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之歌空》余鼐鼐

5、韶华(下)

　　及笄，表示女子成年可行婚配。我及笄这日正值初夏，天气好的不像话，万里无云。早起，沐浴梳妆，一头乌黑长发梳顺了不着一物在上面，时辰到了随着宫中嬷嬷行至南诏皇族女子例来及笄的地方——家庙。
　　家庙是个圆形两边有台阶的石台，自我到了便奏起了乐曲，观礼者除了父皇和母后还有一些权贵夫人，我走上石台向周围的观礼者行礼后便跪在中间，母后净手后接过梳子便为我梳头取一支光洁的玉钗为我盘起一束头发。礼成，三拜。
　　当年嫁入大霁时出嫁时的情景大多都忘记了，而今日这及笄的场景却让我有一种嫁人的感受。实在是挨不住红了眼眶，看着母后满眼都喊着泪水的样子自己的心越发的难受起来了。如今已及笄，明年离开南诏时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接过母后递来的一盅酒，仰头遮面而饮，泪水就这么落在了我的衣袖上了。

　　南诏的夏日并不是很热，就连午后的阳光也不会灼疼了皮肤。而此刻，我正在湖心亭中看着这满池的荷花喂喂鱼好不惬意，阿绿却满头是汗的向我跑来，我正要打趣她怎么这般急她却比我先一步开口了。
　　“太子妃，太子来接你了，快到大霁边境了！”
　　“什么？不是要明年冬至吗？怎么现在就来？”我将鱼食递给身旁的宫人，手扶上阿绿的肩旁。这提前了一年多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阿绿也顾不得主仆之分遣散了宫人才开口说道，“是，是殷昭训生了，生了个小皇子！大霁皇后才让太子提前接您回去，这怕是，怕是要……”
　　扶在她肩膀上的双手也在不知觉中加重力量，心里算是明白是回什么事了，原来是要我回去争宠了。这太子第一子本该是我所出的，先前我还小，现下我也及笄了，是时候了。殷昭训娘家只是个正五品官员，有什么资格抚养这第一皇子，大霁皇后要么她亲自抚养，要么交与我抚养，左右都要归于我名下。
　　“莫慌，莫慌，总是要回去的。”转身接着看荷花，游鱼，“太子什么时候到？”
　　“四日后到都城，听皇后说在南诏待满三日便要启程回大霁。”
　　我摆摆手，让阿绿也退下了。这今后的路呵，我该如何进行下去，这双手会夺多少人的性命，我的命又会被谁终结。地位，权利，宠爱，名声，我都要一步步的去谋划后夺得。那些活在两位母后翼羽下的欢乐时光没了，只剩我一人了，谁都帮不了我了。
　　“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呵呵，究竟是这鱼戏莲来还是莲系鱼，”帝皇爱只挣朝夕，唯有把握权利。墨星辰嗳，你会不会因为我今后的种种作为而厌倦我。

　　墨星辰入宫当日拜见了父皇母后，说是家宴，不如说是国宴，南诏的权贵们都来了，歌舞升平到了半夜，他才随我回了般若殿。在大殿中他一副醉了的模样，这时坐在软塌上的他哪有半分的醉意。半年多未见，他倒是长的越发的朝气蓬勃了，只是给人的压迫感也越强了。
　　“殿下，汤水已备好了，沐浴吧。”我朝他说了声，行礼后便去为他准备就寝的衣物。
　　“你还是这个样子。”说完便一把把我拉到他怀里，我被他搂得紧紧的。若是不是背对着他现在我红着脸的样子他看见会不会笑话呢。
　　我挣脱了下，却未挣脱开，“殿下，早些休息。”这满身的酒气实在是不喜。
　　他退下所有的宫人，才放开我。看着他去沐浴的身影，又想着刚刚的那个怀抱，他突然松开的瞬间内心也有些微微的不舍和失落。我还在坐在床边发呆时他已沐浴出来了，只穿了襦衣，我脸上才腿下去的红现如今肯定又上来了。
　　“殿下，我去唤人来。”说完我便要从床沿跳起，而他却一步上前，我的脸便贴着他的胸口。感觉四周都静了，只听的见他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的有力跳动。
　　“别唤了，睡吧，我累了。”说完他抚了抚我的头发，就自顾自的躺倒床上了，我也只好进到里床边躺下。我记得我才到大霁的当晚，我也是这样躺在他的身边，只不过那时候太累了我便睡着了。而今晚，他躺在当初我幼时的床榻上，我也同幼时一般躺在他身旁，却怎么也睡不着。听着他缓缓的呼吸声，觉得心安，在黑暗中伸手轻轻的抚了他的脸庞，这是我的夫君，我心系一生的人，他若不负我，我也定不负他。这近十个月的未见面，骗得了别人却也骗不来自己，还是有些想念着他。虽然，我与他没有那么亲近，可他终归是我这一生的夫君啊！

　　第二日醒来时，睁开眼便看见身旁的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一时回不过神来揉揉额头。
　　“殿下，妾身去唤宫人进来服侍。”也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辰睡着的，头有些发晕。
　　他突然将头伏在我的脖颈处，温热的呼吸吹在我的肌肤上，浑身的不自在。“我记得小时候你身上有股甜甜的味道，怎如今却没有？”
　　“阿绿，端水进来吧。”他听我唤阿绿的声音后才把头抬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太子妃，你这是在害羞么？脸怎么这么红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迅速的下床，看见阿绿一行宫人进来就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迅速让她们来梳洗。而他的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看着我。进早膳时，他也时不时表现出十分与我和睦的样子，眼波流转间全是浓情蜜意，趁着宫人夹菜时他才伏在我的耳边说，“在南诏，你若还是表现出那副刻板的样子，不知父皇母后会作何感想，听话，对我笑笑。”原来他怕南诏人说我们不和。
　　“殿下，您尝尝这水晶糕，是蜂蜜和玫瑰调制成的，妾身最爱这道点心了。”说着便让阿绿取来，我微微笑着，取了一块便向他喂去。他先是一愣，接着便笑着张嘴。这恩爱甜蜜的一幕不久便会传到父皇母后的耳里了吧，接着这天下人又再次信我和他是天作之合了。
　　假象也罢，其实自己也是乐在其中。
　　接下来的三日里我们配合彼此演完这出恩爱缠绵的戏。离开南诏时，看着父皇和母后的样子心头难受，特别是父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星辰，我们把歌空交与你，你定要好生对待，定要。”我忍了许久的泪水便落下了，他看着说我，“我此生不负她。”他牵起我的手像父皇母后行了礼，一同上了马车，我回首看了看我的故乡，我的父母。
　　南诏，永别了。
　　在马车上相顾无言，他看着我几欲开口，却迟迟没有开口。
　　我试了试眼角的泪，“殿下莫为我担心，妾身不过是小女儿心态罢了，一会便好。”说完我便闭起了双眼，我当初若是睁着眼睛定能看到他当时的神情，有那么点对我的怜惜和心疼。只是不重要了不重要了，他当日在父皇在面前对我说，定不负我，不负。我原本不定的心，那一刻便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