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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   寒假结束,沈絮满怀心事回到学校,这心事中有家里面的烦恼,也有为这即将到来的,离别的季节而添的惆怅。
      班长打来电话,说组织大家一起吃散伙饭。大学里的班级概念很淡薄,除了开学时的第一次见面,人来的最齐的恐怕就是毕业前的这一顿散伙饭了。最后的晚餐照例是吃既经济又实惠的火锅,酒水还可以自己带。男生们开怀畅饮,一个个扯着嗓门乱喊,高谈阔论远大的理想,雄心勃勃豪情万丈;女生们就含蓄很多,要好的几个说着离别的话语,也有的红了眼眶。
      大学可以说是人的一生中,最自由洒脱,浪漫美好的一段时光。
      无论是欢喜还是悲伤,在这段日子里总有最特殊的味道,让人无法忘怀。这是他们最后的少年时光,最后的纯真年代。大学毕业,意味着学生时代的一去不复返,而校门外等待着的,是一个崭新但丑陋的世界。
      今天是春风化雨,桃李芬芳;明日要各奔东西,咫尺天涯。
      众人正到酣处,一个男生忽然站起来,涨红了脸对着桌子那头大声说:“冯宇笙,我喜欢你,我已经喜欢你好久了。今天再不说,就没机会了。”说话的男生叫范季里,高高瘦瘦的,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白净斯文的很。大家都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震了一下,齐刷刷看向女主角。冯宇笙也脸红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对方,然后说了一句:“你怎么不早说!”
      于是,瞬间嘘声一片,众人唯恐天下不乱的本色暴露无遗。两个人被推搡着,送到了一块儿。牵手成功的男女主角,在各种起哄声中,含情脉脉的对视。这时有心水清的人提醒他们,别在这灯具店里呆着了,还嫌瓦数不够么,赶紧去自修室吧,这个钟点没什么人。
      最后他们十指紧扣着离去,留给众人两个甜蜜的背影。
      那一刻沈絮觉得很感动,一个腼腆的男生,刚才说出口的那几个字,不知在他的舌尖徘徊了多少年。而原来她也一直有心,只是苦于羞涩。这是离别的盛宴,也是他最后的机会。还好,还好,他们没有错失。何其有幸,一群人的“散伙”,竟促成了两个人的“入伙”。
      一顿饭真是吃的峰回路转,高潮迭起。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几个舍友都有些醉醺醺的,沈絮因为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一口酒也没碰,是真正的“众人皆醉我独醒。”
      她把她们几个都一一收拾妥当,才要睡下,手机响了,一看是家里的电话,接起来,电话里传来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阿絮,你快回来,你爸爸他出事了,被公安的人带走了!”
      沈絮飞快地冲到火车站,买了时间最近的车票,心急如焚的往家里赶去。一路上她反复回忆妈妈刚才电话里的话,爸爸被公安局带走了,犯的什么罪并没有说清楚。现在被关在拘留所里,不许探视。沈絮可以想象现在妈妈孤独无助的心情,可是她回去了,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呢,不过是再添一颗焦虑的心。
      沈絮首先要思考的是,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人可以帮沈絮们?第一个想到的,是陈飞乔。可是沈絮的直觉告诉她,爸爸被抓这件事,很可能和他有关系,虽然她没有任何的证据,可心里却极度不安。而万一真果被她猜中,那么去求他帮忙,无异于与虎谋皮。所以,现在沈絮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陈默。
      沈絮立刻给陈默打了电话,可是他的电话一直关机,他从不会这样,难道他那里也有事发生?她的心情益发烦躁了。
      到家的时候已过了午夜,妈妈眼睛红红的,几日不见,像老了数年。沈絮顾不上安慰她,忙问爸爸现在的情况。
      “刘秘书去打听了,说是以行贿罪拘捕的。现在拘留期间,除了律师,一律不许探访。阿絮,你说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沈絮给妈妈和自己都倒了杯水,焦虑烦躁在这个时候只会帮倒忙,在还没想好下一步之前,她们必须冷静。
      “妈妈,我们有相熟的律师没有?”沈絮问。
      “公司的法律顾问可以么?”
