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今安》安墙墙

2、此时金盏

　　八年后。
　　将军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刘管家吩咐小厮将府中彻底清扫一遍，又派丫鬟们收拾房间，打扫床铺。
　　庭院内，到处都是下人摆上的鲜丽花朵。一时间，春光无限，万花锦簇，水木清华。我坐在梧桐树下，手中摆弄着刚让碧络偷偷在后院拔的鸡毛，准备扎个毽子踢。
　　“二小姐。”刘管家匆匆过来，看着我手里的鸡毛皱眉道，“又让碧络拔鸡毛，咱们后院的鸡的毛都快被拔光了。”
　　我噘嘴道：“没办法，我手笨，毽子总是扎不好，所以得需要许多鸡毛。”
　　刘管家摇摇头，但随即笑容满面道：“二小姐，今天将军胜仗归来，有好一阵儿都不会再上战场了，总算安定了。”
　　“哥哥几时到？”我急切问道。
　　刘管家思考片刻道：“将军要先回王宫复命，听说王宫有举行盛大宴席犒劳将军八年连伐十国的功劳。”
　　我失望道：“那哥哥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刘管家点点头。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道：“我可以去王宫内找哥哥！”
　　刘管家吓得脸色一变，“姑奶奶，那王宫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哪怕你是将军的家人，没有荆王的诏令，那要擅闯就是死罪啊！”
　　我“嘘”声道：“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放心，我偷偷溜进去，绝对不会有问题。”
　　刘管家面如土色，道：“二小姐，你别折煞我了，你要出了事，将军可饶不了我啊？”
　　我见他确实吓得不轻，笑道：“哎呀，刘管家，我是开玩笑的，别当真啊！我回房了。”
　　话毕，我一脸轻松抬脚就走。刘管家在原地，口里还喃喃自语道：“二小姐，你真是要吓死小的了。”
　　回到房中，我叫来碧络，她正在擦洗檀木家具，手里还搭着条抹布。碧络用衣袖轻擦了一下汗道：“二小姐，有什么吩咐？还需要鸡毛吗？刘管家已经找专人看着那些鸡了，我根本近不了它们的身。”
　　我摇摇头，朝她神秘的招招手，碧络知晓我没好事，一脸担心的将耳朵凑了过来。
　　“咱们今晚进王宫，你再找找你那表姐，让她把咱们带进去。”我小声吩咐道。
　　其实，之前我和碧络曾经偷偷溜进过王宫几次。早就听闻王宫内的狐尾百合长的极盛极美，我一直想一览其芳，刚好碧络的表姐在宫里当值，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宫女领班。托她的福，每回我们都能装扮成小宫女的模样，借着打扫的名义，正大光明地进王宫内的御花园欣赏百合之美。
　　“这不好吧？”碧络踌躇道，“今晚王宫大宴将军，又请来许多大臣作陪，宫里必定忙碌紧张，我表姐一定没工夫管我们。”
　　我自信道：“这宫内我来了不少次，路都记熟了，王宫礼仪也知道不少，你让你表姐给我们找两套宫女服，让我们进殿侍候就行。”
　　碧络不相信道：“我倒是会侍候，可是，二小姐，你这娇贵的身子怎么侍候得了？”
　　我豪迈地拍拍她的肩膀道：“别忘了，我小的时候什么苦活没干过，这点事根本难不倒我。”
　　碧络见劝我不过，只得作罢，听任我的指令。
　　碧络和我进府的时间差不多，我们两年龄相仿。那时我是个胆小怯懦，不爱说话的女孩，哥哥为了让我同正常孩子一样，专门让碧络过来侍候我，他认为我们年龄相当，说话也必然投机。果然，碧络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她将我照顾的极好，我也逐渐向她敞开心扉，时间一久，我和碧络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夜晚戌时
　　王宫内张灯结彩，一片富丽堂皇之色。宫女太监个个忙碌不已，御膳房人满为患，布置大殿的奴婢行色匆匆，偶尔还可以听到太监们指挥的声音。我和碧络本想要帮忙，可是她的表姐还是紧赶慢赶把我们赶了出来，说宴席还未开始，让我们在花园里暂歇，待会儿她便会来叫我们。
　　闲的一身轻，我倒又想去瞧瞧那花园里的狐尾百合长势如何，于是拉了碧络，跑去赏花。明月皎皎，微风拂过，百合清香氤氲满园，繁花似锦，在流水月光的映照下，愈显旖旎。
　　“真美啊！”我不禁赞叹道。
　　“没想到荆国王宫内的宫女如此不凡，竟还有赏花之心。”淡淡清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讶然回头，碧络不知去了哪里，只有一个身着鹤氅的清秀男子，朝我淡淡一笑。
　　我以为是哪家大臣之子，于是低眉道：“奴婢愚钝，不敢。”
　　男子笑着伸起手，我一惊，连退几步。他微怔了一下，眼角笑意愈浓，轻轻拨开我发上沾落的桃花花瓣，兀自吟道：“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
　　我正暗自纳闷之时，男子已笑着离去。此诗大有感叹红颜易逝之意，可此时吟咏，让人实在理解不透。
　　“二小姐！”碧络快步走来。“你去哪了？”我奇怪道。碧络笑道：“刚看二小姐赏花认真，我不敢打扰，去那里的亭子看了看。”
　　“亭子有什么好看的？”我问道。
　　碧络扭扭捏捏不回答。我瞧她两颊绯红，心中早知□□。说来我和碧络都已经十六岁了，也过了及笄的年纪，她有点少女情怀，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二小姐，络儿！”碧络的表姐丹秀急匆匆地走过来，“宴席开始了，咱们快些去吧！”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哥哥了，我的心中激动万分，拉着碧络一路小跑过去。

