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四澄澈》灰银

1、第一章

　　二十年。
　　饮下最后一口熏风，紫丞轻轻闭上眼睛。
　　或许孑身一人的日子还要过上千年万年，却心底淡然。这样的日子也并不觉得无趣。仅仅是想到还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唇边便会泛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微笑。
　　楼澈……

　　有人接近的气息。月陵渊从不曾有其他人来过。
　　眉头微皱，心念一动。懒洋洋地未曾起身，却掩去了自己的踪迹。
　　“啊~不…见了…”
　　快速地奔向一瞬间消失不见的人，楼澈按住刺痛的胸口低喘着气，失望地撇了撇嘴。
　　没有人。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又让他一个人？乍一看见那抹紫色，心里奇异地涌起温暖而安心的感觉。可是为什么不见了？
　　孤寂的感觉突然间那么强烈。眼前渐渐模糊。
　　紫丞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柔软的银发，清澈的眼眸，除却稚气与从前无二的脸孔，不是那个傻瓜仙人还会是谁。他看着他就站在身边，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看着他苍白到透明的脸色，看着他眼里凝聚的泪水。
　　眼神有些冷冽。他不是从前的楼澈。
　　温暖的泪滴滴下。紫丞眼里的情绪越发幽暗。伸手将他拉入怀里。
　　“恩？”
　　突如其来的拉力让楼澈不稳跌倒，回过神却发现自己趴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眼望入那深邃的眼眸里，安心的感觉让楼澈止住了泪水。抬手环住这个人的脖子，慢慢搂紧。放松了身体，闭上眼睛。
　　紫丞抱紧怀里突然软倒的身体，没有说话。怀里的人身上没有一点或清或浊的气息，不是仙，也不是魔。事情需要调查清楚。可是…
　　他知道是他。虽然太多的情况不对劲，但是他那么确定地知道是他。
　　“澈…”
　　风里留下温柔低沉的回声。月陵渊又如往常一般寂然。

　　落仙谷。
　　“少主，这是…”琴瑚瞪大了眼睛，看着紫丞温柔地将怀中的人放在床上的动作。虽然二十年的时间对于拥有无尽寿命的魔族人来说很短，可是这二十年间他们家的少主从未再与任何人这般亲近。
　　好奇地凑近床边。“诶，啊！怪仙——”琴瑚惊叫，可是立马又没了声音…
　　哀怨地瞪着紫丞。少主，你也不用点人家哑穴吧~~
　　“琴瑚，午膳送到房里来——固本培元的药膳。”
　　他的身体如今极弱，心肺都曾严重受损。澈…
　　琴瑚张了张口，想起自己被点了哑穴，看着紫丞静默的表情，最后只能点点头，退出房间，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梦里。又回到那个令他恐惧的地方。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往哪里走，都没有尽头。他甚至不能找到一个地方可以让他背靠着坐下。没有一丝丝可以依靠的感觉，虚浮没有边际。
　　“弹琴的…”
　　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心里终于抓住一点点安慰。为了他，他不会后悔。
