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与众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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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上，皇上便派桂公公送来珠宝珍玩，说是奖赏常宝林。
倾城躺在床上，托辞受了凉感了风寒，没能下地，于是，桂公公回了皇上，那边又派来好几名太医诊断，那势头，不亚于皇后生病。
如此，整个皇宫就传出流言，新封的常宝林，十分得宠，昨晚侍浴，和皇上在水中戏水玩闹过度，感了风寒。皇上万分关切，等等。
感风寒是真，戏水玩闹却是假。
也好，有了借口，小病大养，再也不用去皇后的栖凤殿请安，也就不必见那个可恶的男人了。
五月里的皇宫到处一派春意盎然。翡翠去院子里折了几支牡丹花，插在一只汝窑美人觚里。整个殿内一派宜人芳香。
“林柔妃驾到！”
倾城一听慌忙起身，连忙整了整衣襟，换上一副春风得意的表情，全然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
宫中不比其他的地方，这里没有同情与怜悯，像她处于这样的境地，皇上不放过她，那是在背地里，要是稍露一些端倪，让这些女人们知道皇上对她并不喜欢，怕是即刻便会有人上门来找麻烦，所以，不论心里怎么苦，面上都得装出春风得意的样子。
“奴婢见过柔妃姐姐！”含笑迎了上来。
林柔妃体贴地上前拥住倾城的肩膀，“妹妹可不要一口一个奴婢的叫了，我们都是姐妹，叫我林姐姐好了！”
倾城低着头，“不敢逾越，还是叫您柔妃娘娘吧！”
“也好，你呀，处久了就知道，我这个人最是心直口快，肚子里不藏事情……听说妹妹病了，便叫人找了些上好的补品……”林柔妃一挥手，身后的宫女将一个红漆木盒子装着的一只硕大人参亮了出来。
“柔妃娘娘太客气，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怎么敢收？”倾城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林柔妃“扑哧”一笑，当她真没见过世面，“妹妹往后尽心尽力伺候皇上，这些都是小意思呢，好了，不打扰了，你先歇着吧！”
说罢起身告辞，倾城送出了院子。
这个林柔妃，蛮有意思！回到屋里，歪在里间的绣塌上，手中拿着的是个绣了一半的小肚兜，刚拿出针线要绣几针。
我的儿，你在哪里？你会笑了么？喂养你的人待你好么？三翻六坐八爬，三个月的你会翻身了么？想着，想着，就不由泪水盈睫。
“小姐，不要再绣了，好是好好养身子吧，这些小鞋，小袜子，根本不知道往哪儿送？绣了有什么用？”翡翠劝道。
“除了做这些无用的活儿，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寻常人家的孩子，即便吃不饱穿不暖，也好在有娘疼着，可是，我的孩子呢，我甚至，都没来得及为他取名字……”话未说完，声音已经哽住。
是啊，对一个青春少女来讲，她怎么能体会一个当了娘的人，一棵当了娘的心。
“皇后驾到！”
吓得倾城将手中的针线掖在了枕头下面。慌慌忙忙起身，还未来得及下床穿衣，皇后早已到了屋门口。
皇后送来不少补品，见她这里冷清，又拨了两个人过来。依旧温言款语，安慰她好生养身子，伺候皇上开心便是做妾室的最大本分等等。
就这样病恹恹的。果真缠绵病榻十数日。每日除了喝那些苦药汤，便是做些针线活。
这十来天，红芍宫算是络绎不绝。
皇后常常派人过来看她，甚至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来过。无论她俩怎么有过节，在这世上，她们是常家仅存的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了。
倾城不相信她认不出自己来。但是她为何不戳破，就不知道用意在哪里了。
其实，倾城心中明白，谁会真心关心一个跟皇上调笑过度感了风寒的女人？——死了才好，少一个争宠的。
风吹起窗棂咔咔直响。宫内的窗子都用软烟罗的绡纱封住，不比民间用纸，不透一丝风。
