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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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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阳城到昆仑山,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从长城平原走,一是从赤壁沙漠走。前者路经冤鬼僵尸横行的平原到达霸苍原,再由霸苍进入昆仑后山;后者经过沙漠,石林族与牛头共处的巨石林,最后从修罗族的都城翟夜谷进入昆仑前山。
月岚将两条可行路线告诉了清流,等待他的决定。
“从沙漠走吧,顺道还能领略一番石林风光,常听你说起那儿,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和我的岚岚一起去。”他微笑着拉着月岚的手,虽然隔着袖子,手指抚过却仍能触到一条未能痊愈的伤疤。他心里有疑,脸上表情依然平和无异。该知道的,月岚不会瞒他,月岚不说的,一定是他不必知道的,他再是追问她也不会说,反而伤了感情。更重要的是,月岚绝不会害他,他确定这一点。
他的选择和月岚期盼的一样。虽说翟夜谷是修罗居住之地,但她相信凭他们的实力,摆脱几个修罗的追捕到达昆仑山并非难事,何况过多了平静的生活,那样追追打打的感觉也是一种乐趣。还有美丽的巨石林,除了石林深处的牛头怪有些难缠,其余小怪都是不值一提,她可以安心的拉着清流的手走在那条碎石路上。而且路线的第一站是他们初识的沙漠。
那一天。
巨蛇火红的身影朝她扑来,她躲闪不及,但却仍有时间念一个传送的咒文,光芒闪后,月岚的身影出现在远离巨蛇的沙漠某个角落。她庆幸传送的及时,不然硬捱那巨蛇的一记炽炎波,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死蛇臭蛇烂蛇,更是一条狡猾的蛇,我一定要把你的皮给扒下来!”她提起有些绊脚的长裙朝着刚才的地点飞奔而去。但当她赶到时却看见巨蛇倒地的身影,旁边是人族的一男一女,而那个男孩正拿着一把刀埋头割着巨蛇的肚子,然后从蛇肚里掏出一个火红的东西递给了身边的女孩。
“等等呀!”她出声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女孩吞下了那颗红色的内丹,眨着大眼睛望着月岚。
“姐姐有什么事吗?”
欲哭无泪,她蹲下抚摸着巨大的蛇躯,为什么你不等我?为什么你要先走一步?就算要死也应该死在我手上啊。她寻找几日几夜的火系内丹,就这样被别人吃掉了。
旁边的男孩和女孩看着悲哀的月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清流哥哥,难道这个姐姐是蛇的朋友吗?你看她这么伤心,会不会把我们杀了给蛇报仇啊,要不我们逃吧。不,我不用逃,是你杀的蛇,她要报仇也是找你的。”
“哈,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别忘记是谁刚才津津有味地吃了那颗内丹,要杀也是先杀你啊,趁内丹还没消化掉拿出来,拼在一起还能给蛇一个全尸。”
“不要呀,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女孩虽然嘴里讨饶,脸上却没有一丝害怕的表情。
月岚摸着蛇看着他们,一字一句的说:“是谁杀的?”
女孩退后一步指指男人,“姐姐,是他杀的,不关我的事啊。”
月岚狠狠的盯着清流,清流只好说:“因为小妹想吃这蛇的内丹,所以我杀了它。如果它是你的朋友,我跟你道歉,你要为它报仇么?”
蛇啊蛇,没想到想吃你的人还真是不少呀,可怜的蛇。
“算了,我不是它的朋友,和你们一样,我也想要那颗内丹,既然你们抢先一步,我也无话可说。”虽然心有不甘,但亦无可奈何。
“原来是这样呀,姐姐对不起哦,我们家就住在长阳城里,姐姐要不要去我们家休息一下,我看你的裙子有点脏了哎,算是我们给你道歉了好吗?”