　　时间。他没有办法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或许其实只有那么几天。好漫长。越来越感觉虚弱。睁开眼睛，什么东西刺痛了他的双眼，那么明亮。他尽力挣扎，可是那光明却越来越远离了他。
　　“不…要…”
　　不要带走！心里好像突然空了一块。那是最珍贵的，他最珍贵的…
　　紫丞静静地看着他不安的挣扎，听着他慌张的低语。良久，伸出手轻抚他额头。看他终于平息下来慢慢睁开眼，眼底一暗，收回了手。
　　眼神由迷茫逐渐转为清醒，坐起身，呆呆地看着眼前美丽的人。
　　紫丞心里一怔，唇边泛起一抹微笑。“饿了么？起来用膳可好？”
　　“你…我…”求助般地望着眼前的人，眼底茫然。
　　“你叫什么名字？”将他额前的发丝拨开，轻柔地问着。
　　“楼…澈，名字…是…楼澈。”稍嫌费力的开口，楼澈讨好地看着他。
　　心里微微刺痛。从前的楼澈，最爱东拉西扯成天聒噪不停的楼澈…为什么变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将他拉入怀里。低低在他耳边出声。“那我呢？我的名字是什么？”
　　怀中人顿住。接着却颤抖地抓紧了他的衣服。“不要…走，不…要…”
　　稍稍抬起他的脸，看见他的惶恐，听见他的哽咽与脆弱。“忘了么？”
　　楼澈徒劳难受地按住自己心口，心里空白的地方，他怎么也无法填满。他要怎么告诉他？他要怎么让他明白他明明感觉如此熟悉，却没办法记起？
　　“不…要…走，不要…走。”只能不断重复，只能不断乞求。他真的害怕被他抛下。
　　吻去晶莹的泪水。“对不起。”他不该逼他。“忘记了也不要紧，问我好不好？”
　　楼澈凝望着他。“名…字…？”
　　“紫丞。”缓缓念出两个字。这个名字，澈，你只叫过一遍呢。
　　“紫…丞…”迟疑地念出声，手指不自觉握紧他的衣服。
　　“再叫一次！”
　　“丞…紫丞！”
　　“恩。以后不可以再忘记了，恩？”拾起他的手包裹在掌心。
　　认真地点头。承诺般坚定。
　　“扣扣——”
　　“王，我进来了~”不待回应，鹰涯便推门进入，手上端着药膳。
　　径自摆好饭菜碗筷。“咳~琴瑚有些…不太舒服。”
　　紫丞轻点头。他知道那小妮子约莫是有些闹别扭了。至于眼前这个看起来面无表情的嘛…或许是因为看见楼澈为他所做的一切，终于放下心里的介意。此刻，是想来探查情况吧。
　　“恩。鹰涯，这几天我想陪陪他，期间族中的事务就麻烦你和首辅了。”
　　“…是。”鹰涯的目光终于投向楼澈。“…王，他…？”
　　紫丞转头看向楼澈。“他不太好。你去吧，我会照顾他。”
　　“是。”默默退出房间，带上门。虽然这二十年里王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改变，也从不提楼澈两个字。可是他始终很清楚，那个人，在王心里的地位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细心地布好饭菜。“澈，来~”
　　“恩…”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紫丞转过身，楼澈正站在身后——光着脚。
　　紫丞不语。将他抱入怀里坐下，凌空拿过毯子密密包住。凝视他半晌，缓缓将额头贴着他，闭上眼。
　　楼澈张大眼看着无限亲近的脸。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眨眨眼，努力嘟起嘴，去碰触那个人姣好的唇。
　　紫丞睁眼。已经感知到，澈的元神同样受损严重，所以他会呆呆傻傻的，反应迟缓。所以他会有言语障碍。所以他不懂照顾自己。或许，还会存在更多不良的状况。
　　不过…轻轻笑开。小傻瓜虽然比以前更傻，捣蛋迷糊的个性还是不改。
