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夏杉

3、Chapter3：答案

　　回到家的时候是七点一刻。
　　励和摆花浇水，杉夏热牛奶微面包。
　　“励和，早餐好了，你赶紧来吃吧。”杉夏在厨房里喊道，声音不大，怕吵着还在熟睡的小栗子。
　　听到的是男人越走越近的脚步声。
　　励和拉开椅子坐下，撮了一小口牛奶，温度正中，然后撕了一片面包习惯性地塞进杉夏的嘴里问她：“你在哪个班实习？”
　　“高一……”杉夏顿了顿，咽下塞进的面包继续说，“11班，就是陈雁教的那个实验班。”
　　陈雁和励和是同一届毕业同时进南中的同学兼同事，杉夏比较熟。
　　“怎么不联系来我班上实习？”励和一笔坏笑。
　　杉夏撇撇嘴：“要我去你班上成为女生的众矢之的？没门！”
　　看来对某男人在学校里对于学生的魅力产生了一股浓浓的醋意。
　　励和笑，没再做回应。

　　在此后的两个小时时间里，杉夏完成了“目送励和上班→叫小栗子起床→送小栗子去幼儿园→买菜回家”这一系列流程，最后踩着报道的时间点到了南安中学。
　　没想到的是刚进校门就遇上了梁励和。
　　“当初约会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准时。”励和扬起眉，一副“竟然能看到你准时到校真是死而无憾”的表情。
　　“……”没去回应，自知自己是说不过他的，反而转移了关注重点，“你这是在等我？”
　　“不然呢？”
　　杉夏喜上眉梢，一把挽住励和的胳膊：“你不怕被人议论说你开后门啊？”
　　励和耸耸肩：“我还没这么大的权力。再说，还是让多点人知道你是我老婆比较好，这样你做错事什么的，背后嚼舌根的时候他们也会注意点分寸。”
　　杉夏的反射弧又跑回家去转了一个圈才姗姗抵达终点：“你……我还没开始实习呢，你怎么就妄下结论！”
　　励和不再多说，拉起杉夏朝教学楼走去：“有空和我争还不如早点去报道。”
　　杉夏挣脱开他牵住她的手：“这里是学校！”她低呼，于是他们两个就这样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走着，倒添了一股指不明的初恋既视感。胸腔中的冰寒在融化。

　　曾经的多少次，都是这样他在前，她在后的走过来的。
　　曾经的多少次，她只敢悄悄抬头瞥一眼他的背影，便觉心安。
　　有那么一瞬间，杉夏觉得，自己的曾经的那么多次荒唐，都有了值得的理由。

　　“梁老师好。”一个女生恰巧与他们迎面对上。
　　梁励和微笑地点点头作为回应，又喊住女生说：“安辰，你今天下午到办公室把昨天的语文作文发下去。”
　　“好。”那个叫做安辰的女生应允道，然后缓缓地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走过的时候还不小心地撞到了杉夏的肩。
　　杉夏感觉到她目光凛冽地在打量自己。
　　有种溯然回到了七年前的感觉。
　　杉夏不寒而栗。
　　“一路上怎么这么安静？”励和停住脚步转回身，杉夏只顾低着头踩自己的路，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励和的胸膛。
　　“你干嘛突然停下来！”杉夏揉着自己被撞疼的额头嚷道。
　　“你今天状态不对劲啊。”正常情况下应该某人一路上和他斗嘴才对。
　　“刚才那个女生是谁？”
　　竟然心不在焉的原因是因为刚才的女生。梁励和冷下了脸，转回头继续大步走着，一边淡淡地回应：“安辰，我代课班级的语文科代表。”
　　“哦。”某人应着，也没注意到自家老公骤然冰冷的声音，心里暗自想着如何摆脱这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快走到教学楼的时候，梁励和的手被杉夏拉住：“你等下还有课么？”
　　“没，怎么了？”
　　“那你先回去吧，这个时间点顺便接栗子回家。”
　　励和回身盯着杉夏：“栗子有校车接送你忘啦？”
　　“那就先回去做饭。” “现在才十点，你让我做早餐呐？”
　　杉夏又是败下阵来，只能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耍赖撒娇。
　　“你就先回去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连个实习报道都要你交代，那以后怎么办呐！搞得和我爸一样。”
　　励和哭笑不得。一般俩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不轻易提起彼此的父母的。
　　……总觉得，那是个结。
　　这会儿杉夏连“我爸”都用上了，可见是真心想找个理由让他先走。
　　“那好，”励和拍了拍杉夏的肩，“那我先走了。”
　　真想再后面补上一句“你多保重”。

