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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煌夜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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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白云过隙,不知不觉间,清绝已在松江城里待了一月有余,而那被甚为期待的武林大会,亦是在今日如约揭幕。
由于对各派中人的相互寒暄与恭维不感兴趣,清绝今日完全是睡到了日上高楼才起。
在侍从的伺候下完成洗漱,清绝挥退众人,一边更衣一边问向静立在房间一隅的敛月,道:“如何?”
得了示意,敛月微一礼,便答:“比武自一个时辰前正式开始,目前保持连胜的,是雪山派元武长老在武林中享有‘雪山四杰’之名的四位弟子。”
神态严肃的将所查之事如实禀报后,便算是完成了清绝派遣的任务,自此,敛月的态度明显地随意了许多。接着便听她道:“不过,少林尚未派出‘息’字辈以上的弟子,峨眉有点实力的都没上台,武当自潘术道长的首徒相当艰难的败下阵来后便作壁上观,更别提那一向自视甚高的‘四剑山庄’了。”
也即是说,那“雪山四杰”确是有些实力,可若对上二流偏上,甚是一流的高手,便必输无疑。
也难怪“四剑山庄”会观而不战了。
“四剑山庄”是四座名中带“剑”字的山庄的合称,这四座山庄均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他们分别是
——位于荒沙千里的北方大漠之中的藏剑山庄
——位于林木葱郁的南方西湖之畔的御剑山庄
——位于沧海奔流的东方海岛之上的铸剑山庄
——位于遮天大雪的西方岷山之巅的折剑山庄
这四座山庄均是以剑闻名天下,剑法自是不俗。雪山派虽也是专攻剑术,剑法名声亦是不小,可比起“四剑山庄”,到底还是差了些火候。
待到清绝敛月二人不紧不慢的到达目的地,锦绣山庄前早已没有了想要持帖拜庄的人。偌大的山庄前门可罗雀,却是连个看门的家丁都没有。
于是,很自然的,二人多年来久经锻炼的警觉神经适时作警,相互对视一眼,便知对方心中所想,与自己的不谋而合——这锦绣山庄里,怕是出了什么不小的事……
正欲进入山庄内探个究竟,敛月突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而后这黑暗中忽现凉风,扬起紫色花瓣片片,待花瓣尽数落地,便觉眼前黑暗消散,一切重归原样。
敛月愕然,迅速上前一步侧身转到清绝正面与他相对,查看他是否有事。
乍见清绝似是无恙,神色却略有不对,敛月便有些不安的唤了一声:“殿下……”
清绝抬手略作示意,敛月便明白他亦是经历了刚才的那些黑暗、凉风与花瓣,不知为何心便静了下来,敛月笑,略微退后一步,任他陷入思考。
方才那幕于清绝并不陌生,于是倏然便想起了不久前从皇兄萧墨粼那里得到的一条小道消息。当时清绝并未在意,然而现在略作推想……
得出的结果让清绝微蹙了眉。
未作解释,清绝只对敛月道:“带路。”
锦绣山庄虽不算大,倒也颇有意境。在有限的空间内运以独具匠心的点缀安排,倒也做到了移步换景,变化无穷。
要说不足之处,却是小家碧玉了。
明明就不大,婢女家丁倒是不少,此时歪倒了一路,虽没有碍着提了轻功的敛月清绝的脚步,倒也实实的碍着了二人的眼路。
敛月先前来这锦绣山庄查探过,自是轻车熟路的便将清绝领到了山庄深处,那专为这次武林大会的武斗所搭建的比武台前。
台上有二人正在比斗。
但是,说这是比斗,似乎又不太合实情。
台上那执剑之人是谁清绝并不知晓,可让他咬牙切齿倾尽全力也伤不了一分一毫的人,清绝却是相当清楚的——
那是他自自绝师门起便一直记挂着的师兄夜驻煌。
近百年来,武林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承灵云者傲天下。
灵云武功高深莫测。
师承灵云的清绝自是知晓这一点,可师兄夜驻煌的表现却让清绝相当莫名……
……他似是不愿伤了与他执剑相向的那人。
夜驻煌是个相当冷漠的人。只要有人胆敢向他出手,便是与他十年相处的师傅与师弟清绝,也不奢望能在他手中安然脱身。
可是这个人……
清绝将目光投注到那被自家师兄特殊对待的人身上。
他看来未过弱冠,鲜衣华服,似是个世家子弟。其人倒也算是个美少年,却偏偏板着张铁青的脸,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师兄跟他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却原来真的有怨隙。
“嘿,这兄弟俩,还真逗。”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笑语,内容却着实叫人惊异。
清绝循声望去,只见这句话是出自一个被十来个丐帮弟子围坐在中央的老头口中。
这老头儿年约五十,满面红光,两鬓已斑,身上穿着一件打满了补丁的外卦,脚上登着一双铁鞋——原来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执法长老周铁风周长老。
只听周长老右手边的八袋弟子瞪大了眼睛第一个问道:“执法长老,您说‘兄弟俩’,是说台上那俩?他俩是兄弟?!”