　　捏住他的下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澈，”点点他的唇，“这里…不可以亲别人。”
　　无辜眨眼。
　　低头吻上他，温柔摩挲，舌尖甜腻地描绘他的唇形。
　　拽紧手里的衣服，心里一阵痛楚。“紫…丞…”
　　微微退开凝视他的眼。澈，为什么露出这样的神情？绝望…和希望…
　　更紧地怀抱住他，再度吻下去。深深的，带着绝对占有的姿态。
　　反复挑逗勾引着生涩的小舌。怀里的人一开始呆得像木头。他知道，不论是之前无法无天的楼澈或者是现在傻气呆笨的楼澈，对于男女之事还是一无所知。想起从前他一直吵闹着要他带他去百花楼的事情心里便一阵不快。惩罚似的轻啃，察觉到怀中人的瑟缩后又温柔的安抚。
　　楼澈原本迷糊的脑袋如今更迷惑了。心里恍惚因为这样的亲昵而升腾起喜悦的心情，被咬时微微的刺痛却又让他心里觉得委屈。不服气的感觉让他想要抓住作怪的坏蛋。
　　不乖的小孩！察觉到楼澈终于有所反应，却偏生不得要领，只是貌似泄愤般地缠上他然后开始——咬！眼底闪过一抹邪魅的光芒，全然夺回主动权，决定好好教教这个小孩什么才是真正的亲吻。
　　脑子变成一团浆糊，只能被动地跟随。可是，甜蜜的感觉，却那么自然。
　　察觉澈的气息愈来愈浅淡，没亲吻过所以不懂呼吸么？==！不过，以楼澈的单“蠢”，就算怀里的澈仍是从前的澈，他也同样可以理解…终于决定好心放过笨笨的猎物，澈的身体…恐怕经受不住长时间的“无氧运动”。恩，为了日后的幸福，可得好好把这只小家伙养的健健康康的。
　　“澈，要记得只有我可以对你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老神在在地说着霸道的话。
　　撅嘴。
　　“怎么？有意见？不喜欢？”轻啄眼前的美食。
　　“喜…欢。”老实地回答。随即又苦恼地皱眉。
　　轻吻他的眉头。“你在不高兴什么？”
　　“你…是…我的…”他重复他的话。
　　眼底掠过一丝狡诈。“恩，你…”点点他的唇，“是…”点点自己的唇，“我的。”
　　“你…”楼澈有些着急，“你…”
　　紫丞心里一痛。他看见了，看得那么清楚，他眼里的受伤。想起刚刚他的神情…他心里曾经受的伤，从来都没愈合过吧。即便他忘却了所有的事，潜意识里却仍是不安。
　　珍惜地吻上他的唇角。“我，”点点自己的唇，“是…”点点他的唇，“你的。”
　　轻咬下唇，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看着他小心翼翼不敢相信又想要求证的表情，紫丞微微笑。“我，”点点自己的唇，“是…”点点他的唇，“你的。”
　　不厌其烦地重复。直到楼澈将唇贴近他。
　　轻如羽毛的触感，带点冰凉的气息很快离开。
　　更仔细地裹好毯子，拿过膳食开始喂他。
　　楼澈只吃了两口便不肯再吃，无辜的眼又望着他。
　　“怎么了？”
　　皱了皱鼻子。“不好…吃”
　　闹别扭的小孩。
　　眼前的调羹稳稳的，丝毫没有要退开的意思。
　　“这些东西，每餐至少要吃两碗。”紫丞轻飘飘地说，话里却带着一丝强硬。这件事没得商量，更没得妥协。
　　“不…不好…吃。”坚持反对。
　　紫丞盯着他。
　　楼澈被盯得有些心虚。好嘛，他承认他只是不喜欢药的味道。
　　紫丞将调羹里的食物吃下，转而吻上楼澈的唇。既然要闹别扭，就换个法子制你！
　　强硬地将食物哺入，却又细心的不至于让他噎着。
　　“我们两个一起吃，现在，每餐至少要吃四碗。”
　　“你…欺负…我！”脸通红。
　　“是你不乖。我可是很喜欢现在这样。唔，以后还是一起吃更好！”说完又开始喂食。
　　“呜…”