月岚看看几日没洗的衣裙,果然蒙上了一层灰尘,而且女孩纯真的笑脸让人不忍拒绝,她点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女孩笑眯眯的拉住她的手,“姐姐走吧,那个拿刀的傻大个是我哥哥清流,我叫水瞳,别看我小,我可是个武术家哦。”
什么?武术家?她没有听错吧,月岚不可思议的看着水瞳,“你是武术家?那你为什么还要吃那颗内丹啊,你不知道那对阴阳师才有用吗?”
“这个嘛,因为《长阳史志》上说火系内丹甜甜的,味似草莓,人家很想吃啦,所以就叫哥哥一起来杀蛇咯,而且也不是全没用嘛,可以增加一点火魔法的抵抗力呢!”女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
吃都吃了,而且还是被一个武术家吃了,好伤心哦,她看看身边可爱的水瞳,越来越觉得这女孩头顶上长出两只小尖角,活脱脱一个小魔鬼。
后来她就在小魔鬼和清流的家中休息了好久好久,而小魔鬼在她住的五天后就离开了家,说是要跟着师傅外出修炼。当月岚和清流一起送小魔鬼离家时,她甜甜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姐姐,我要走了,清流哥哥就麻烦你帮我照顾他咯。”害得清流一直盯着她的脸问:“姑娘的脸怎么那么红?”
“岚岚,岚岚,想什么呢?”清流在她额头上拍了一下。
“啊,没什么,想到小魔,不,想到小瞳了,她都走了五年了。”
“时间过的真快,我们在一起都已经五年了,我也想小瞳,如果她在的话,就能一起去昆仑山了。”
此时月岚发现了清流身后的一个黑影,微缩着身子,她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叫出来。
“哥哥!”那黑影突然跳上了清流的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咳咳,你想谋害兄长啊,死小鬼!下来!”他往后一抓,就把背上的小魔鬼抓了下来。
及肩柔软的头发,鼓鼓的娃娃脸,蝴蝶般闪烁的眼眸,果然就是五年前那个小魔鬼。水瞳望着月岚,“姐姐你好守信哦,谢谢你帮我照顾这个白痴哥哥啊。”
“你!你说谁是白痴啊?五年不揍就皮痒痒了是不是?”清流举起手要打水瞳的屁股,水瞳拨腿就跑,“就是说你嘛,笨蛋哥哥,想抓我可没那么容易!”
“今天不给你点教训我就不是你老哥。”他和水瞳绕着桌子追跑着。
“姐姐救命,清流要杀妹灭口啦!”水瞳尖叫着跑到月岚身后躲藏,清流大手一抓,就抓住了她,“看你还往哪跑,听没听过姜还是老的辣。”
水瞳紧闭上眼,但她等待的拳头并没降落,只感到清流抱住了她,正讶异难道哥哥学了新的缠丝神功教训自己?但那怀抱极其温柔。
清流在她耳边说,“小瞳,你终于回来了,你回来真好,哥哥好想你啊。”
“哥哥。”她也抱住了清流,五年未见的哥哥,还是一样的疼爱她,她原来打定了主意不会哭的,但真的忍不住了。
清流的家有两张床,在月岚来之前,他一张,水瞳一张,在月岚来之后,他一张,月岚一张,现在水瞳回来了,虽说是自己妹妹但也是一个发育完整的女孩,不能再像五年前那样和自己同睡一床了,所以那天晚上,水瞳当然是和月岚一起睡。
本来水瞳提议哥哥可以和月岚睡一张床,余下一张给她,脑门马上挨了清流一记爆栗。她只好不再提出异议,而且和香香的姐姐一起睡觉比臭哥哥感觉好多了。
“姐姐,你睡着了没?”
“嗯?没有,什么事?”月岚揉揉睡眼,其实她刚才差不多睡着了。
水瞳双手枕着头,“姐姐,你喜欢我哥吗?”
“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小魔鬼果然是小魔鬼,问话如此直白。
“答案应该是喜欢吧,不然姐姐就不会留在这儿五年了。我哥哥虽然笨了点傻了点丑了点,但是还算是个好人,把他交给姐姐你我很放心,你相信吗,在沙漠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把哥哥交给你了,因为你也是个好人。”
“第一次见面,你就确信我是个好人?”
