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来过》一叶倾城

12、第十一章

　　一过完年，陈默说要带沈絮去一个地方，他母亲安睡的地方。
　　沈絮对陈默的母亲知之甚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去世，因为什么去世，甚至连她的照片，也从没见过。她只是从他俊美的容貌上猜测过，生他的那个人，一定风华绝代。
　　那是一个近郊的公墓，因为不是清明重阳这样的热门日子，墓地里几乎没有什么人。陈默领沈絮到一座坟前，坟墓不知是刚刚修葺过，还是有人用心保养，看上去干净整齐。坟的两边植着矮松，白玉般的碑上，有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长发齐肩的女子，正温柔浅笑，眉眼间一派风流宛转。
　　沈絮一眼认出那双眼睛，和陈默的一模一样，明若朝露，灿若朝霞。
　　照片下几个大字写着：爱妻方凌落安息。下面的落款是陈氏父子。
　　陈默拿出带来的花，插在墓前的花樽中。那是一束半开的白玫瑰，是这长眠地下的人，生前最爱的花。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插好花，陈默拉过沈絮的手，：“这就是阿絮，妈妈，我们一起来看你了。”
　　沈絮朝着坟头恭恭敬敬的鞠了躬，在心里说，阿姨，我是沈絮，我会代替你来爱陈默，保护他，照顾他，生生世世。请你放心，请你安息。
　　拜过了故人，他们俩并肩坐在矮松下坐下，陈默开始给沈絮讲他母亲的故事。
　　他的母亲方凌落，出生在一个显赫的家族，她的曾祖父是李鸿章的副将，叔公做过黄埔军校校长，父亲曾是某自治区建设兵团的团长。母亲虽出身武门，接受的却是最传统地道的人文教育，从小知书达理，写得一手好柳体。她在大学里遇到陈默的父亲，两人一见倾心，毕业后没多久就结了婚，生下了陈默。可惜佳人命薄，陈默４岁时就失了母爱，她去世的时候３０岁还不到。
　　“方阿姨是因为什么去世的？”沈絮问。
　　“生病。”陈默低低的说。
　　“什么病？”
　　“一种很罕见的免疫系统疾病。”
　　沈絮有些唏嘘，生老病死乃人之必经，却非操之在我。像倪匡说的，在宇宙中，地球不过小小一颗尘埃，何况这尘埃上六十亿人口中的一个。
　　她挽上陈默的胳膊，靠在他肩上，“自古红颜多薄命。”
　　沈絮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猛地坐起来，想问，又不敢开口。
　　“妈妈的这个病是会遗传的。”陈默一语道破她的心事。沈絮心里一沉：“那你……”陈默摸摸她的头：“我没事，我每年都去体检，一点问题也没有。医生说这个病妈妈遗传给女儿的几率比较高，而如果是儿子的话，就会安全很多。”
　　听了这话，沈絮稍稍定了心：“可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是不是？”
　　陈默转过身来，面对她：“这个世界，哪有百分之百安全的东西？除了健康，我们的周围还有无数其他的危险存在不是么。可是阿絮，我问你，如果我真得了病，你会离开我，不要我么？”
　　沈絮鼻子一酸，半跪着抱住他的肩，下巴抵在他的头发上，：“不会的，你不会生病，我们都会长命百岁，我会永远守着你，就算你赶，我也不走。”
　　陈默把头埋在她的颈窝，什么也没说，只是一遍又一遍，拂过她的长发。
　　沈絮和陈默的事，并没有告诉家里的大人知道，主要是怕他们啰嗦。反正他们现在的相处十分自由舒服，就没有必要说破什么，徒增尴尬。
　　寒假结束两人各自回了学校，一有长假期，陈默就会从北京飞过来看她。他总是住那间小旅馆，沈絮说你可以让老板给你办张VIP卡，弄点优惠。他苦着脸说，老板说了，以后带女朋友上来，可以免费给他换大床间。
