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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考前风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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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花身体逐渐好起来,脸颊上也有了肉色。她欢快地指挥着一贵清理院子里的坑坑洼洼,仿佛这场病带走了她所有阴霾的过去。
她相信姚菁说的,二花只是伤重过度前尘尽忘,散去了对妹妹不是妹妹的怀疑——毕竟新时代了,谁能相信借尸还魂这事儿——更何况,妹妹比从前懂事,不过是长大了而已。
王红旗进屋来,因为没看到脚下的土堆砖块,啪嚓摔了一个大马趴。他舌头底下仿佛含着一个鸡蛋似的浑着骂人:“龟儿子的,东西放在过道里作甚!”
大花上前来说:“这些破烂东西都不要了,打今儿起,咱们得把日子好好过起来。”
王红旗说:“哼,吃错药。”
恰也是周末,姚菁也从屋里扔出一堆的破烂床单来,整个把家里翻腾了一通。王红旗呵斥:“赔钱货,什么都往外扔!”
姚菁道:“第一,以后不许叫我赔钱货,也不能叫我小婊子。第二,家里以后不要你做主。”
王红旗顺手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举起来就打:“小杂种,你反了天了敢和我这么说话!”
大花大叫一声“一贵!”那王一贵一下子就冲过来,把王红旗手里的树枝折成了好几段。
王红旗气急败坏:“你们反倒绑一块儿来欺你老子!欺你老子!你等着!你等——”他又去后院找了扁担来,不知道要揍这三人中的哪一个。
只是他刚出来,一贵就把扁担抢过来,顺手就扔出墙外去。他比王红旗高大得多,现在仿佛一堵墙一样防着王红旗。
王红旗颤着手指,他知道一贵听不进去,二花是个硬骨头,只得去骂大花:“反了天!反了天!大花,你反了天了!”
大花内心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散去,十几年来的软弱是她的底色。她不敢看父亲,犹豫了一阵,还是勇敢发声,只是声线颤抖出卖了她的内心:
“你——你以后不许打我。哦,也不许打二花。你——你以后要是打我,我就——我不会让你打我。”
王红旗还要骂什么,可当他看见齐刷刷站在他眼前的兄妹三人,已经个个比墙头还高的时候,他略略认了怂,哼了一声:“老子还叫你管着?”——就出门去了。
大花勉强挺着的脊梁一下子软下来,咽下一口恐惧,舔了舔嘴唇问二花:“他又去喝酒,怎么办。”
姚菁笑了一声:“别管他。人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何况是他这种酒鬼。”她对大花刚才的表现很满意,笑道:“大花,你好勇敢,你像真正的姐姐一样——不,你从来都是真正的姐姐!”
大花听了,羞涩一笑,低下头又去平那些坑洼。
过了周末,言衷又和二花上学去。言衷盯着二花看,二花拿眼睛瞥着他:“看什么?没见过我啊,盯了一路了。”
言衷说:“自打我来,你没笑过。刚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居然笑了。”
笑什么,姚菁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笑大花终于坚强起来,或者是笑卸下了吴琴这个心理负担,但总归,她为二花笑。
二花要是知道妈妈没有抛弃她,且妈妈深爱着孩子们,也许就不会那样孤僻,直至自觉无爱地走向死亡。
现在,正是人间四月天,处处芳菲处处美,可对马上中考高考的孩子们来说,实在无心顾及春景。
李如雪等人除外。
李如雪殷勤邀约言衷去踏春,介绍说有一处杨柳依依的河边特别适合游玩。
言衷问:“马上就要模拟考,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
李如雪笑嘻嘻不正面回答:“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比读书重要不是吗?中考而已,总会考上的。”
言衷说:“可是我压力比较大。我的腿伤了,本来就挺耽误读书,等拆了石膏回家去,还不一定能考上心仪的学校呢。”
他本意是拒绝,但李如雪没听出来,她问她在意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回去呢?6月头吗?”
言衷说:“我想,五一节后就要回去。”
如雪一下子变得很忧虑:“那岂不是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她又问,“你还会再回来吗?”
