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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荆棘见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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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我只是来打个招呼。”牧欢弹弹被溅到身上的灰尘,“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赶过来的。”
应枕单手揽住顾长赢失衡的身体,另一只手已迅疾如电地在身前虚划,数道藤蔓破土而出,挡在众人面前。
电光火石之间,顾怀音身形一展,青光流转的屏障罩住了众人。
“各自结阵!”他大喝。
经历了鬼潮的石门弟子虽惊惧,还不至于无头无脑,三五一组,气息相连,结成自我防御的盾气。
场中形势瞬间分明。
一边是勉强稳住阵脚、如临大敌的石门众人。另一边,始作俑者牧欢,却依旧歪着头,脸上甚至还挂着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只是随手放了个无关紧要的烟花。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应枕。在落到失去意识的顾长赢身上时,嘴角弯起可怖的弧度。
“阿枕,”他开口,“你带来的这些......”
他顿了顿,目光在面色苍白的石门弟子身上逡巡,最终回到应枕脸上,带着一丝抱怨般地嘲弄,“太弱了。”
他向前走,脚下松快,仿佛踩着的不是鬼物残肢。
“我只是想和你单独玩。”牧欢眨了眨眼,语气愈发激动,“你看,他们连这点东西都对付不了,怎么配和你一起呢?把他们丢在这里好不好!我带你去一个特别、特别有趣的地方。”
应枕将顾长赢放下,让他靠坐在一旁的断墙边。
然后,他直起身,迎向牧欢那专注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牧欢。”应枕开口,声音清晰地穿透空气,“再过界一次,我不会再顾及你姐姐的脸面。”
没有怒吼,没有质问,只是平静。
牧欢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瞬,眼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但随即,他又笑了起来,“阿枕,你还是这么无趣。规则,界限......这些东西,捆着你自己还不够吗?”
他的视线再次落到昏迷的顾长赢身上,歪了歪头,语气微妙:“还是说,是因为这个?”
话音未落,牧欢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模糊了一下!
顾怀音瞳孔一缩,嘶吼,“小心!”
几乎在同一时间,牧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顾长赢斜上方,他伸出手指,似乎想去触碰顾长赢的脸颊,却被那突然出现的荆棘壁垒阻隔。荆棘上的金色符文流转,散发出驱邪破障之力。
方圆数尺的地面窜出的缠绕着淡金符文的荆棘,如同活物般将顾长赢围在中心。
牧欢的手指在离荆棘毫厘之处停下,他收回手,指尖萦绕着痛苦的灼热。
“啧,护得真紧。”他嘟囔。
应枕的目光始终无波,“牧欢,该收手了。”
牧欢看着他,露出笑意,接着狂笑,笑声在空旷的荒地上显得异常刺耳。
“好啊,我走。”他阴恻恻地又扫了一眼,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慢慢融入雾气之中。
最后消失前,他对着应枕张口。
“阿枕,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连同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一同散去。
空气中,只剩下风吹过荒草的呜咽。
应枕站在原地,望着牧欢消失的方向,眉头蹙起。
......
剧痛是从脑子深处炸开的。
顾长赢只觉得无数冰冷的碎片在脑海里打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鸣。他下意识想抬手捂住耳朵,却发现手臂沉重到不听使唤。
“别动。”
清冷的声音从前头传来,短暂地缓解了疼痛。
他费力地掀开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是应枕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对方微蹙着眉,手指正搭在他的腕上,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气息正试图探查他体内。
顾长赢猛地想抽回手,却被更紧地按住。
“你被牧欢的震针伤到,气息紊乱,乱冲关窍。”应枕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不想留下隐患就别乱动。”
顾长赢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昏迷前的事:那炸响的玻璃破碎声,以及他被扑倒时,应枕那双漏出惊愕情绪的琉璃眼珠。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靠坐在简陋石屋的墙角,身上还盖着件精致的外袍。不远处,顾怀音正领着其他学生整理残骸。
“那个牧什么呢?”顾长赢哑着嗓子。
“走了。”应枕确认了他体内无碍,“归藏的巡逻队快到了,他不会留下把柄。”
“那个神经病到底想干嘛?”顾长赢吐槽,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对应枕过往的好奇。
应枕放开手。
“好了。情绪放稳。”
那种微妙的、带着些许不愿被触及过往的回避感,反而像根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顾长赢的心。
他移开视线,“不是你曾经得罪他了,他下那么狠的手段,像被谁抢了老婆似的。”
话没说完,一股尖锐的刺痛胸口蹿起,疼得他瞬间白了脸,额头渗出冷汗。
应枕蹙眉,另一只手迅速并指,让气息温和地涌入,试图抚平那暴走的气息震动。
冰凉指尖又碰触到皮肤的瞬间,顾长赢浑身一僵。
那感觉太奇怪了。不同于他自己力量那种灼热霸道的横冲直撞,应枕的气息如脉脉的溪水,细致地流淌过他每一寸躁动不安的经络。痛楚在缓解,但更难以言喻的痒意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蔓延开。
他忍不住偷眼去瞧应枕。
对方侧脸干净利落,柔软的睫毛间隔交叉,密密麻麻,在眼眶里投下一小片阴影。桃花眼此刻低敛着,专注的神情竟让他看起来……有点乖顺?