　　那间旅馆做的是学生生意，给那些没有场地的小情侣提供了不少便利，所谓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高校周边小旅馆的存在，简直是又合情又合理。不过沈絮却从未上过陈默的房间，他从未要求，沈絮也从未主动，一来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彼此太过熟悉，想到男女的这些事上都有些腼腆；二来觉着反正来日方长的，不必急于一时。
　　大二那年，学校里有一则新闻，与沈絮多多少少有些瓜葛，那就是曾经喜欢过她的林静杨，和她们寝室的叶满枝好上了。
　　林静杨是系里的红人，就是在整个学校也薄有名气。进校三年来，不晓得被多少女生追过，但都无功而返。现在名人恋爱了，自然引来众人围观。
　　群众的窃窃私语里，主要有这样几个观点：有人说，林静杨条件那么好，最后找的女朋友不过而而，这让一众求爱未遂的女子情何以堪？也有人说，据说林曾暗恋过金融系00级的沈絮，两人不仅外形登对，女方还是富二代，现在林静杨眼光怎么退步的这么厉害另一个人说，林静杨那时迷沈絮迷的很凶，自从沈絮找了比木村还帅的男朋友，林失魂落魄了好久呢。又有人说，还有人比木村帅？我怎么没见过。好事之徒接着说，他每次来看沈絮，都住东门“爱的旅馆”，十一长假的时候我带你们去看……
　　结果就是，十一的时候陈默果然来了，他很困惑的问沈絮，为什么最近小旅馆前很多人探头探脑的张望？是不是在打听价格？要不要我去说给她们听，单人房一晚98，住满5晚可以免费升大床房？沈絮说你千万别理她们，不然一不留神你就被她们骗到那张大床上去了。
　　沈絮不知道为什么林静杨谈场恋爱，最后的焦点变成了自己和陈默，不过说老实话，她还是很为他和叶满枝高兴的。心想难怪满枝这阵子脸上老是笑开了花，对她的态度也不复以前那样冷漠。那天沈絮在图书馆遇到来还书的林静杨的时候，沈絮很衷心的对他们表示了恭喜。林静杨微微笑笑，说：“谢谢，其实可以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是多么难能可贵。而且，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谁，是不可代替的。”

　　暑假的时候，陈默和沈絮谈起再过两年毕业之后的打算来。她本来想着，他们这样的家庭背景，以后到父亲们的公司帮忙，是必然的选择，谁知道陈默却有不同的打算。他说他想去美国的大学继续深造，叫她跟他一起。沈絮对这个决定有些意外，可也并不排斥。国外的月亮虽然未必更圆，但趁着年轻多经历一些，总不是坏事。而即使生活未必如现在安逸，可若同甘共苦的，是身边最爱的那个，苦也便谈不上苦了。
　　最后一年上半学期期末的时候，爸妈一起来接沈絮，一上车她就觉得气氛不对头。以往他们总要问长问短，尤其是妈妈，连教什么课的什么老师是男是女老家哪里有没有孩子都恨不得问的清清楚楚，可今天两个人都一声不啃，脸色也不太好看。
　　“妈妈，你们怎么了？和爸爸吵架了？”沈絮坐在后排，搂着妈妈的胳膊轻声问。
　　“不是。你别瞎猜。”妈妈拉拉她的手，“你们去美国的事怎么样了？”
　　“申请都寄出去了，学校的通知还没来，陈默说要到开春才有消息，应该问题不大，到时候办签证什么的，他会搞定的。”
　　妈妈点点头：“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一起出去我也放心。可是阿絮，你和妈妈说实话，你和陈默是不是在谈恋爱？”
　　沈絮没有料到妈妈会突然问这个，有点不好意思，“你们都知道？”
　　“你们那点小算盘，我们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你不说，我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想想也是，父母都是过来人，他们现在做的，他们何尝没有经历过。热恋中的男女，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昭告天下。
