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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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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在秦跟我通过电话的第二天,有人通知我有高中同学的聚会,在L城,翡翠明珠。到时候老师也会来,让我们务必抽出时间到场。巧就巧在,多年不回L城的我刚刚抵达,并且刚刚走出L城的长途汽车站。
抬眼一望,还是那标志性的七匹马雕塑,当年觉得雄伟壮观,乃一大艺术风景,如今却显得有些陈旧不堪失去了光泽。我在去年写的故事里就有提到了L城,也有提到了七匹马,以及七匹马正对着的长途汽车站旁的翡翠明珠。那是L城最大的娱乐会所,面临着中央新城。L城的商业中心急剧转移,如今已形成规模。
然后我接到了蒋小强的电话。
很奇怪吧?居然是蒋小强给我打电话。大学四年,我在K大,他在S大,两所学校之间坐公交车只需要十几分钟,只隔了几个站,他竟然一眼都没来看过我,甚至连一个□□信息都没有发给我。想来是为了什么,我以前不清楚,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因为我是gay。
那时候,会有一些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他是表现得最为激烈的,他还当面给过我难堪,以此来表示他是正常的喜欢女人的男性。他们孤立我,甚至不屑于接触我碰过的任何东西,那时候我孤独得像一只离群索居的动物。有一次,我无意间坐过一个同学的椅子,结果那个同学拿了好几张纸巾反复擦拭了好多遍才肯坐下。
直到现在我想起这些,都会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很久以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心痛,我不明白电视剧里那些男男女女为什么爱得死去活来又痛不欲生,但这群年轻而又正常的高中生教会了我什么是受伤什么是心痛。大概就是那种心口疼得忍不住的感觉吧。
不仅电话来得出乎意料,连电话里的内容也出乎我的意料。蒋小强居然约我晚上一起吃饭,他说他在高中的时候因为年少无知,做过许多错事,他说他可能无意间伤害到了我,想跟我当面道歉。我没有拒绝,时间定在晚上六点半,地点是巴将军火锅。
巴将军火锅,位于L城四星级酒店名豪酒店的对面。当年我跟徐思北暧昧的时候,我就曾想对他说,你要是死了,我就从名豪酒店第24楼跳下去。正好跳到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再被车子碾上一遍,必定是死个彻底,血肉模糊,死无全尸。到时候也就跟你一起去了,做鬼也得在一起。但现在,徐思北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又跟哪个男人或者女人在逍遥自在。
蒋小强定了一个包间,只有我们两个人,那服务员还有些疑惑,说有专门的双人座和四人座。蒋小强执意拒绝服务员的好意,我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我不喜欢吃火锅,蒋小强点了鸳鸯,又对我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吃辣了。说话间隐约有些尴尬,他笑得十分勉强,而我又不是一个喜欢找话题替别人解围的人,于是就形成了一个他说一句我答一句的局面。
但一旦喝起酒来,这些都不成问题了。中国人向来喜欢在酒桌上办事情,蒋小强大概把老祖宗这点儿传统学了个十成十,他连连给我倒酒。喝得面红耳赤之后,他才说,陆续,咱们今天这杯酒之后,就把以前所有的不愉快都忘了吧。以后咱们就是老同学,好兄弟!我当时什么也没有说,微笑着喝干了。
陆续,不知道你还记得不,咱们班上有个叫秦默然的,他也跟你一样,喜欢男人,是同性恋。蒋小强口中的秦默然就是秦。他以此为开场白,发出低低的诡异的笑声,然后对我说,其实我也是。我喜欢老蒋好多年了,可是他要结婚了。就定在下个月二号,七夕情人节。
说到老蒋,他竟然痛苦地捂住了脸,看似要哭出来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能放手就放手吧,找个好姑娘谈恋爱、结婚、生孩子也未尝不好。这样的话从我口中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但我又不得不说,以一个基佬的身份劝慰另一个有同性恋倾向的人走向正途,蒋小强诧异地望着我。
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想成为看起来有些特殊的那一群人,但怪就怪在感情这回事你猜不着也控制不了,它是没有规律的。往往在你已经泥足深陷的时候,才发现你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这时候你已不可能抽身离去,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你甚至会迷恋这种感觉,你不能自拔也不想自拔。所以,我们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恰巧是同性而已。
蒋小强与老蒋是咱们班上公认的一对好兄弟。老蒋大名叫蒋建业,跟蒋小强并称双蒋,我们都喊老蒋小蒋。这两个人就像是连体婴儿,吃饭一块儿,睡觉一块儿,连上厕所都叫到一块儿去。他们也常在一起打闹,老蒋是体育生,肌肉看得人心惊胆战,他能一只手把小蒋逮起来。可见小蒋当年是多么地纤细瘦弱,他只有一米五五的身高,是咱们班最矮的男生。但他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而老蒋更甚,他会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总之一句话,当年蒋小强就像跟屁虫一样屁颠屁颠地跟在蒋建业的身后。但没成想竟存了这么一份心思。
那一晚,蒋小强喝得酩酊大醉,喝了又吐,吐了又喝,服务员要下班了来催我们结账,他才颤颤巍巍地掏出钱包到前台买单。巴将军在二楼,出去得下一段楼梯,他几乎是跌跌撞撞滚下去的,我拉都拉不住。他还大喊大叫,扯着我的衣服问我,陈思齐有什么好的,他为什么要跟她结婚?他为什么要跟她结婚,他为什么不要我啊……
喊着喊着他就嚎啕大哭,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唰唰唰直掉。好在那天夜里下起了小雨,没有什么人出来闲逛,蒋小强这副难看的模样才没有被人围观。我跟在他身边,想起离开徐思北那会儿,望着手机屏幕,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可是我心口难过得要死,但我就是哭不出来。我只能哼哼,喘着粗气,像一只频临死亡的动物。
我宁愿去死,可是我答应过徐思北从此以后要做一个好男人,拒绝吸烟,适量饮酒,做饭给自己吃,过精致的生活,然后找个好姑娘结婚,生个好看的小孩,认真工作,并在以后事业有成。这些我都在做,唯一没有做到的是,我还没能找到一个好姑娘跟我结婚。我想我这一辈子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