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人生戏》李小Q

6、第 6 章

　　今届应选秀女人数众多，待轮到甄嬛之时已是月上柳梢的黄昏时分。泰半秀女早已回去，只余寥寥十数人仍在暖焦急等候。殿内掌上了灯，自御座下到大殿门口齐齐两排河陽花烛，洋洋数百枝，支支如手臂粗，烛中灌有沉香屑，火焰明亮，香气清郁。
　　沈眉庄在甄嬛前一轮，甄嬛暗暗舒了一口气。终于轮到她和另外五名秀女，整衣肃容走了进去，听一旁引导内监的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司礼内监唱名然后一一出列参见。只听一年老的内监哑着尖细的嗓音一个一个喊到：“江苏盐道邺简之女邺芳春，年十八。”
　　“苏州织造孙长合之妹孙妙清，年十七。”
　　“宣城知府傅书平之女傅小棠，年十三。”
　　甄嬛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块块三尺见方的大青石砖拼贴无缝，中间光洁如镜，四周琢磨出四喜如意云纹图案。听着前几位秀女跪拜如仪，衣角裙边和满头珠翠饰出轻微的唏娑碰撞的的声音。她好奇瞥一眼旁边，有几名秀女已紧张得双手微微抖，不由心内也微微紧张了起来。
　　甄嬛忍不住偷眼看宝座上的皇后娘娘。云意殿大而空阔，殿中墙壁栋梁与柱皆饰以云彩花纹，意态多姿，斑斓绚丽，全无龙凤等宫中常用的花饰。赤金九凤金宝璀璨的宝座上方坐着的正是我大周朝第四代君主玄凌之皇后朱氏柔则。因珠帘隔挡，无法看清她神情样貌。只是体态微微斜靠着，隐约露疲惫之色，想是已经看了一天的秀女已然眼花，听她们请安也只点头示意，没问什么话便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可怜这些秀女紧张了一天，为了顾惜花容月貌连午饭也不敢吃，战战兢兢来参选，就这样被轻易“撂”了牌。
　　想着民间关于这位天命皇后的种种传说，以及帝后的恩爱，心中羡慕感叹不已。正想着，司礼内监已经唱到甄嬛的名字，“河安县县令甄远道之女甄嬛，年十五。”我上前两步，盈盈拜倒，垂说：“臣女甄嬛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皇后轻轻“哦”一声，问道：“甄嬛？是哪个‘嬛’？”脆若银铃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威严。
　　甄嬛低着头脱口而出：“蔡伸词：嬛嬛一袅楚宫腰。正是臣女闺名。”话一出口甄嬛就后悔了。实在糟糕，一时口快太露锋芒，把书上的话说了出来，不知皇后是否会喜欢？
　　柔则轻轻笑了笑，现场版的果然有意思，又道：“诗书倒是很通，只是不知你是否当得起这个名字。抬起头来！”
　　甄嬛微微抬头，心中忐忑。
　　柔则细细打量着这位原著主角，眉目间与自己确有几分相像。皇后迟迟不语，甄嬛心中越发紧张。
　　半响方闻皇后赞道：“柔桡嬛嬛，妩媚姌嫋。你果然当得起这个名字。留！”
　　甄嬛心中松了一口气，躬身施了一礼，默默归列。
　　出云意殿，听得身后“砰”地一声，转身去看，是刚同列的秀女江苏盐道之女邺芳春，只见她面色惨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已然晕厥过去。想必是没能“留用”以致伤心过度痰气上涌。
　　甄嬛默默叹息一回，有年长的宫女提着风灯上来引她们出宫。宫女面上堆满笑容，向甄嬛福了一福说：“恭喜小主得选之喜。”甄嬛矜持一笑，拿了银赏她，慢慢往毓祥门外走。
　　毓祥门外等候的马车只剩下零星几辆，马车前悬挂的琉璃风灯在风里一摇一晃，像是身不由主一般。等候在车上的是甄嬛的哥哥甄珩以及她的近身侍婢流朱，远远见甄嬛来了，赶紧携了披风跳下马车过来迎接。甄珩扶住妹妹手臂，轻声说：“妹妹劳累了。”流朱把锦缎披风搭在甄嬛身上系好。
　　兄妹两上了马车，往甄府驶去。
　　回到府中，甄夫人等候多时，见到女儿回来，忙迎上来嘘寒问暖，祖母婶娘们也是亲热问好。甄嬛已经入选，不论是入宫还是指婚宗室，凭她的容貌才情，前程想必不会太差，自然要好好拉拢。
　　三天后，关于入选秀女的旨意正式颁下，第一天是入选宫中的。
　　甄府，宫里的内监来宣旨，甄府众人正厅接旨，内监宣道：“乾元十二年八月二十二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懿旨：河安县令甄远道之女甄嬛，著封为从七品选侍，于九月十五日进内。钦此。”
　　甄嬛心中已经说不出是悲是喜，只静静地接旨谢恩。
　　又引过一位宫女服色的年长女，长的十分秀雅，眉目间一团和气。甄嬛知道是教引姑姑，便微微福一福身，叫了声：“姑姑。”
　　这教引姑姑看到甄嬛的容貌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请安道：“奴婢芳若，参见选侍小主。”
　　宣旨完毕，引了姑姑和内监去饮茶。为姑姑准备上好的房间，好吃好喝地款待。
　　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进选的小主封的位份都不高，都在正五品嫔一以下。眉庄被册封为从五品小仪，那位松陽县丞之女安陵容，也著封为从七品选侍与甄嬛是同日进宫。这次入选的小主共有十五位，分三批进宫。甄嬛和安陵容、眉庄是后一批。
　　第二日又听闻，那位成慧成小姐被指婚清河王为正妃，夏月菁夏家小姐为侧妃等等消息，甄嬛也顾不上什么，她要学习宫规礼仪。
　　每日早起听芳若讲解宫中规矩，下午依例午睡后起来练习礼节，站立、走路、请安、吃饭等姿势。甄嬛是一点既透的人，很学得娴熟。空闲的时候便听芳若讲一会宫中闲话。芳若原在一位太妃身边当差，性谦恭直爽，侍侯得极为周全，只是那位太妃已于两年前没了。芳若甚少提及宫闱内事，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朝夕相处间虽是只有只字片语，甄嬛对宫中的情况也明白了大概。
　　皇帝玄凌今年二十有五，早在十二年前就已大婚，娶的是当今太后的表侄女朱柔则。这位皇后虽比皇上年长两岁，但是端庄娴雅，时人皆称皇后“婉嫕有妇德，美暎椒房”，与皇上举案齐眉，非常恩爱，在后宫也甚得人心。后宫妃嫔诸人，论及宠爱，皆不及这位皇后娘娘，在后宫之中，这位皇后娘娘有着绝对的权威，皇上是从不过问后宫之事的。
　　甄嬛听得心中一沉。

