控，将并盛看做他的所有物，大谈特谈他如何君临并盛。可是，六道骸只看见王座上孤独的王者。
假如发生在他身上，别说热爱，一旦有机会离开终生都不会想再回来。但是云雀没有，不仅熬过了中学，竟然连上大学也选择继续留在并盛，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他对并盛镇的爱？更荒谬的是，小孩不怕他，动物不怕他，反倒是有自保能力的人视他如洪水猛兽。
六道骸的心情难以言喻的复杂。
当中有愤慨，有怜悯，有心疼，想找个人来谴责又不知道该怪责谁，可能是毁谤者，可能是是非不分的学校，但更可能是轻信谣言不愿意挺身支持他，保持沉默，孤立他，牺牲他的大多数人。他本想了解多一些云雀的过去，却不经意碰到了最沉重的部分。就算是他也舍不得这样对云雀，这些人怎么敢……
手指抵着下唇，在山本以为他没有话想说的时候，六道骸聪明地另起一个话题。
“听说你……收养了一只猫？我想看看它。”
山本把他带进店面后，他自己的家。明明是做餐饮业，谁会允许家里养宠物，云雀确实是强人所难了。但是见到小卷后，六道骸不这么想了。与可爱的名字不符，小卷毛色暗淡，精神很差，有些病恹恹的。缩在一张绿色的小毯子里，那是云雀给它的，从救助站一直带到山本家。它没有一点正常家猫应有的活力，惶惶不安地躲在乳白色的塑胶箱子里。
“听云雀学长说它一直在流浪，不怎么懂得和人类相处。”
即使是领养人也不是想摸就摸。六道骸见状自觉后退到门边。
“学长对动物有异乎寻常的感情。”
办领养手续时一反刚开始要求他领养小卷的强硬态度，流露出些许难过和依依惜别的情绪，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把猫送到他怀里，转头再不看一眼。
六道骸试探着问：“就好像他懂兽语一样？”
“没错，他真的能和动物沟通。他亲口告诉我的。”
“他说什么你都相信？”
“云雀学长没有撒谎骗我的必要吧。”
山本清亮有神眼睛告诉六道骸，哪怕云雀说二战是他引发的他都会信。这个个性乐观的家伙，总是笑脸迎人，但他绝对不蠢，甚至有扮猪吃虎的嫌疑。六道骸现在好像不难理解为什么云雀对他另眼相看了。无条件地信任很困难吗？至少他就做不到。
“你们在交往吗？”
“应该不算吧……”
山本也是一头雾水，怎么忽然之间扯到交往上。
那么，为什么他不告白呢？六道骸左手插在裤袋里。他发现了云雀喜欢山本，现在连喜欢的原因也找到了，他也给他们创造了机会，为什么他还不告白呢？害羞？害怕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
另一边山本用指尖轻轻摸了摸小卷的脑袋，自言自语道：
“我也不知道能照顾它到几时，过完暑假我就要去东京上大学了。”
哎呀呀。
六道骸慢慢走回老宅又想起了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情景。他穿着木屐走在石板上咔哒咔哒，他赤着脚走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在外面一副仪容端正的样子，在家被占了厕所就踹门。六道骸拍拍裤袋，忘带钥匙了，按了门铃就等在门外听着他缓步走来，数着木屐敲击石板的次数。蓦然瞥见隔壁门前种的紫阳花开花了。
走慢点，不急。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谁曾想过有一天当他读到强大，坚毅，温柔这些字眼的时候，脑海里居然会浮现云雀恭弥的样子。上学，喂猫，吃饭，工作，猫妈妈在他脚边打滚也是有条不紊地开罐头，拌猫食。那些打不赢他就用流言中伤他的人，他们一定没见过他给小孩准备糖，也没有见过他照看流浪狗的样子。浑身上下干净得像有洁癖的家伙，挽起衣袖不顾寄生虫和脏污给它们洗澡。这么好的一个人啊……
好得让六道骸不记得自己连一秒钟都不曾拥有过他，已经在心里为失去他而恐惧过无数次。
最后还是要让给别人。
云雀开了门，没好气地跑回杂物室，站在屏风前来来回回检查，生怕教授不厚道给刮了一层清漆下来研究。六道骸想了又想，怀着沉痛的心情艰难开口。
“去告白吧。”
“你说什么？”
“是不是因为山本要走你才不告白。”
云雀拂过屏风的手指顿了一下。
“轮不到你告诉我要做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他会有什么反应？会带来什么后果？少自以为是了。”
云雀背对着他，六道骸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没注意到他垂下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着。六道骸只觉得一切都完了，他开始为别人着想了。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这种情况也经常发生，耐不住寂寞的六道骸平日会尽力打破沉默，可是今天却连动一动嘴唇的力量都被抽离了，行尸走肉一样吃饭，洗澡，对着依旧一片空白的电脑屏幕发呆。云雀彻底地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躲在房间里吃饭。
临睡前六道骸站在洗手盘前刷牙，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菠萝头也走了样，他没有理会。浴室里面传出噼里啪啦的水声，云雀在里面洗澡。他们之间就隔了一扇滑门。这是今天之内他们离得最近的距离。
云雀在里面。
云雀洗澡时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不断宵想，云雀如何脱掉他的衣服，露出赤裸的背，白色的泡沫粘了满身，他闭着眼站在莲蓬头下，水流顺着他的黑发、鼻梁像一条条溪流般流过他的脸。当年湿婆以头接水，恒河水在发间流转千年的景象，恐怕也不过如此。哎呀，还有云雀修长的跟腱，粉红色的脚跟……里面的水声忽然停了，大概是洗完了。云雀洗完澡习惯泡澡，日本人都这样。
明知道他没那么快出来，又忽然心虚，好像怕他突然出来，窥见了心中的妄想邪念，六道骸匆匆洗了把脸，落荒而逃。
不过想想罢了，得不到，难道连想象都不行？
就是不行，对象是云雀恭弥的话，只要想了就是有罪。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是个成年人，不光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既然我爱他就应该为他着想。”
“这次是我冲昏头了，都快忘了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跟山本打赌的。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让他高兴吗？”
但事实上除了交房租，他可以为他做的实在太少。
“他在我眼里很完美，可是我发觉周围人对他很残忍。”
家人，朋友，爱人，大家应该有的他一个都没有。他恨人，人也恨他，他爱人，却没人爱他。只要想到这点他就觉得被阅历弄得几近麻木的心一阵又一阵的难受。
别人亏欠他的，都应该补偿他，不过如果他不需要这些，那么他想得到的，都应该得到。
尽管那个傲慢的房东一点也不领他的情。
“我现在还可以怎么做？”
【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apter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