“是呀,因为姐姐很漂亮。”
漂亮和好人好像不能划上等号吧,算了,小魔鬼怎么说就怎么听吧。
“姐姐,你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清流哥哥好吗?”
“永远,小瞳,你知道永远的时间有多长吗?谁都没办法做下这个承诺,我只能告诉你,我现在喜欢你哥哥,我不会离开他,我会尽全力完成他的愿望。”月岚转过头,却看见水瞳的大眼睛里落下的泪水,无声无息,她只是在哭。
“小瞳,你怎么了?别哭好么。”她拿手绢擦着水瞳湿润的眼角。
“永远只是一个愿望,我也明白姐姐说的是事实。可是我怕你走了,留哥哥一个在世上,他会好可怜,没人爱他没人理他。”
“傻孩子,怎么会只留他一人呢,还有你呢。”
“我要走的,我不能永远陪着他。”
水瞳的泪水又溢出了眼眶。月岚不知道在她离开的五年中,这个孩子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她是和师傅一起外出修炼的,但回来时却只有一个人,而且根本未提起师傅怎样。她只觉得水瞳很爱她的哥哥,并且,这孩子并不是像她外表所现的那样无忧无虑,她和清流都想错了。
那一晚睡得不太安稳,小魔鬼的睡相实在太差,不是紧搂着她把她当抱枕,就是把双腿搁到她腰上,要不就在睡梦中乱舞双手扯她的头发。一觉睡醒,好累啊。
早餐时,清流疑惑的看着满面倦容的月岚,然后问水瞳,“小瞳,昨天你回来时我正和岚岚讨论怎么去昆仑山,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哥哥,去昆仑山干嘛?昆仑山,去看雪吗?你们去度蜜月吗?”
月岚正喝着的豆浆一下子全喷在桌子上,小魔鬼对这事好像有些走火入魔了,什么都往那方面想。
“当然不是了!小鬼你不要想歪了,你知道昆仑山有只麒麟神兽吗?”
麒麟。。。水瞳的脑中显现出那只巨大的浑身包围着金光的恶兽,以及满天破碎飞舞的尸块。“不!我不知道!没有麒麟!昆仑山从来就没有什么麒麟!那有什么麒麟啊,他们都是骗人的,哥,不要去,我不去,姐姐也不会去的!”她大声的说,有些惊慌,有些语无伦次。
清流只以为她是在外听了一些关于麒麟的可怕传说,所以害怕。月岚却把水瞳的失神全看在眼里。
“小瞳别怕,有哥哥在你不用怕,麒麟没什么可怕的,而且我们要上通天柱,如果不打败麒麟,就不能出现传送点了。”
月岚搂住身边的水瞳,柔声说,“小瞳,要不你在长阳等我们回来好么?”她感到水瞳的身体在颤抖,她是真的害怕,那样程度的害怕,她一定是曾经遇到过麒麟。
“真的要去吗?”水瞳喃喃道,“我不会在长阳等你们的,我也去。”她挤出一个微笑。
“小鬼你决定了?不怕了?麒麟有那么高,嘴巴有那么大,一口就能咬掉你的脑袋。”清流作出鬼脸吓唬她。
“坏哥哥吓我,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我这么伟大的武术家才不怕呢。”她抓起桌上的油条朝清流扔过去。
麒麟的巨口,她已经领教过了,如果不是为了她爱的哥哥姐姐,她绝对不想再看到那只神兽。
三年前,师傅带着她到昆仑山打牛妖和蛇女,在昆仑吊桥上遇到两队上山的人,有修罗有人也有仙,与师傅走过的地方多了,水瞳也了解了,人与修罗之间的仇恨再不像从前那样深刻,一见面便拨刀相向。并且有不少人都和修罗成了挚友。灵巧的人族,豪爽的修罗,如果没有战争夹杂其中,真是能成为互补不足的朋友。
那两队人见到他们师徒二人在昆仑山中也十分开心,于是那晚就在清理了牛妖的牛棚里点燃了篝火烤起了牛肉。师傅一边喝酒,一边和他们聊着几年来的见闻,就在那个晚上,师傅决定和他们一起上昆仑山顶挑战神兽麒麟,师傅是不愿带她冒险的,但她撒娇赖地上不肯起来,还威胁师傅如果不带她去,他们一走她就在牛棚切手指。所以师傅只好带上她这个拖油瓶。
如果时间倒流能再选择一次,她还会坚持一定要和他们一起上山吗?