　　九月十五日，宫中内监宫女浩浩荡荡执着仪仗来迎接甄嬛入宫。
　　轿子停在了贞顺门外，因是偏妃，不是正宫皇后，只能从偏门进。才下轿便看见沈眉庄以及那位县丞之女安氏陵容，甄嬛已知沈眉庄被册封为从五品小仪，是这次秀女中，初封位份最高者；安氏则与她同为选侍。不管怎样，有熟悉的人同入宫中，一颗心登时安慰不少，沈眉庄在此再见甄嬛，满心欢喜激动，原欲招呼一声，因顾着规矩并不能说话，只能微笑示意，甄嬛也回以一笑。
　　这一日的天气很好，碧蓝一泓，万里无云。秋日上午的阳光带着温暖的意味明晃晃如金子一般澄亮。
　　从贞顺门外看紫奥城的后宫，尽是飞檐卷翘，金黄水绿两色的琉璃华瓦在陽光下粼粼如耀目的金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一派富贵祥和的盛世华丽之气。甄嬛心中默默：这就是我以后要生存的地方了。甄嬛不自禁地抬起头，仰望天空，一群南飞的大雁嘶鸣着飞过碧蓝如水的天空。
　　安陵容仰望着这座无比宏美的紫奥城，心中无限忐忑，进入宫门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身后一眼：从此便是两方天地了！
　　凤仪宫昭阳殿中，朱柔则倚在美人榻上，轻声问道：“可都安排好了？”
　　内务府总管张安忙应道：“娘娘放心，奴才都安排好了。”
　　柔则“嗯”了一声。

　　棠梨宫是后宫中小小一座宫室，坐落在上林苑西南角，极僻静的一个地方，是个两进的院落。进门过了一个空阔的院子便是正殿莹心堂，莹心堂后有个小花园。两边是东西配殿，南边是饮绿轩，供嫔妃夏日避暑居住。正殿、两厢配殿的前廊与饮绿轩的后廊相连接，形成一个四合院。莹心堂前有两株巨大的西府海棠，虽不在春令花季，但结了满株累累的珊瑚红果实，配着经了风露苍翠的叶子，煞是喜人。堂后花园遍植梨树，现已入秋，一到春天花开似雪，香气怡人，是难得的美景。难怪叫“棠梨宫”，果然是个绝妙的所在。
　　甄嬛居住的是东配殿西暖阁，东暖阁住的是四日前进宫的淳常在，西配殿住的是史美人。
　　史美人是棠梨宫位份最高者，尽管她不得宠，初入宫中的甄嬛却并不敢怠慢，略做整理后，便前往拜见。史美人身材修长，很有几分姿色，尤其是鼻子，长得很是美丽。只是她眉宇间神色有些寂寥，想来在宫中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看到甄嬛的容貌，史美人神色变了一变，因为太明显，甄嬛自然注意到了，那是嫉妒中夹着幸灾乐祸。甄嬛心中涌起不安，却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想到西暖阁的一个小宫女，她见到自己的时候，神色好像也有些奇怪，必须要弄清楚才行。
　　回到西暖阁，甄嬛立刻让流朱将那名小宫女叫来，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答道：“奴婢品儿。”
　　甄嬛注意到，这个品儿在看到自己时，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奇怪的神色，她想要弄清楚原因也不转弯抹角了，直接问道：“我初入宫中，与你们也是初见，可你看到我时的神色为什么那么奇怪？还有史美人也是，我有什么不对吗？”
　　品儿一听，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