“嘿嘿……”那周长老听罢也不回答,卖着关子嘿笑了两声,只着力盯着台上的两人。
台上,那少年公子屡屡攻击不中,愈发气愤之下,便是招招都下了狠手。眼见如此,夜驻煌难得的耐心与好脾气告罄,蓦然出手,便是要那少年再握剑不起!
虽不知二人究竟是何关系,但仅凭夜驻煌忍到此时才出手这一点,清绝就绝不能坐视自家师兄伤了那少年。
师兄性子急躁,又太过高傲,若真一时失手,只怕事后非得追悔莫及!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两抹同是白色的身影倏然一左一右的同时出现在比武台上,接着便是劲风四起。
台下众人忙着避过这阵由浑厚内力的对抗而激起的劲风,耳中只听得木质比武台爆裂的声音,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待到宽大的衣袂裳摆蓦然为劲风激起,又翩然落下之后,回过神来的众人眼中,比武台上已然换了一副光景。
——比武场中,俨然已成废墟。
有四人安然矗立于这片废墟之上。
——曾经的皇帝,现在的九王爷,玄门的门主,玄清绝
——清绝的师兄,灵云派的掌门,夜驻煌
——方才与夜驻煌执刃相向的少年,御剑山庄的二公子,严逸雨
——御剑山庄的下任庄主,严逸雨的哥哥,严祁风。
如此,方才电光火石的刹那,一左一右的掠上比武台的,俨然便是他玄清绝与这位严祁风严大公子了。
现在的情形是,严祁风护着弟弟严逸雨站在一旁,清绝则自下而上的举扇挡住了夜驻煌劈下的掌刀。
只听夜驻煌冷声道:“滚。”
夜驻煌特约翻译:走开!
清绝肃然道:“不。”
“滚!”
夜驻煌特约翻译:此事与你无关!
“我无法坐视有人在我面前受伤。”清绝这前半句话说的正气凛然。
“虽说是有针对的……”敛月在人群中替清绝补上了这后半句。
身为武林中人,既然一言不合,便以拳脚说话。
夜驻煌执意伤那少年,清绝执意阻止,二人过招之速,叫场外一众武林人士大惊失色!
这二人是谁?
武林中是何时出现的武功这般高绝的后起之秀?!
众人正自惊疑,突闻又一声嘿笑。
“嘿,这师兄弟俩,倒也逗。”说这话的,显然又是那位周铁风周长老。
这次,是坐在周长老左前方的八袋弟子第一个抢问:“长老您认识那俩小哥?他们是哪派的弟子啊?怎的咱们从没见过他俩使的这手功夫?”
周长老拾过这弟子放在身旁的打狗棒,指着场中过招的二人,示意他们盯仔细了。
“嘿,”周长老说:“那个穿的一身黑的小子,他是灵云派的现任掌门,关老头的功夫都给他学去了。”
灵云派?
没听过。
他又指着清绝道:“那个穿的一身白的小子,他是玄门的现任门主,三年前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下从江湖上消失,玄门也因为没了门主失势不少。”
玄门?
哦,那个招个弟子就跟招个文武双状元似的的门派。
“长老您说他俩是师兄弟?”
“嘿,”周长老说:“你们觉不出,是功夫还没到火候,明眼人一瞧,就知这俩小子师承一脉。”
这句话一放下,周边竖起耳朵偷听的各路英豪都不禁色变。
神色虽各异,原因却差不多。
只因他们都看不出这二人师出一脉。
他们在这边谈的欢畅,台上却陡然生变!
只见那一直站在场中的严家兄弟二人,严祁风和严逸雨,不知为何竟突然插身清绝与夜驻煌之间。
清绝有些惊疑的观察着这个突然闪身至自己面前的男子。
此人比自己还略高些,应是未及弱冠,身形颀长,形貌昳丽,一袭白衣称上他略带几分阴柔的相貌,端的是一个眉目如画的风流佳公子。
美人,清绝见的自是不少,对镜自照,便是一个美人中的佼佼者。
于是,当场外众武林人士痴看于场内四人世间少有的容貌时,清绝却只是多看了严祁风几眼,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祁风身后的严逸雨与夜驻煌身上。
方才听周铁风周长老说,师兄与这少年是兄弟……
师傅收徒一向只在乎这徒儿合不合他心意。
若此二人真是兄弟,那就表示
——师傅收了他灭门仇人的儿子为徒。
只听严逸雨朝夜驻煌怒吼道:“滚,你滚!既然这么轻易就忘了,现在又假惺惺的跑来问什么?!”
听得少年的质问,夜驻煌蹙眉用目光紧锁少年,见对方完全没有退步的打算,夜驻煌的眉宇蹙得更深。
于是转身一振墨色的袖袍,喝道:“回山!”
便带着一众白衣飘飘的灵云弟子浩浩荡荡的离了锦绣山庄。
瞧这阵势,清绝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到哪儿都这般气派,却叫他这堂堂王爷情何以堪?
夜驻煌一去,那赶他走的少年却直盯着人离去的方向,悲苦的竟似要落下泪来。
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可落泪,严逸雨愤恨的一跺脚,转身施了轻功,几个起落之后,便再瞧不见他的踪影。
一场闹剧竟就这般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