　　“盘古之灵虽有异动，但是仍未消失。”勾陈径自越过腾蛇，也不看到来的琴瑚和鹰涯。
　　“勾陈前辈，这么说来，怪仙人他…本应该还在盘古之源里么？”琴瑚巴巴地追问。
　　“至少元神还在。”
　　“那如今的楼澈小子又是怎么回事？”腾蛇凉凉地问，周身赤焰时不时闪现。
　　“暂时我还不能完全肯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如果盘古之源里楼澈的元神无法被释放的话，现在紫丞身边的楼澈过不了多久又会消失。”
　　“什么？”鹰涯惊异。
　　“少主…他很想将怪仙人留在身边。”琴瑚小声地说。
　　“哦？”勾陈似乎被勾起了兴趣。“我还以为紫丞巴不得避开楼澈那小子呢，怎么现在又想起来带在身边了？莫非傻了的楼澈比较有趣？”语气仍是一贯的不留情面。
　　“一直以来，王对楼澈的心思…我们始终都摸不透。”鹰涯隐晦地辩驳。
　　“勾陈前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怪仙人消失？”琴瑚恳求地问道。
　　“哼…”勾陈冷笑。“你们两个回去吧。”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啊~勾陈前辈！”
　　“…腾蛇前辈，这件事情勾陈前辈那边还请您多帮忙。”鹰涯认真地请求。
　　腾蛇顿了顿。没有说话，便跟着消失不见。
　　追上勾陈，望了望他阴沉的脸色。“你在不爽些什么？”
　　“…”
　　“不让姓楼那小子消失的办法你有吧？”腾蛇好整以暇地问。
　　“那又怎样？我能想到的法子紫丞必定也能想到。若他真想不到…哼，”勾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腾蛇，“来这里问我的人也该是他。真若不想让楼澈消失，便不会让那小丫头来问。”
　　“看不出来你对姓楼那小子还挺好。难道你真想他们两个在一起？”
　　“那又怎样？”
　　“一个是仙，一个是魔。一个是男的，另一个还是男的。你这个死变态还真是恶趣味。”
　　“恶趣味也好过你这个成天只会玩火的疯子。还跟着我做什？想打架么？”
　　“哼，我对手下败将没有兴趣。”
　　“那还不滚？”勾陈难得心情恶劣。
　　腾蛇不语。看着勾陈飘然远去的背影，再度跟上。

　　是夜。落仙谷的天空繁星闪亮。
　　将楼澈抱回屋内，亲自为他洗漱。若是任何人看见这样的画面怕是都要惊异堂堂魔族之王竟会如此屈尊降贵，然而紫丞脸上的表情却无丝毫不对的模样。
　　“丞…紫丞…”楼澈努力唤着。
　　终于收拾好一切的紫丞回过身来。“恩？”
　　“香…那个…”楼澈眼里闪闪发亮地看着摆在窗边桌子上的酒瓶。
　　紫丞瞧了一眼，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发。分明是个孩子心性了，竟还对酒念念不忘。想了想，适量的酒既有助于睡眠，也有益于增强体质，便取了来。
　　“想喝么？”坏心地将酒瓶拿远，开始挖陷阱。
　　“想~给…我喝。”楼澈讨好地看着紫丞。
　　“想喝呢~自己来。”说完仰头喝下一大口酒，指指自己的唇。
　　楼澈红了脸。难为情地看着他。
　　紫丞挑了挑眉，将酒饮下。
　　“啊~”楼澈瞪着笑的奸诈的人，撅起了嘴。
　　紫丞笑笑，又含了口酒，指着自己的唇。
　　猎物已经动心了，眼神不断在他的唇和酒瓶之间逡巡。
　　再饮下这口酒，顺便动了动手指，消去酒瓶里大半瓶酒。
　　“坏~”楼澈扑入他怀里，伸手抢酒瓶。
　　“诶~不可以哦。”酒瓶举高，另一只手将他禁锢在怀里。摇了摇酒瓶，“听，酒不多了。”说着再含了口酒。