不记得从几岁开始，自己就受了父母熏陶，在为进宫做皇妃而努力，现在，果真达到了那个目标，却已物是人非，君王不是自己的夫君，亲人一夜之间灭门。九泉之下的爹爹，若有灵看到了这一切，会为自己哭还是笑？
“皇上驾到！”桂公公的声音对倾城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不知道我有病么？连忙把做着的小衣服塞到枕头下，将自己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抓了把白粉在脸上胡乱抹了一番，看一下菱花镜：活脱脱就是一个脸色惨白的吊死鬼！脚步声迫近了，刺溜一声钻到锦被里。故意脸朝外躺着，心里说：我吓死你！
屋檐下的翡翠说了一声：“皇上，宝林他，她病得很重，您进去，怕感染了……”
“是吗，既然病的严重，朕就没有不探望的道理了，毕竟你家宝林是侍奉朕而生病的！”那个声音带着戏谑，仿佛早已窥探了她的内心。
可恶！躺在床上的倾城暗骂。
说话间，那人来到了床前。
“吆，常宝林病的不轻嘛！这些太医是做什么的，调养数日不见起色？”说着伸出手在倾城抹着白粉的脸颊划拉了一把，“你看着小脸，都把朕的手染得煞白了！”
见自己的把戏被他戳穿，倾城也就不再装。索性掀了被子坐了来。
把话挑明了吧！
“成者王，败者寇，倾城乃罪妇之身，不想苟且富贵，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皇上罚罪妇没入奴籍去浣衣局洗衣做杂物也好，打扫院落侍奉花草也好，罪妇都认了，无怨无悔……”她一副任杀任刮的语气。
“你这么细品嫩肉的朕可是怜香惜玉之人……”新皇冷笑。
“看皇上面相，应该找一些温婉贤淑能佐君王大事者为妃子，而我，明显不行，您瞧，罪妇是天生的克星，嫁到忠王府不到半年，忠王便惨败黄泉……”倾城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你还会相面？如此朕真要感谢你，幸亏你克了你的丈夫，否则朕不就成了阶下囚了，这么一说朕倒是铁定要留你在身边了，看看到底是你的命硬还是朕的命更硬……放心，你伤不到我。”涎着脸凑上前，盯着她看。
“……皇后贤惠，兰妃貌美，柔妃乖巧，常婕妤伶俐，而贱妾无才无貌，而且，心里根本就装不下别的男人，当初我爹就是看不中你的无才无能，才不许我嫁给你。忠王哪里都比你强，你说他叛贼也好，逆臣也罢，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是我的丈夫，嫁给他的那一刻起，我眼里再无别人……”故意拿最刻薄的话刺激他。
没想到他却不上当：“美丽只是一层臭皮囊，内心美才重要，女子无才便是德，朕喜欢无才无貌的女子。……忠王是你对一个男人，朕却是你最后一个男人，你不放比较一下，时间久了，你会发现朕比忠王更可爱。”
“……何止相貌丑？我内心更丑陋，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如何杀死你为父为夫报仇，比如，用簪子刺你喉咙，用绳子勒你脖颈，用毒药灌你口中……”那最难听的话语尽量刺激他。
“难得你有气节，留着这份胆量那朕就成全你，时刻留你在身边伺候，给你机会，助你早日达成心愿。”他倒是好脾气。
“……我不是一个贤惠的女子，我很野蛮，你不知道，我是做不成一个安分守己的妃子，我会无视宫规，迫害你的子女和你的女人，令你后院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继续虚张声势。
“哦，那样刁钻的的女子通常是为了引起男人的注意，别告诉朕你心底其实很盼望朕关注与你……既然这样，桂公公，你去找几名教习嬷嬷，好好教导常宝林为妃之道，宫廷礼仪。”
外头桂公公恭敬地答应一声：“老奴这就去！”
倾城恨得咬牙切齿，颓然地跌坐在美人榻上。这个男人，真是难缠！
“皇上，吏部尚书李大人说有急事要奏！”桂公公进来，小声说道。
“传他崇文殿见！”此刻的新皇一扫方才的油腔滑调，神色变得凛然起来，站起身，走了没几步，回过头冷冷一笑：“常宝林，今晚，朕要在你这红芍宫下榻！别忙睡，等着朕！”
晚上，华灯初上。
这个可恶的人要来红芍宫！时间一点点迫近。倾城慌了手脚，“怎么办？翡翠，怎么办？”
