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年》腐木林桉

7、柒

　　一个简单的“喂”字哽在喉咙。吴邪不明白为什么此刻的他忽然没了勇气，去叫住那个十年来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身影，即使吴邪知道那人不会为他的话驻足，除了荒凉的戈壁滩上的那个夜晚，相似的场景，满腹疑惑直逼临界的他和面容寡淡一如往常的他。

　　吴邪知道，他的谜始终比自己的要多，但他在某种程度上却比自己更无助，因为他是张起灵，他背负的，不只是自己的命运。
　　至于旁的，只需要记住，他从始至终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就够了。吴邪轻叹，头更痛了，他随手拔掉手上的点滴，静静闭上双眼。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暮色渐合，病房内早早开了灯，没拉严的窗帘缝透出点点灯光，点滴在昏沉的睡梦中被再次打上，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想起张起灵临走前说过的话，自己已经睡了两天。那这两天里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张起灵给他做了什么东西吃？尽管吴邪相信张起灵不是那种白痴到连做饭都不会的家伙，却抑制不住自己的不安情绪。他抓起手机，刚想翻出家里打过去便低电量自动关机了。他烦躁地将手机丢到一旁，不再想管家里那一大一小。

　　对床传来阵阵晚饭的香味，不是什么美味佳肴，可对于刚醒来不久身体还很虚弱的吴邪来说也是种刺激，他抬眼看了看吊瓶，液面在瓶颈的位置，他生性不爱麻烦别人，本想等护士一会儿过来拔针时顺便提出想吃晚饭的要求，却在偷摸咽口水时不经意一瞥，发现床头摆着的保温饭盒。

　　他简单回忆了下，这饭盒他上次醒来时明明不在。他将饭盒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是很普通的款式，没有过于夸张的图案和令人眼晕的条纹，简单到极容易被忽略，盒盖周围有磕碰的痕迹，像小动物的牙印。几个月前，吴邪在去往长白山的路上，一个不小心失手摔了饭盒，盒盖磕在桌腿，好在足够结实，里面的饭菜没摔出来。

　　整件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吴邪还记得上次用完后是他自己亲手将它放到厨房左边第二个柜子里。

　　他来过。又走了。

　　吴邪打开饭盒，热气喷在脸上的一瞬间吴邪承认自己有些感动。他低头扒着饭，几个月来张起灵给他做的第一顿饭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的，想到小哥站在厨房里系着他的围裙有模有样下厨，屋里是一脸淡漠望天的小小哥的场景，吴邪忍不住笑了。饭盒很快见了底，张起灵装得不多不少，刚好够他补充基本体力又不会撑到。吴邪放下饭盒，心想如果能这样一辈子该有多好，简简单单安安稳稳地，不去追究谜团，不再寻找终极。可他毕竟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不容易沉溺在儿女情长中太久，很快他便想到一个问题：张起灵人呢？

　　如果是特意回来给病人送饭，一般情况下都会等到病人醒后看着他吃下去，再把饭盒带走，准备给带下一顿或是收起来，不会把东西丢在外面不管不顾，更不会把病人自己丢在医院，这些简单的生活常识他不可能不懂。可现在小哥迟迟未出现，那么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去上厕所或临时出去处理些事情，一会儿就会回来，还有一种……吴邪不愿想。

　　可事态却偏偏朝着吴邪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吴邪刚一进门就发现，张起灵和小男孩的鞋子，部分衣服，连同他们的人，通通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