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乔希微

22、起死回生【壹】

　　林品言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沈翼不知道，瘸子不知道，红雨不知道，其他人更不知道。

　　正如沈翼所言，林品言的毒是解了，但要真正将他从生死线上拉回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沈翼将照顾林品言的活交给了瘸子，瘸子就每天拉着红雨去林品言房间守着，定时喂他续命的药丸，几天下来，林品言瘦的几乎脱了人形。

　　红雨和瘸子站在林品言床前，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红雨不忍心瞅见林品言那惨样，撇了头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瘸子也觉得不忍心，“下药的人心肠太狠毒了。”

　　“明天是除夕了。”红雨突然道。

　　“除夕了……”瘸子的声音愈来愈淡，“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年了。”

　　“你现在才多少岁？”瘸子的脸看起来很年轻，肤色白里透红，眼睛水灵灵的，这样一个姑娘家的长相落到他身上，看起来却不娘，反而有几分招人疼惜的可爱感。红雨微微皱眉，除却有点坡了的脚。

　　“我和沈翼同岁。”瘸子笑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今年大概二是有三了吧。”

　　“我叫苏阶，可惜他们从来都叫我瘸子。”苏阶苦笑一声，“我是沈翼的小厮，五岁就被卖进了沈府。”

　　红雨点点头，不愿去看苏阶的眼神，的确，从认识苏阶起，她便从未想过要问问他的名字，每个人都是瘸子瘸子的叫他。一个人的身体上的缺陷很容易成为一个人的外号，比如说你是聋子，那许多人都会在聋子前面加上你的姓氏，呼你为X聋子。

　　“那沈翼是从什么地方学了这么一手医术的？”红雨问道，对于沈翼的医术，她一直觉得好奇来着。问林砚，他也说上一代的江湖除了叶行谊，并没有什么出名的医生。

　　苏阶似是想起了什么，露出怀念的表情，“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的师傅是一位从不出世的高人。”

　　红雨“嗯”了一声，不便再问些什么，转了话题道：“我们一直站在这里说话，会不会吵醒林品言。”

　　“就是要吵醒他才好！”苏阶瞪了林品言一眼，“我出去逛逛，顺便看看公子。”

　　苏阶前脚出门，红雨就随手唤了一个小厮盯着林品言，也出了房门。

　　门外飘着小雪，刚刚落到树枝上便迅速的化开，只留下一滩水迹。

　　红雨拿过角落里的伞，撑着它绕着林府走着。府里安安静静，只有已经挂好了的红灯笼，贴好了的对联福字彰显着过年时节的热闹。

　　往年这个时候，府里人声鼎沸，大家都忙着弄着弄那，忙着闹腾，忙着放鞭炮。而今年，红雨想着，暗暗地叹了口气。

　　他们都在哪里？

　　这几天红雨忙着照看林品言，接触到的人也只是丫鬟小厮和沈翼苏阶。偶尔洛萧然和林砚会过来看看，其他的人竟然一直没有见到。

　　有点奇怪。

　　红雨想着，抬脚往往日开会的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没有人。

　　真是奇怪。

　　红雨漫无目的的走着，竟然走到了林翩翩门前。

　　也不知林翩翩在不在家，她轻轻地敲门，许久无人回应。

　　红雨摇摇头，正欲转身离去，却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你？”红雨眼睛倏地圆睁，“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翩翩没有答话，只是低着头，晃动了一下脑袋。她的眼睛红红的，有些肿胀，像是哭了很久。

　　“没事的。”红雨拍着林翩翩的肩膀。

　　林翩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红雨，“红雨姐，我……我……”她一边说一边哭，许久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进屋去好不好。”红雨轻轻地拍她的肩膀。

　　林翩翩仍是紧紧地抱住她，红雨只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移进屋子里去。

　　“林翩翩！松手！”冷峻地声音响起的时候，红雨有些发愣。想转过脸去看看，整个人却被林翩翩抱的更紧了，动弹不得。

　　林翩翩小声抽泣着，“红雨姐……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

　　“如果是对你好的事情，我一定站在你这边。”红雨安慰道，“翩翩，你看，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

　　林翩翩点点头，终于松开了红雨，低着头在床沿上坐下，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红雨一眼扫过去，除了贺梦奇和贺语真，其他人竟然都在房里。

　　红雨眼神扫过林砚，再扫过洛萧然和兰如雨、陈清，发现他们都是一副神情肃穆的模样。

　　洛萧然突然迎上红雨的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红雨顿觉无语，悄悄移开了眼神。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看着林翩翩。

　　所有人都站着，除了红雨和林翩翩。

　　红雨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听见自己用干涩地声音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让她自己说。”林砚神色冷峻威严。

　　林翩翩仍是低垂着脑袋，一只手不停逗弄着头发，一只手紧紧捏住裙角又松开，松开了又紧紧捏住裙角。

　　“翩翩，你别紧张，有什么就说出来。”红雨连忙握住林翩翩的手。

　　手心传来阵阵温暖，林翩翩抬头看着红雨，忍住泪水道，“我喜欢……”她深呼吸一口气，似是要鼓足勇气才能说出下面的话。

　　“嗯。”红雨握着她的手的力道稍稍大了一些。

　　“贺梦奇。”说完这句话，林翩翩已是泪眼朦胧，“我委托我哥哥向他求婚，可是他们却告诉了我一件事情。”