      “不行,不能是公司的人,有外面其他的律师么?”
      “有一个姓黄的律师,是你爸爸一个同学的太太,关系也不错。”
      “好,就先找这位黄律师,请她出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妈妈起身去打电话,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沈絮打开门,竟然看到陈默站在门口。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会在这里,没有力气思考无关紧要的东西。她只知道,现在,在这个漆黑的夜里,他的出现,给了她最有力的依靠。
      沈絮一下扑到他怀里,抱着他,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陈默也没有说话,他紧紧地把沈絮搂在怀里,低下头拿脸颊轻抚沈絮的发。她恍惚觉得这是一个梦,梦里只有他们两个,互相依偎,无忧无虑。
      “你怎么回来了?”终于还是要回到现实。
      “阿姨给我打了电话,说你爸爸出事了,我就赶回来了。”他扶着她的肩,进到屋子里。
      “陈默,你来了?”妈妈看到他,声音又有些哽咽,
      “你……回过家了么?”沈絮知道妈妈想问什么,她的后半句话是:“你爸爸怎么说?”
      “回过了,我问了爸爸,他说他现在也不清楚情况,可是他答应会帮忙。”
      妈妈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黄律师电话打通了没有?她怎么说?”沈絮问。
      “我跟她说了情况,她现在已经去派出所了。”
      他们三个静静的坐着,谁也没有出声。这里以前是他们一家三口最爱的谈天的地方,现在少了一个,只觉得这客厅大而空,仿佛失了生命,整个空间都像干涸的要裂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又响了起来,沈絮妈妈去开门,一起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妈妈介绍说,这位就是黄律师。黄律师坐到他们中间,开始讲述她了解到的情况。
      “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白展鹏的人?”她问。
      这个名字沈絮没有听过,便转头看向妈妈。
      “是不是土地局的副局长?”妈妈说。
      “不错,沈总现在就是因为这个人被牵连进去的。这个副局长刚刚被双规,贪污受贿很多问题,很严重。在他交出的名单里,就有沈总的名字在上面。”
      “不可能。”妈妈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振元决不会做犯法的事情。”
      沈絮握一握妈妈的手,让她冷静,“是行贿罪吗?什么证据?金额多少?”陈默开口问。
      “这些他们都不肯透露,说现在还在举证阶段。不过有一个警察和我了露口风,说好像和香烟有关。”
      香烟?香烟能值多少钱?
      “你们现在别着急,我在里面见到沈总了,他情况还可以。那个派出所里我有人认识,他们会关照他的。”
      黄律师离开前又安慰了他们几句。妈妈让陈默赶紧回家休息,他临走吻了吻沈絮的额头:“阿絮,一切有我,嗯?”,
      她冲他挤出一个微笑,“真的,有你在,我就不怕”。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全靠黄律师传递消息。事件的始末渐渐清晰起来,沈絮也终于知道了“香烟”事件是怎么回事。
      土地局的这位白局长在被双规后,交待了很多经济问题,其中一项,就是“远星”集团副总裁沈振元在今年过年期间送给他的,四条“乾坤”香烟。白展鹏在官场几十年,靠各种手段收取的利益不计其数,于这送礼收礼上,也大有研究,他一看这烟就知道另有深意。果然这香烟烟如其名,内有乾坤。原来里面每一支烟都是一张面额100元的美金卷起来的。四条烟合共是8万美金,以当时8.8的汇率计算,就是70万人民币,已经构成行贿受贿罪。白展鹏一案牵连广,数额大,被上级列为了今年的重案,而涉案的其他人员,也将被一同严惩。
      噩耗传来,沈絮只觉得疑点重重。那天那些烟拿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妈妈当时说是什么“特产”,可现在看来,完全就是一个圈套,爸爸是被人设计陷害的。可是,眼前还有两个结没有解开:第一,是谁要这么做?拿烟来的人,不过个打手,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再见到他,可是谁是他幕后的主使者?第二,那人怎么知道姓白的会被双规?如果白某没出事,那么一切就不会发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一切的计算全在他股掌之间?