　　距离如此之近，酒的醇香是那么浓厚，紫丞含笑的目光是那么温柔，他几乎要溺毙其中。像是受了蛊惑般，楼澈将唇贴了上去，像贪吃的孩子一样舔舐他的唇角。
　　叹息单纯如他只会重复孩子般的动作，决定不再考验他——也考验自己，开始引诱无知的小孩。想来真是喜欢上了逗他吻他，爱极了他通红的脸蛋上开心与甜蜜的表情。他全然的依赖总是让他想要极尽自己所有温柔来宠他呵护他。这个人，不知何时已在他心底深深地扎根，他不排斥也不愿意排斥，他可以容许这单纯的人占据他所有生命。不管现在的澈是否理解，也不管以后澈是否会恢复，他都会霸道地让他的世界只有他的存在，杜绝所有令楼澈不爱他的可能。
　　澈，你既然招惹了我，就不会让你再一个人逃。
　　楼澈软软地瘫在紫丞的怀里，迷糊中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床上，盖好了被子。费力地睁开犯困的眼，只看见一个模糊离去的背影。
　　“别…不要…走！”尽力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心里的痛楚忽然再度出现，眼泪便直直落下。
　　“嘘~澈，乖！我在这里。”
　　关好门迅速回到床边。在他身边躺下，将他拥入怀里，轻拍着背安抚。他知道他怕黑。想起当初眼睁睁看着他走进盘古之源，听见苏袖和容仙告诉他他怕黑的时候的心疼。他绝对不会再让他一个人感受黑暗的恐惧。
　　“我…不…不要…一…个人！”更紧的贴入他怀里，声音里仍有哽咽。
　　“不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别怕，我在。”
　　低沉温柔的声音带着令人信服与安心的力量。楼澈慢慢平静下来。
　　“一…直？”
　　“……永远！”紫丞低低地说。
　　澈，我会让你一直都在我怀里，幸福的、安然的。
　　黑暗中渐渐消失了声音。紫丞仔细分辨着他微弱的呼吸，忍不住把他更密实的包裹在怀里。他只能守候着他，却不能妄动法术医他。可是他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事情横在两人之间，他会清除掉，所有障碍。

　　虽然如今魔族已经被正名，落仙谷外围的屏障却没有消除。曾经一心所求的，无非是人、魔、仙皆能平等的生存在阳光下，不再因为身份的差异而遭杀戮。禁忌之语解开后，魔族人在人界生存的危险已经解除，但是三届素来泾渭分明，相安无事便也罢，不再多求。何况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过神仙眷侣般的生活才最合适。
　　不过…
　　“小懒猪，还睡？”紫丞恶作剧般捏住楼澈的鼻子。明明已经醒了这么久，还要赖床。
　　躲避似的蜷起身子更往他怀里缩去，楼澈摇了摇头。“不起…”
　　手臂习惯性地环住他。“怎么?”
　　“不…不去…爬…山。”咕哝着，头又往他怀里拱。
　　紫丞好笑地捉住他。这些天闲来无事便拉着他往山上爬，也是希望他强身健体。小家伙却不情愿了。
　　“那今天不爬了，我抱你飞上山顶看看风景可好？”
　　“飞…？”
　　“恩。乖，快起床。”
　　磨蹭着用完早膳，楼澈窝进紫丞怀里，环住他的脖子，甜甜地凑上来唇来——碰了碰。
　　紫丞挑眉。澈一向害羞，决计是不肯主动亲近的。“怎么？”
　　“山上…喝…酒。”眨巴着眼看他，脸上满是讨好的神色。
　　“恩~看在贿赂的份上，依你。”点点他的唇，眼里尽是宠溺。
　　眨巴眨巴眼。
　　“恩？又怎么？”
　　撅撅嘴。“要…两瓶。”
　　“呵，学会得寸进尺了么？”
　　不服气。明明一直得寸进尺的人都是他。“是你…”
