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之歌空》余鼐鼐

4、韶华（中）

　　大霁和南诏相距不远，半月的时间就能抵达南诏的边境，再五日的时间便能到都城。我对南诏的映象已经不深了，不似阿绿，离开南诏时她已近十一岁了。阿绿在去南诏的路上喜悦溢于言表，成日拉着我说那时候的我和她是怎样，父皇母后又是怎样，南诏的山水又是怎样的。我看着阿绿动情的样子，心里莫名的很空。
　　我楚歌空活了十三年，七岁之前的记忆是欢乐的童年，偶尔也目睹过一些晦暗的宫中之事，但大抵多数的时光是好的。七岁之后又是另一番天地，此身从一处华美的囚笼换到另一座华美的囚笼，那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只有一个我自己。
　　“阿绿，我的阿绿，两年之后你就不要随我再回大霁了。”我抚着阿绿的脸说道，阿绿是属于这里的，让她留下，或者说代替我留下。
　　阿绿眼神从马车的窗外景色回来，突然跪下用她的手覆盖住我抚着她脸庞的手，“公主，阿绿说过要跟你一辈子，怎么能失信。你在哪，我的南诏家乡就在哪。”
　　阿绿本是大哥的女奴，奴隶和一般宫人是不同，宫人每月有奉银可拿，奴隶只能麻木的去执行主任吩咐的事。我遇见阿绿时那时我才五岁吧，具体是怎么回事我都记不得了，唯有阿绿一遍又一遍跟我说，那时她被大哥的姬妾鞭打的满背是血，这在权贵中不算什么。可刚好我看见，年幼的我不懂得尊卑之分，只问“小姐姐，你疼么？”后来我跟大哥说我要这个女奴了，跟着我的阿绿脱离奴隶的身份，从此便视我她的神。
　　她说，公主，你是我的神嗳。
　　她还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神。她没有告诉我谁会是我的神，或许在她心中她的公主我只是会他人的神，怎会视他人为神。
　　在大霁的六年中，每年生辰南诏都会送来各色奇珍异宝进东宫，自小都爱翡翠大哥和二哥遍搜集各国的翡翠送来。每每摸着这些华美的石头，心头都是一阵哽咽。如果没有当初那句天作之合，或许我会嫁与一个知我懂我惜我的人，与疼爱我的家人生活在一起。

　　抵达南诏边境时，我换上南诏的服饰，这两年来我从未好好的照过镜子，我自知我没有倾世容貌，与墨星辰的美人们一比真是自愧不如。当我穿上南诏服饰站在镜前看向自己时，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艳丽的容貌已经开始显露，轮廓与母后甚似，这一袭收腰长袍穿在我身上就像神庙壁画上的灵动少女。
　　“公主，你果然最合适南诏服侍！”阿绿惊艳的眼神，满心欢喜的说。
　　我捂住她的嘴，“记住，如今我已是大霁的太子妃，不再是南诏公主，可懂？”

　　再见父母兄长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撼动的感情，可我也同母后抱在一起哭成泪人。我还住在原来的宫殿，同在大霁的宫殿一样的名字，般若。母后说，般若是智慧的意思，六种智慧的意思，却没有告诉我也是六种苦难的意思。与家人也说我在大霁这几年的日子，说的都是好，说我和太子如同外界传闻无二般，父母甚是欣慰。他们说，他待你好就好。
　　是呀，他待我好就好。真的可以么，墨星辰。
　　整日跟着学习母亲处理六宫事宜，偶尔书信回大霁问皇后皇上安好，也会想起墨星辰不知道他在军营过的如何。晃眼就到了来年的三月三，在南诏三月三就是大霁的七夕。灯会，烟火，少年少女。南诏国风开放三月三这一天不论男女皆可向自己心仪的人表白，若是双方都情投意合便可一起放灯看烟火。这日我也带着阿绿和暗卫出宫玩耍。
　　到了闹市，满街都是年轻的男女，我问阿绿有没有心仪之人快去表白，阿绿羞红了脸说自己时刻我身旁哪有什么心仪的人。
　　“哎呦，我的小姐您别把面纱拿下来啊！”阿绿又慌忙的把我的面纱要给我系好，事先已经说好了在外称我为小姐就好。
　　“我的好阿绿啊，你看这个满街只有我系着面纱。这春日风光给你家小姐我好好欣赏下。”我把面纱又扯下来，看着大绿苦恼的表情赶紧的软声哄着，“今日，你看上哪家男儿我就把你许给他，哈哈哈。”
　　三月的海棠和樱花相互交错着，春风吹过时在枝头的花朵也随着风轻轻摇曳着，美不胜收。正当我看着开满鲜花的美景时，便听见有人轻轻念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转头看去一身穿瓶覗色华服的男子，右手摇着一把绘着兰花的折扇，笑吟吟的看着我。带他走进才看清他的容貌秀丽，露着几分温润的女气，女扮男装么？
　　“果然是人比花娇，绰约多逸态，轻巧不矜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在下碧云轩，难得见到倾城美人，能否告知芳名。”男子，做了个楫，眉目水波流转，只能让人想到翩翩浊世佳公子，风流倜傥少年郎。
　　我也回礼般福了身子，“承蒙公子夸奖，小女子自愧不如。女子闺名不可外道也，还请公子见谅。”
　　“哈哈，相比小姐不是南诏人士吧，在这南诏哪有别国那么多的规矩。”他见我迷惑的样子便指了指周围赏花的男女，果然大家不论男女在一起都没有太多的规矩束缚，有些甚至当众牵手。知南诏国风开放，却不知原来还可以这般。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请小姐同游泛舟？”
　　我微微一笑，“多谢公子好意了。”便唤阿绿一同离开了，我是已婚的女子，怎能同除自己夫君以外的男子同游呢。
　　“那么，有缘再见了。”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我加紧了脚下的步伐。