翡翠垂手站立，“小姐，奴婢也没有办法了……”
“翡翠，帮帮我，把那些黄粉儿，红粉儿，绿粉儿，螺子黛统统翻出来……”
“小姐，您想开了？迟早是要侍寝的……”翡翠将东西放到了梳妆台上。
好了，你去门口看着，那个人来了，提前知会我一声……”倾城坐在梳妆台前，倒腾起来。
“小姐，来了，来了……您，您这是……”翡翠晃晃跑进了。
“好了！翡翠你看怎么样？”倾城站了起来。
望着自己梳妆好的倾城，翡翠嘴巴张的老大！
“皇上驾到！”桂公公的尖嗓子。
“臣妾恭迎圣上！”声音极尽绵软，出乎意料。
“常宝林终于想通了！”新皇语气透着些微胜利的愉悦。
“请皇上喝茶！”倾城凑了上来，专门把那张脸在皇上面前晃来晃去。
“哦，爱妃，这妆扮，别致！”望着倾城半边黄粉，半边绿粉的脸蛋，似乎并没有像倾城预期的那样大吃一惊。
“爱妃好有心思，明白朕就喜欢那种与众不同的妆扮，你很狡猾，知道以新奇取胜！”皇上一把拉过画得面目全非的倾城，坏笑道。
“皇上，皇上，翡翠，翡翠……”倾城挣扎着。
翡翠应声而至，“皇上这是宝林亲手做的莲子桂花糕，您尝尝味道如何？”
“对对对，皇上您尝尝，好吃着呢！”倾城乘机挣脱开来。
“哦，爱妃这等心思？不忍辜负佳人美意，那好，朕就尝一小口。”说罢拿起白玉托盘上的银签子，挑了几小块放到口中，“嗯，好吃，好吃。”
倾城拿出手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舒了口气。
“怎么这么困呢！”皇上打起了哈欠。
倾城和翡翠对望一眼，总算过了这关。
翡翠过来推了推皇上，“奴婢为您宽衣，皇上，皇上！”
那个人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吓死人了！倾城也伸了个懒腰。
“小姐，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您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翡翠担心地说道。
“不管了，躲一次赚一次！好了，翡翠，你也歇着吧，我困了！”倾城望着外头黑漆漆的夜，幽幽地叹口气。
“那，皇上……”
翡翠望着趴在桌子上的皇上，说道。
“你帮我，咱们把他抬到床上去……”
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可恶的人弄到大床上，翡翠为他脱了靴子，解开袍子，掀起锦被，盖上。
“小姐，我下去了，有什么吩咐叫我！”翡翠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倾城点了点头，示意她轻一点，生怕惊醒了那个讨厌的人。
自己也洗了脸，把那些花里胡哨的粉末洗净了，靠在床里的那个枕头上和衣而卧。
半夜起风了。倾城蹑手蹑脚起身关上被吹开的窗户。
回到床上再也睡不着。外侧那个人却传来轻微的鼾声。打量着这个男人，紧锁的眉头，紧闭的双唇，熟睡的样子像极了忠王。
哎，忠王，叹口气躺下。
又做梦了，梦里和忠王在花间翩翩起舞，相依相偎，恩爱无比。
凌晨。翡翠起身到大殿门口听了听，不见动静，又回去睡了，看来昨晚的蒙汗药下的过火了。
“勒死朕了！吭吭吭……”
倾城猛地张开了眼，天哪，自己正贴在那人怀里，一条手臂软软地缠在他的颈子上，那人一只手臂紧紧环在自己的腰上。
惊惶地坐了起来，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还好！
“你，你卑鄙，竟然趁人睡熟非礼人家……”
“谁非礼谁啊？白天装得跟圣女似的，夜里却只往朕的怀里钻……”那人很恼火地翻了个身，将倾城往被窝里拉。
倾城吓得尖叫：“翡翠，翡翠，快为皇上更衣！”
屋门打开，翡翠连忙进来，后头两个端着洗脸水，拿着方帕得小宫女来到了床前。
几个宫女侍奉他穿好衣服，新皇转身朝躲在被子底下的倾城意味深长说了一句：“重赏常宝林，确实与众不同啊！”
照例，这番话霎时被传遍了后宫，私底下，倾城便被冠以“与众不同”的狐媚子，专门诱惑皇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与众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