      沈父出事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陈默一直陪着沈絮,他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帮助,可有他在,她总觉得安心许多。今天黄律师说,她去派出所托了很多人情,所里终于同意让沈絮他们和她爸爸见一面。沈絮和妈妈早早的就准备好,等黄律师来带她们过去。陈默每天一早就会来沈絮家,可今天直到她们出门,他都没有出现。
      沈絮终于在拘留所见到了爸爸。虽然来的时候,她已经反复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那即将见到的亲人必定憔悴苍老,可当她真的看到父亲的时候,眼泪还是涌了上来。
      他的白发,皱纹,眼睛里的红血丝,让沈絮简直不敢直视。妈妈已经泣不成声,这是她的丈夫,她的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世界的坍塌,完全无力承受。
      沈絮扶着妈妈坐下,三个人不知道如何开口。黄律师是唯一的局外人,她意识清醒,问出关键性的问题,“托你给白展鹏送烟的人是谁?认不认识?”
      沈振元把脸埋在掌心里,久久不语,再抬头的时候,脸上是痛心忧虑的表情。“他是陈飞乔介绍来的人。”
      呵,陈飞乔。沈絮一向没有侦探推理的头脑,可这次却被她猜中。那个永远笑意盈盈,被她视作另一个亲人的,最爱人的父亲。
      你有没有证据,那些烟不是你的?”黄律师问。
      沈振元摇头,“我连送烟的人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
      “那么陈飞乔呢?有没有针对他的证据?”
      “他是苦心设计的这个局,怎么会留下破绽。”沈振元身子往后一仰,抬高头,“我不怕坐牢,只是寒心。这么多年的朋友,他竟这样害我。”
      之后黄律师又问了几个问题,但都不得要领。探视时间到了,她们必须离开。
      回家的路上,妈妈的眼泪自始至终就没有停过。沈絮虽然也难过,却不想哭。她只是觉得害怕,由心而来的害怕,就像一个做着美梦的人,最怕梦醒,一切成空。
      到家的时候,陈默站在门廊前。妈妈没有看他,径直走了进去。沈絮和陈默对视,他面有倦色,眉头紧蹙。
      “阿絮……”
      “我们去走走吧。”她说。
      现在是冬末的午后,阳光很好,披在身上恍然如春。有老人带着蹒跚的婴孩在漫步,大人放开了手,小人跌跌撞撞,虽然险象环生,却没有真的跌倒。路的两旁是参天大树,树梢上有刚冒出的点点新芽,真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沈絮和陈默各自走着,并没有拖手。
      “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沈絮问。难堪,也总要说出口。
      他站在她面前,踌躇着。他的围巾垂下来,流苏正搭在她的心口,这是他们此刻唯一的接触点,陌生而暧昧。
      “我爸爸今天和我说了一些事……”陈默说,“你爸的事……和他有关。”
      沈絮静静的听着,心里酸的厉害,她真想钻进他怀里,大声说:“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无论怎样,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
      可沈絮终于什么也没说,因为如果他们不是他们,我们就不是我们。
      为什么爱情不能再纯粹些呢,为什么每一个爱情故事,到最后,都有旁的东西夹杂其中呢?或人,或事,或时间。沈絮一直以为自己和陈默是不同的,他们这样得天独厚,有数不尽的的天时地利人和,会从青梅竹马走到白首不离。
      原来不是,其实他们只是普通人,又如何能够免俗。命运的轨迹总不由人,哪怕昨天还是常晴无雨,今天也会电闪雷鸣。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今夕何夕,便要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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