　　“陈默是个好孩子，爸爸妈妈不是要反对你们，只是现在，你爸爸和你陈叔叔有了些矛盾，我们怕会影响到你们两个。”
　　妈妈这话让沈絮有点摸不着头脑，爸爸和陈叔叔，不是一直很要好么？当年她爸爸刚到新单位，全靠陈叔叔一力扶持，两家又走动的勤，一向不分彼此。现在新公司那么成功，大家的日子都很好过，怎么会反而不和了呢？
　　“妈妈，怎么回事儿？”
　　“这个……说来话长，回家慢慢跟你说吧。”
　　从始至终，爸爸始终一言不发，目视前方，不知道他严肃的表情下，是怎样的心情。
　　到了家，陈默又在门口迎接，沈絮有些难为情，只悄悄跟他说，爸妈已经知道他们的事了。他也有些紧张，忙问他们态度怎么样。沈絮说他们没有反对，但她没有把妈妈后面的半句话说出来，因为不想多一个人担心。
　　过年的时候家里总是很热闹，尤其现在沈父有了身份地位，来拜年送礼的人更多了。他们拿来的东西，若不是太贵重，一般都会被留下，左不过是烟酒和保健品之类的。
　　每次送礼的人走掉，沈絮总会很没有出息的去偷偷张望下，看有什么好玩东西。今天下午又走了一批人，沈絮跑到那堆礼品跟前，翻了翻，没什么可玩的。不过有两条烟引起了沈絮的兴趣。家里有很多不同牌子的香烟，最贵的应该是有个国宝图案的，而最常见的，是大红色盒子装的。可是这几条烟，沈絮却从来没见过。它的包装很普通，可名字却很特别，叫做“乾坤”。沈絮才想把烟拿起来看，妈妈走过来制止她：“别动这个，这是人家托你爸爸送人的。”
　　“这烟怎么从来没见过？”沈絮问。
　　“这是土地局一位领导家乡的特产，外面没有卖的。是刚才来的人里面，那位领导的同乡，专门从老家带来，托你爸爸送出去的。”
　　“那个人怎么自己不去送？”
　　“不是还不认识么，就想借着这几条烟，托上你爸爸给安排见个面 。”
　　沈絮无心理会他们生意场上的事，只问妈妈，爸爸和陈叔叔到底怎么了。妈妈叹了口气，告诉沈絮，原来爸爸和程叔叔很早以前就有了摩擦，那是公司还没上市的时候。程叔叔为人谨慎　，爸爸就比较决断，两个人在上市节点和股票定价等多个方面都有分歧。后来爸爸不顾反对，还是一力促成了公司的上市。虽然结果是好的，可两人的嫌隙就这样生成了。公司上市后，二人之间不复以往的亲密，彼此间多有猜忌，还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有激烈冲突。所以基本上，现在他们两个，已是神离且貌也不和了。
　　虽然沈絮不知道他们的矛盾到了怎样根深蒂固的状态，但从妈妈的描述中，她也能了解一二。陈飞敲一直对自己的父亲很提携，可以说没有他的青睐，爸爸就不可能有今天。可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东西，他对他好，另一方面也是要为自己所用。
　　他们两个虽然表面上一个施恩一个受恩，可实际上是互补不足，相得益彰。这样的关系在波澜不惊的时候，是非常稳定的，可一旦时机改变了，这施者和受者的心态也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一个以为有了发挥才干的新舞台，想一圆心中的抱负；另一个却觉得他翅膀变硬了，不服管教。一来二去的，原本同甘共苦的朋友，就反了目。
　　其实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正所谓，共患难易，同富贵难。
　　“那怎么办呢？”沈絮问妈妈。“要不我们再劝劝？”
　　“还能怎么办呢，他们都有自己的立场和想法，靠我们劝是劝不好的。我就指望着你和陈默的事，或许会带来些转机。到时候如果成了儿女亲家，那关系就又不同了。”
　　没想到妈妈还有这样的苦心，沈絮拉住妈妈的手，说：“我和陈默一定会好好的，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