两队人,清理沿途那些猿精不在话下,她看见一只白色的猿精朝她伸出爪子,还张口说话,周围太过嘈杂听不清楚,但她能分辨出猿精的口形,“快回去。”简单利落的三个字,而身边同伴的刀,也简单利落的切下了猿精伸出的爪子再切下了它的头,猿精口还未合,眼里是无限悲哀。
“师傅,猴子在叫我们回去啊。”她拉拉师傅的衣角说。
“猴子的话你怎么能听懂呢,傻孩子,快走吧,不是什么人都能有机会挑战麒麟的,昨天晚上你还不是吵着要来,现在怕了?”
她摇头否认,没什么好怕的,只知道麒麟是神兽,很厉害,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印象,就算害怕,从何怕起。
两队人杀到一段空旷的吊桥,再没有密集的猴群,略为休憩一下,带队的天人药师走上前去探路,过不了片刻便传来他的惨叫,“你们,快走!啊!”
已经来不及了,吊桥开始微颤,随着越来越剧烈的颤动,开明兽群就如潮水一般汹涌直下,而为首的开明口里叨着药师的上半截尸体,铜铃大眼一瞪,兽群就向正在休息的他们冲了过来,吃惊的武术定了定神,立即冲上前抵御开明兽,而有些慌乱的人也镇定下来一同抵挡,由于吊桥的窄面,体积庞大开明兽群不能分散攻击他们,只能一只堆着一只排成一直列朝他们嘶吼着。武术在最前列抵抗,药师随后帮武术回复体力,阴阳师与祭符师在后用法术和符鬼攻击,这样反而使开明处于被动,局势渐渐稳定下来。
原以为这是恶梦的终结,没想到却仅仅是开始。
一只巨大的怪兽踩着开明的尸体飞到了他们面前,它来的这样迅速根本无暇躲闪。水瞳用手擦了蒙住眼睛的血雾才看清那头麒麟,龙首、狮尾、鹿身、身披鳞甲、马蹄细腿,尊贵而凶恶。她不由的后退了,师傅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麒麟发出一记光魔法皓然之炫,这个魔法高级的药师也会,但药师与麒麟使出的威力根本不能相比。麒麟周围的人全部失去了大半的体力,药师咬牙使出神恩广泽,只要在魔法范围内的人都能够补足体力,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神恩广泽的念咒时间极长,长到麒麟可以使出第二个皓然之炫。
又是大半的体力,光魔法巨大的威力不止夺走他们的生命,而且将他们的身体冲到空中,撕成碎块,那群在旁饥渴的开明兽一拥而上抢夺着落地的尸块,她看到了其中有她的师傅。
血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透过血,看什么都是红色,她抹开眼睛上的血,还是漫天漫地的鲜红。
她望着眼前的惨境,昨天还一起狂欢一起烤肉的同伴,就变成了满天纷乱的肉块,做了开明兽的食物。只有她呆呆的站在其中,任由血雨淋湿了她的衣服,蒙住了她的眼睛,为什么要留下她,为什么师傅要把她拉到身后保护,为什么她没有站在麒麟的魔法范围内。她不知道怎么办。
不会停顿太久了,开明兽贪婪的目光已经在她身上旋转,鲜活的食物,比起地上的尸块味道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