言衷稍一思忖,停下写作业的笔头,正经发问:“李如雪,你从没想过要好好读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外面的世界很方便啊,等我到了高中、大学,我会出去旅游的。说不准,我们能考上同一所大学,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旅游。”
“不——”言衷说,“不是那种外面的世界。啊,也许我问的不对——如雪,你说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保证考上啊。”
如雪把下巴埋在胳膊上:“我有我的办法。若不是不能跨省跨市地去填报志愿,高中我还想和你上一所呢。”
言衷眯着眼睛看李如雪,把李如雪看得有些发潮。
李如雪嗔怪他:“你看什么啦!人家怪不好意思的。”看言衷不说话,她又回到开头的话题去:“说了这么多,约你踏青的事情,你答应吗?”
言衷回过神来,笑道:“我和天笑也算是朋友,自从上次你生日宴会后,总也没空接触过。再加上我马上要走——不如这样,这次由我做东,请你们几个一同去玩,人多也热闹些。”
如雪噘着嘴:“叫他们干什么。”
言衷笑:“看来你不太方便,那,要不就算了吧。”
一道不算难得选择题放在眼前,如雪被情愫绑架着,哪里能说什么不同意,她只能低声应允,哦一声小小表达不满。
言衷算了算时间:“下周末我拆石膏,拆了也还要养几天,那再下一周的周六我们一起去吧,正好为我送行。”
本来许天笑几个就不怎么学习,一听言衷做东,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几个人在老地方奶茶店打牌打发时间。
如雪站在旁边抽烟,翻白眼:“这次去了,你们几个可别给我‘挂倒挡’——夸人会不会?你们得把我高高举起来才行!”
许强已经输了好几把,脸上贴着几张白条,滑稽地好似一个小丑。他说:“那小子五月就走了,这一去天涯海角的,你还惦记他?那句话怎说的,天涯何处无芳草,雪姐你何必吊死一棵树上。”
“你懂个屁。”李如雪骂了一句。
赵良嘿嘿一笑:“雪姐真是被言衷套得牢牢的。依我看那言衷对雪姐也挺有意思的,不然费这些劲,又是参加宴会,又是举办春游的。”
这话算是说到李如雪心坎上,她微微一笑:“我俩什么都很合,八字星座、脾气性格什么的。”
“哈哈。”赵良说,“雪姐,那你怎么还不告白?趁着他没走的时候定下名分呀。”
如雪把烟踩灭:“那就没意思了,你不懂。越是先说的人,越是没底气,就和钓鱼儿似的,你得一拉一松,不然拉断了倒不好。”
赵良看了一眼张全,也没再接话。
张全看了一眼许天笑,问:“笑哥,你学校找好了吗?一中、二中?或是三中,三中距离你们家近啊。”
许天笑撂下几张牌:“三个三。多一半是得借读。当初来这里,也只是保留个学籍,其实不为能考上。”
张全洗牌,说:“借读也是个办法。”
许天笑难得脸上有了忧虑之色:“新来那副县长实在有些难办,听说对教育这块抓得特别紧。借读的话,就得用职业中专的高中部学籍,啧——那读个屁啊。”
张全摸牌:“你也不在意什么学籍不学籍的,只要到时候凑活混个文凭,就算不能当官,最低不过也是继承你舅舅的产业吧——他就只有你一个外甥。”
许天笑说:“话是这么说,可我爹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最是图一个面子。我要是职专学籍,他能开除我祖籍。”
许强一直默默听着,他这人胸无大志,已经决定要去职专读书,也就不作什么其他的念想。对他来说,中考和二年级升三年级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听许天笑和张全你一句我一句的,他不免有些插不上话,到这里,他愣头愣脑问了一句:
“找个会读书的傻蛋儿给你考不得了?还和从前似的,前后左右都是你的人,什么成绩考不出来?”
许天笑白了他一眼:“你还算是有脑子,但不多。”
张全嗳了一声:“自打那副县长上台,升学这一块就太严格了。去年,罗余镇中学为了保升学率,找了一批初二学生去给初三学生替考,结果被当成典型案例通报处理,这不罗余镇中学今年直接没了,学生都来我们这里上学。正是风口浪尖上,不好弄那事儿。”
许强哦了一声:“吓死胆小的。”
张全哼了一声:“你没听我说的吗?虽然是两个人办这个事儿,但相关的老师、领导都得被追责,甚至一个学校因此没了。胆儿大是其中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你得盘活人道,没有人,你这事办不成——要事情真有那么简单,笑哥还用在这叹气。你这猪头。”
许强不服:“骂谁呢?你丫越来越把自己当根葱了。”
在旁听到这里的李如雪逐渐皱了眉,现在她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她想:“这就怪了。天笑这么大的本事都不敢找人替考,这个王二花怕不是在玩我。爸爸太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