　　站在大殿角落，我悄悄打量了一下周围。席上座次按地位大小所排，荆服公位列最上主座，坐北朝南，阶下右边最前的座位是荆国国相——魏池魏国相，而阶下左边最前的座位是空着的，我暗想：这应当是哥哥的座位。剩下的大臣各自依照地位尊卑，一列坐下。
　　一切就绪，荆王在嫔妃公主的簇拥下缓缓出来，全堂臣民纷纷下跪请安。荆王心情大好，让大臣起身落座，不必拘礼。
　　我瞅了瞅高高在上的荆王，他比哥哥还小两岁，可眉眼间尽显王者风姿。身旁是他同样年轻的王后，端丽冠绝，高贵典雅，是来自纪国的公主。
　　这时，只听殿外太监一声尖细道：“宣元丰大将军！”
　　在一阵静默后，门外璀璨的灯火中，一个玄衣束发的英俊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上殿堂。虽褪下银甲，却丝毫不减英雄气概。他健步如飞走近荆王，突然单膝跪地道：“微臣参见荆王殿下。”
　　荆王满面笑容，一双明眸熠熠生辉，他赶紧道：“陆将军快快请起。”哥哥站起身，身姿挺拔，傲然出世，浑然的将军气势。
　　待哥哥入座后，荆王笑道：“今日名为陆将军接风，但也就是一起吃顿饭，大家不必拘礼。”
　　荆王看似随意的一句话，但对于底下群臣来说，那就是指令。所以大家纷纷表现的随意起来，可这种随意看起来十分假，有扭捏作态之感。
　　我跟随着一干宫女，迈着小碎步，袅袅婷婷地流连于各个桌席间，为他们斟酒。走到哥哥桌前，我低声道：“将军，慢用。”
　　哥哥抬起头，看见我，眼神划过一丝惊诧，不过很快便恢复常态，无奈地摇摇头。这时，荆王举杯道：“陆将军为国征战，多年来建功无数，寡人在此敬你一杯。”
　　话到此处，所有的大臣皆举杯同庆，哥哥抬起酒杯，淡然一笑，一饮而尽。
　　我站在宫女中，脸红心跳，激动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这就是我的哥哥，这个世界上最疼我，也是最让我骄傲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