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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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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对着空空的屋子先是愣了一阵。若是十多年前,面对张起灵的突然消失,他还会暗自嘟哝一句“又TM的给老子玩失踪”,同时寄希望于不久后他会救自己于危难中,强大得恍若神祗,而他则是神明脚下虔诚的教徒,一面不断制造麻烦一面不忘皈依。那时的他还单纯地以为,他对他,仅仅是对朋友的依赖和对倒斗界高手的敬佩,再无其他。而现在的吴邪,连抱怨的想法都没有。
是什么时候起,对那人不告而别,由赌气和焦虑变成了稍不留神就会漫溢出来的担忧和失落。这种感觉如同小锤,轻轻地敲击四肢百骸,不使人致命,不容人求饶。
吴邪胸口一阵闷痛。将外套甩到一边,他拉开冰箱取瓶啤酒,竟意外地发现里面多了许多食材,是自己未曾买过的。他略微一顿,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快步走向阳台。
阳台上整齐地晾着洗好的衣服,瓷砖上还留有小块水渍,放脏衣服的地方空空的。吴邪奔到卧室里拉开衣柜,看见叠成一摞的衣服,它们在吴邪出门之前还在阳台上挂着。一切干净整洁。
吴邪忽然恨死了这种干净。
这几个月里,张起灵在吴邪家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发呆和睡觉,不是没干过家务,可从未这样彻底地做过。吴邪清楚,那人向来行胜于言。他眼前闪过青铜门前,四周雾气缭绕,阴兵借道长长的队伍,那人混在那群阴兵中,手握鬼玺,回头对他淡淡地笑了,做出的口型是“不见”。
张起灵,如果说这些是你觉得自己不告而别是种过错,因此试图弥补的话,那么这些年我一直纵容你的擅自离开,你赎的,又是谁的罪。
吴邪把自己陷进沙发里,木然地盯着天花板,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暗下去也没有开灯的意思。在这段时间里,他仿佛失聪了失明了失语了,对外界的一切无半点反应,不饿不渴。他终于明白那人喜欢盯着天花板的原因,不单是躲避无聊的话题,也不单是寂寞的派遣,更多的,是内心深处的茫然和对未来的难以把握。
张起灵走了,他带走了吴邪的回忆,却带不走吴邪的时间。生活仍在继续,吴邪心下了然,也渐渐意识到,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一切所做出的表现都日趋淡漠,除了对某人,某个再不会回来的人。正因如此,在不知道第几次的家庭聚会中,他对着一个女孩子的照片,机械地点了点头。身旁是期盼已久的父亲和再也掩饰不住内心兴奋的母亲。
“太好了!那日期就定在这周六吧。我这就给对方家长打电话!”
“嗯。”
“那天你早点到,穿体面一点。哦对了,就穿那件黑色的西装吧,老这样松松垮垮的穿多不正式。”
“嗯。”那件黑色西装,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好些年以前买的,只穿过几次,第一次是穿它是去北京新月饭店,之后的几次如同照片上的女孩,面目模糊,怎么也记不真切。
吴邪听着母亲与对方家长美滋滋的通电话,觉得几个月来的一切,都如同一场梦。不真实,但不愿醒。
而现在,他不得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