　　紫丞笑开。他可爱的人儿啊~虽然语言不能完全表达他的意思，他却已经能够通过他一个小动作、一个字、一个词、一个眼神毫不费力地猜出他的心思。他如此期待未来的日子里一点一滴更透彻更完全地了解他。
　　既然他说他才是得寸进尺的那个，不名副其实似乎对不起这头衔。
　　“两瓶酒的贿赂可还不够呢！”
　　偏着头想了想，又凑上唇——舔了舔。
　　紫丞失笑。毕竟孩子心性，果然不能有太高期望。
　　细心地为他多加一件保暖的披风。落仙谷常年气候和温度其实都很稳定，可是楼澈的体温却始终偏低，总是浑身冰冷。
　　“抱紧我。”
　　听话地搂紧他，楼澈的脸上难得有丝兴奋的红晕。
　　繁花密林在身边极速掠过，一眨眼却又是云雾缭绕。楼澈把头靠在紫丞胸前，真好。此刻心里感觉那么踏实。因为无论是安静地在房间里坐着，或是此刻飞跃于丛山茂岭之间，在这个人的怀里，感觉没有丝毫不同。始终是那么温暖，那么安心。只要在这个人的身边，任何地方，他都可以无所畏惧。
　　很快到达山顶。将楼澈放下，摸了摸他的脸，又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还好，不是很冷。
　　找了空地坐下，拿出酒，递给楼澈一瓶。
　　楼澈将酒抱在怀里，极目望向远方，脸上微微恍惚的笑。
　　“喝…酒，真好。”说完看向紫丞，轻轻抿了口酒。
　　紫丞不语。共饮熏风，是曾经对他的承诺。澈，是否潜意识仍在意着，虽然不记得。
　　“我们去落仙谷外看看可好？”
　　楼澈僵住，眼神里有着惶惑，又渐渐茫然。“不…”
　　“澈？”紫丞皱眉轻抚他的脸。
　　温暖的触感唤回楼澈的神智。他摇着头，“不去…不要…去…外面。”说着抱紧紫丞。
　　眼底有丝冷然。“怎么？”
　　楼澈不说话，只是拼命在他怀里摇头。
　　紫丞抬起他的脸。“澈，看着我。”
　　楼澈听话的抬头。眼底仍是慌张。
　　“别怕。我在你身边，恩？”
　　低沉温柔的嗓音尽是安抚的意味，喉咙里仍是哽得慌，他却没有说不的理由。
　　紫丞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远出的旅程势在必行，为了澈，也为了自己。

　　“王？您真的要去么?”鹰涯皱着眉头问。
　　“恩，琴瑚，你准备一下，我和澈明天出发。”
　　“是。”琴瑚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成天呆在谷中闷死了，终于又可以和少主一起出去玩了。
　　“对了，琴瑚，鹰涯，这次都不用跟着我。我和他两个人就够了。”
　　“什么？少主…”琴瑚哀怨地看着紫丞。“不让笨鹰涯跟着就算了，琴瑚可以保护你…咳，保护和照顾怪仙人啊。”
　　紫丞微微笑。“我会照顾好他的。谷中的事就麻烦鹰涯和首辅多费心了。琴瑚，我有另外的任务给你。具体的事情我会临时通知你。”
　　“啊~怎么这样~好嘛！”琴瑚不情不愿地答应。又想了想，拿出琴瑚宝袋。“少主，这个你带在身边。什么东西都可以放进去的。我多放了些珍稀药品在里面，另外还有不少好东西呢。对了，这块赤焰玉是腾蛇前辈要我拿给怪仙人的，戴着可以保持身体和心脉不僵。”
　　紫丞接过宝袋和暖玉，蓦然感到玉激发了一阵灵气。笑了笑，转身为楼澈戴上。
　　楼澈笑眯眯地看向琴瑚。“谢…谢。”
　　琴瑚的眼眶陡然红了。“怪仙人…你这个笨蛋仙人！”
　　楼澈不解地偏头。看看紫丞，又看看鹰涯。
　　鹰涯不自在地转过视线看紫丞。“王，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个聪明点的楼澈。”
　　紫丞微笑着摸了摸楼澈的发。“一直都是傻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