　　目送励和远去的背影，一直到视线中的那个男人化作一枚黑棋，杉夏才回过神来继续低着头一步步踱向教学楼。
　　不想一开始就因为励和的关系而让大家都对自己怀抱一种暧昧不明的态度。总觉得这和七年前的感觉有些类似。夹杂着那种古怪的注视，让自己无论心虚不心虚都会莫名的慌乱起来。
　　带着满脑子的胡乱，就这样走进了二楼的高一办公室。
　　“杉夏你来啦。”才刚进办公室，就听见陈雁爽朗的声音。
　　“嗯嗯，”杉夏走到陈雁的办公室桌前，“还是有点迟到，不好意思。”
　　“没事，差不了那几分钟。”陈雁笑，“前面励和刚走，你碰到他了没？”
　　何止是碰到，完全就是预谋。杉夏刚想回答，就瞄见身边的老师都不约而同地朝她们这桌看过来，还有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也转过头来看她，杉夏突然认出那是先前和励和打招呼的安辰。
　　某人的魅力要不要这么没限制啊，女学生就算了，毕竟还是孩子，但女老师也各种关注是怎么回事！搞得原配我压力很大好不好！杉夏内心万头草泥马在咆哮。
　　杉夏一边朝陈雁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别再八卦，一边回答：“没，我和他又不熟。”
　　“你们又吵架啦？”陈雁完全没有收到杉夏眼波中的指示，依然一脸坏笑。
　　这下杉夏不满意了：“什么叫又，我们从来也没吵过架啊！我哪吵得过他呀！”
　　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祸从口出，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了。
　　“原来她就是梁励和一直藏着没给我们见过的老婆呀！”一老师叫起来，声音有些大，立刻把原本挺安静的办公室炒得沸腾起来。
　　杉夏略显尴尬地站着，此刻纠结的已经不再是身份暴露这件事，而是这位老师形容的“老婆”的定语有些让自己无法招架——什么叫做“一直藏着没给我们见过”，总觉得这是形容小三的，什么时候也可以这样形容原配了？
　　阿弥陀佛，好在这老师的话音刚落不久，学校的上课铃声就响起了，一群老师抱着教案一边惋惜八卦还没八够一边各自朝自己所教的班级走去。
　　没过半分钟，办公室就只剩下了陈雁和杉夏还有两个又低头改作业的女老师。
　　“今天暂时没什么事，”陈雁说，“今天的三四节课和其他老师对调成明天的课了。”
　　“那我明天几点到？”杉夏问。
　　陈雁低头看了看压在玻璃案板下的课程表，指着课程表对杉夏说：“我明天下午五六节课，你两点到就行。”
　　“哦，”杉夏应着，“那现在我要做什么吗？”
　　陈雁指着一小叠语文作业说道：“我还剩下了十几张作文没改，你帮忙改一改就好。”
　　“好。”杉夏抱起这摞作文纸，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便开始第一次的工作。

　　虽然大一的时候有上过写作课，但是老师并没有特实际的按照高考的要求来讲。杉夏只能努力地一字一句地念过去，慢慢地画出好句以及一些结构问题。
　　“这样改效率虽低，但对于你对于学生都更有好处。”陈雁途中走过来看了看杉夏批改的作文说道，“作业应该要更认真地修改，这点你做的很对。不过等到后面你教久了，估计也是做不到这么认真了。”
　　又是一声的下课铃响，眼保健操的声音如而至。杉夏趁着这段时间学生还没有下课，人还没有多起来的时候，出去上了个卫生间。
　　等到回来时，她正准备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见办公室里的声音又嘈杂了起来。
　　“……实在看不出来那个许杉夏和梁老师是一对啊！”一个粗粗的女声嚷着。
　　“年龄听说小十岁呢！”又是一个女声，“梁老师都和我们共事那么久了，他老婆才大学毕业，听上去就不可思议！”
　　“你和梁励和共事才三年哪里算久，”突然插进来一个男声，“我和他共事了六年了也就只听说他结婚了还有一个四岁的小女儿。”
　　“这样算来他太太是在读大学的时候和他结婚的啊？真没看出来梁老师的生活这么精彩！”
　　“被你们传的越来越玄乎能不精彩吗？”杉夏听得出来这是陈雁的声音，“不过你们说的都还没怎么样，他们真正精彩的那一段，你们都还没进南中呢。”
　　“哎，陈雁！你说的是不是七年前的那件事啊！我有听我爸讲过！”是第一个发言的粗粗的那个女声。
　　“知道的人赶紧说说……”
　　“对啊，说来听听……”
　　“小声点，等下她要回来了……”粗粗的声音一直折磨着杉夏的耳朵，她想尽快踏进办公室的门，试图划裂他们的议论纷纷。
　　只是为什么，就这么一小步，她一直迈不出。
　　预期的回答依旧是会到来的，就像是七年前埋下的定时炸弹，你在推延，它也总是会爆炸的。
　　伴随着“其实她和梁老师是师生恋”的回答终归落入了他人的耳里，连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也降临至自己的头顶。
　　“许老师。”
　　一声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办公室里的讨论。杉夏回头，竟是安辰默不作声地站在自己的身后，眼里闪着明媚的光，嘴上勾起一抹向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