顾长赢被自己这荒谬的念头惊得一个激灵。
应枕突然抬眼,目光清凌凌地撞进他来不及躲闪的视线里。
“谁看你了。”顾长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
胸口的痛意又把他击倒,他色厉内荏地瞪大眼睛,“谁知道你会不会耍什么花样。”
应枕从随身的布袋里取药,“放心吃,没毒。”
顾长赢,“......”
“早点好起来,可别一直拖后腿。”
激将法对顾大少爷永远有效。他立刻梗着脖子,“老子好得快,你等着,不到明天,就好的七七八八。”
应枕似乎弯了一下嘴角,快得像是错觉。
他没再说什么,走开了。
顾长赢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眼睛死死盯着石块,仿佛能看出花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疯狂叫嚣:老子到底在干什么啊!!!
......
晨光熹微。
经历了袭击与苦战,石门书院的队伍再次集合,气氛与前一天截然不同。
学子们迅速而有序地整理着行装,检查符箓和武器,彼此之间偶尔低声交流几句。
顾怀音站在前方,眼中流露出欣慰。他清了清嗓子,温和而有力,“诸位,归藏‘游学’还未结束。接下来,我们还有苦战。”
他没有赘述昨夜的惊险,也没有空泛的鼓舞,只是陈述。“归藏非是坦途,此处危机四伏。但我相信,经过昨夜,诸位当知何为同袍,何为责任。我等齐心协力,便是最大的收获。”
话音未落,应枕上前。
他换了一件霜白长袖,罩着短褂,眼底少些疏离。
“今天,我们会往核心区走。”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记住,在归藏,你们能倚仗的,只有自身实力,这里是,单打独斗的战场。”
他的视线似乎在顾长赢的方向若有似无地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
顾长赢抱着手臂,脸色因为未痊愈还有些狰狞,但那股嚣张的气焰又回来了大半。
他听着应枕的话,嗤笑一声,对着身边几个眼巴巴看着他的兽系同窗,“都听见没?到时候别像个鹌鹑似的缩在后面,丢我们兽系的脸!谁敢怂,老子第一个把他扔去喂鬼物!”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顾哥放心!”
“我们肯定不给你丢人!”
顾长赢满意地哼了一声。
准备妥当,一行人往归藏书院前进。
应枕率先,顾怀音则默契地留在队尾压阵。
到达核心区,周遭的景象已然大变。
不再是归藏书院那粗犷的石砌建筑,映入眼中的是一片荒凉、压抑的灰败。
天空是铅灰色的,见不到日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腐殖质和硫磺混合的古怪气味,本该在远处的山脉在灰雾中若隐若现,形态狰狞,如同缓慢靠近的巨兽。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令人心悸的怪异嘶鸣。
这就是万鬼巡游时刻的核心区。
顾长赢深吸了一口,感觉到体内的犼族血脉似乎都因这危险而躁动兴奋起来。
他抬眼望向那片灰雾,又看向队首义无反顾前行的应枕,心中那股好斗的、想要证明什么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现在,他特想在这鬼地方,让这个小白脸好好看看,他顾长赢,到底有多大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