　　林翩翩抽泣了一下，接着道：“他们说贺梦奇不会喜欢我，而且我哥找过贺梦奇，他也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红雨姐，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贺梦奇，喜欢到发疯的地步。我一直以为这件事是埋藏在我心里的小秘密，除了你和我，没有人知道。却没有想到，其实很多人都有所察觉。亏我还为这个秘密沾沾自喜，我林翩翩一项自诩聪明，却没想到比我聪明的人千千万万，也许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傻子。”

　　林翩翩看向红雨，泪眼朦胧，“哇”地一声扑到她腿上抽泣。

　　红雨望向其余四个人，只见他们齐齐摇头叹气，洛萧然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用口型对着红雨道：“小姑娘家，哭一哭就没什么伤心事了。”

　　“行了。”林砚扶起林翩翩，帮她擦干净眼泪，“你能遇见更好的。”

　　林翩翩此刻稍稍平静了一些，低着头，稍微晃动了一下脑袋，表示听进了林砚说的话。

　　“你们先出去吧，红雨姐留下来陪着我就好。”林翩翩低着头道。

　　林砚叹息一声，“兰如雨，你也留下来。”

　　兰如雨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挨着林翩翩坐了下来。

　　“你留下来做什么？我只叫了红雨姐，别这么厚脸皮。”林翩翩鼓着肿了的眼睛，瞪着兰如雨。

　　“你管我。我爱留下来关你什么事情。”兰如雨真是看不惯林翩翩这要死要活的样儿，不就是个男人吗？没了再找一个就是了。

　　“你！”林翩翩突然恶狠狠地扑到兰如雨身上，抓住她的头发，竟像是要打她。

　　“你是有气无处发还是怎么！”兰如雨没料到林翩翩会来这一手，当下被她扑倒在床上，脸上也挨了几下。

　　兰如雨迅速抓住林翩翩的手，将她压在身下，“跟我斗，你还差得远。”

　　她放开林翩翩，整了整衣服，坐了起来。

　　林翩翩一脸不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也坐了起来。

　　“红雨姐，你帮我好不好？”林翩翩拉住红雨的手。

　　“你再仔细讲讲这整件事。”红雨看了一眼兰如雨，见她一直在向自己摇头，便如此问道。

　　“虽然我没有告诉其他人”，林翩翩叹了一口气，“但我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关于贺梦奇和贺语真。你们可以说我想多了，也可以说这两个人是兄妹怎么可能在一起，但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就不能在一起？我伤心一方面是因为贺梦奇不喜欢我，我哥不答应向贺家提亲的消息，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我觉得他们兄妹俩有奸情。”

　　红雨真不知道要如何说林翩翩，你说这个姑娘脑子被门夹了吧，又不是。你说她脑子没被门夹过，怎么会想出兄妹相恋，女方向男方求婚的狗血桥段？

　　“求婚这个是不是有点……”红雨努力地组织语言，尽量不刺激这个姑娘，可她仍然忍不住道：“贺梦奇和贺语真的关系你真的不知道？”

　　林翩翩的眼神一下子黯了，“知道了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你这样说不过是在进一步证实我的猜想而已。”

　　爱情这个东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事人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旁观者却能一眼看穿。可就算旁观者将形势分析给当事人听，当事人也有可能不相信，甚至怪罪于旁观者。

　　见红雨许久没有回应，林翩翩忙道：“你说好不好，红雨姐！”

　　她的神色里带着几分娇嗔的味道，显得委屈又楚楚可怜。

　　红雨叹息一声，又不知怎么劝说林翩翩。若她是个有恋爱经验的还好，可惜她没有，甚至有些搞不清楚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

　　“你为什么喜欢贺梦奇？”红雨问道。

　　林翩翩神色一片迷茫，“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他了。”

　　“那你觉得他哪里好？”红雨又问。

　　“我……”林翩翩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哪里好，可我就是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兰如雨突然冲到林翩翩面前，给了他一巴掌，“你给我醒醒！你这样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有没有想过爱你的人的感受！我以前虽说经常和你吵架，但我打心眼里喜欢你，不做作，又直爽，办事情虽然鲁莽但常常是为了别人。林翩翩！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明明知道贺梦奇不喜欢你为什么要上赶着把你自己送给他？你这样叫犯贱你知不知道？你就这么贱？天底下没有好男人了？”

　　兰如雨气极，顺手抓起枕头就往地上摔，“我也不想跟你说什么！你要犯贱你自己去，别拉着我和红雨姐。”

　　“兰如雨，你坐下来。”红雨捡起地上枕头，“翩翩，你也听到了。其实我也想说这些，本来我想着你听了不好受，想要换一个方式说出来。没想到兰如雨先一步说了。而且，贺梦奇和贺语真的关系，你真的不知道？”她神情严肃，眼神直视着林翩翩。

　　林翩翩呆了呆，“什么关系？”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并非没有血缘关系。”红雨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是真真告诉我的，我本不应该告诉其他人，但我不想你怨恨真真，毕竟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林翩翩愣了，“兄妹？”

　　“怎么了？”红雨微微翘起唇角，抚摸着林翩翩有些乱了的头发。

　　“不可能啊！他们怎么可能是兄妹！”林翩翩眉毛眼睛皱一块儿去了，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可这就是事实！这几天你也别想太多，今天是除夕，开开心心的过年就好！”轻轻擦干翩翩脸上的泪水，红雨从她的衣柜中挑了件颜色十分喜庆的衣服，“来！”

　　“谢谢！”林翩翩低眉顺眼地接过衣服，“你们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不可能说放下便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