　　一天游玩下来也累的紧，回宫与母后用膳后就会般若殿了，坐在水榭看着宫中的景象，母后最近也开始忙着我及第的事了，及第后一年也是他来接我回大霁的时候。
　　吩咐阿绿把我的古琴取来，心里想着事却不知手下的琴声变得有些清冷有些呜咽。我不想回去啊，也不想及第。小时候我不懂太多的情感，随着年龄渐渐的成长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想做个寻常家的女子，与南诏的所有姑娘一样能和自己相爱的人相依相偎。若没有南诏公主的身份，若没有那句天作之合，若没有嫁去大霁，那该多好，奈何现在只有这些枷锁困在自己身上，不得已而为之。
　　“太子妃，天色晚了回宫吧。”身边的宫人提醒到，我看了眼般若殿的上空，星辰密布，明日又是个晴天呵。
　　“回吧，传下去备汤水。”我挥挥手，阿绿抱着古琴随我回般若殿。

　　大霁北部军营中，墨星辰随着大哥墨星玄整日金戈铁马，少年清逸的脸庞也越来越俊朗起来如刀削斧刻一般的精细，人也越发的成熟了。宫中的母后也长来信，念叨着自己的身体，也说起自己那个在南诏等着自己去接回大霁的小媳妇。
　　墨星辰每每想起楚歌空时，总是会皱眉，小时候对她也没有什么感觉，谈不上厌恶甚至觉得自己也可以将她当妹妹一样的对待。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却是越发的不喜她了。做事少年老成，墨守成规，与自己也不太亲近。而母后却又偏生喜欢这样的她，她也只会在母后身边才会露出一些女儿家的表情来，在自己面前总是向宫中的嬷嬷的一样，神情恭敬守礼，无趣的要紧。
　　不止一次问过母后难道国师的一句天作之合就非她不娶吗？而母后却告诉自己，如今虽是太平盛世，三国之间虽无争端但也不是没有问题存在。南诏势力虽比不上大霁和穹越但国风淳朴，但物资和财力却不可小嘘，比起穹越和南诏结亲更好，有助于大霁更有助于自己。
　　墨星辰听到这些越发的气愤，身在帝王家太多事身不由己自己能够接受，但是难道自己的势力也要凭一个女人来巩固么？这还是大丈夫所谓么！想到这些越发的讨厌楚歌空了。可偶尔几次自己也是见过楚歌空双眼望着碧空，无不向往又克制的眼睛，也见过她同自己的婢女相互嬉闹的场景，唯独面对自己时她却如同一个木偶般，无情无欲。
　　在她去南诏前，自己也去宫门上看着她离开，没有什么原因就想去看看。那日，服侍自己多年的顺子递给自己一封信，字迹娟秀，卫夫人小楷，真看不出她还有这手笔。上面短短六字：愿君安，早日归。脑海突然想起她的脸庞，或许试着和她相处也是好的。她嫁与自己也是不得已，何况那时的她懂什么。
　　在这北方的草原上自己时常骑着骏马，想到大霁的皇宫，想到自己的东宫里的众姬妾，想到她，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就想着尽快回去，她快要及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