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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褚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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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璟舒在京郊大营的这半年,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得知严程敲登闻鼓状告毓宁,以及张怀玉似乎因此失宠被黜的消息后,他内心深处,竟然诡异地松了一口气。
那一直压在他心底、因好友严奉之蹊跷死亡而留下的阴霾,似乎因为有人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而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宣泄。他不必再独自承受那份怀疑与痛苦了。
同时,一种卑劣的庆幸感油然而生——张怀玉那个白面书生,果然承受不住真相的冲击,自己先崩溃了。这意味着,公主身边那个最碍眼的位置,空出来了。
他虽然依旧因公主那日的挑衅和自身的自卑而痛苦,但行动上却有了积极的改变。
操练兵马之余,他竟开始有意识地避开了日头最毒辣的正午时分,甚至在母亲锲而不舍地推荐下,小心翼翼地尝试了一些据说温和许多的润肤膏品。许是体质适应了,或许是产品对了路,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肤色果然比刚从西北回来时白皙了一些,虽然离“白面书生”还差得远,但总算不再是纯粹的“黑泥鳅”了。
这点细微的改变,让他重新燃起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始终惦记着严程的事。一方面,他敬佩严程的勇气,觉得他做了自己不敢做的事;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严程此举太过鲁莽,简直是自寻死路。
一个白身平民,无根无基,仅凭一腔孤勇和血肉之躯,就想撼动最得宠的公主?皇帝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他在审讯中“伤重不治”,或者干脆认定他诬告,直接处死。
这御状,怎么可能真的告得响?
他不愿意看到毓宁为此事烦恼,更不愿意看到事情闹到无法收场、最终逼得皇室对严程下死手的地步。他想着,或许可以凭借自己现在的职务之便,想办法去探视一下被严密看管的严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果可能,最好能想办法将他秘密送出京城,远离这是非之地。
这样既全了与奉之的朋友之谊,保住了严家这最后一根独苗,也算暗中替公主解决了一个麻烦,保全了她的颜面。
打定主意后,他利用一次回城述职的机会,打听到了看守严程的具体地点——并非诏狱,而是城内一家由皇家侍卫暗中监控的普通客栈,显然皇帝和公主目前还不想将事情彻底闹大。
然而,当他赶到那家客栈时,却被告知——严程公子伤势过重,已被接走养伤了。
萧璟舒心中顿时一沉!伤势过重?接走?被谁接走?皇帝的人?还是公主的人?难道是……灭口?!
他强作镇定,仔细询问客栈老板。老板起初支支吾吾,但在萧璟舒亮出将军身份和一点银钱作用下,才压低声音神秘地道:“是一位极尊贵的大人亲自来接的!好像是……国子监的褚祭酒,褚大人!”
褚绣?!
听到这个名字,萧璟舒的脑子“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怎么会是他?!
褚绣!当朝国子监祭酒,更是已故昭懿长公主的独子!论辈分,他是皇帝的亲外甥,是毓宁公主正儿八经的表哥!他身份超然,不仅是高门显贵,更是天下文宗,风姿绰约,文采卓然,在清流文官和皇室宗亲中都有着极高的威望。
而更重要的是,萧璟舒清晰地记得,当年在国子监时,这位比他们只年长十岁左右的年轻老师褚绣,就最是看不惯恃宠而骄、张扬跋扈的小表妹毓宁!
褚绣性情清冷孤高,最重规矩礼法,眼里揉不得沙子。而毓宁恰恰是那种视规矩如无物、仗着帝宠肆意妄为的典型。
两人年纪相仿,又是表兄妹,却没多少亲情,反而时常针锋相对。
褚绣曾多次因毓宁逃学、顶撞师长、欺负同窗而严厉斥责她,甚至向皇帝进言要严格管教,可惜收效甚微。
毓宁则对这个总是板着脸、动不动就引经据典教训人的表哥厌烦透顶。
可以说,褚绣是极少数完全不买毓宁公主账、甚至敢于正面批评她的人之一!
如今,严程这个状告毓宁的“关键证人”,竟然落到了褚绣的手里?!
这简直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褚绣绝非那些畏惧公主权势、只想息事宁人的庸碌官员。他很可能本就对毓宁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如今抓到这样一个可能扳倒她的机会,岂会轻易放过?以他的地位和影响力,如果他全力支持严程,深挖此案,那后果……
萧璟舒简直不敢想象!
皇帝或许能压下平民严程的状子,但如果出面的是同样拥有皇室血脉、地位尊崇且代表著文官清议的褚绣呢?皇帝还能一味偏袒吗?那些早就对公主所作所为敢怒不敢言的朝臣,会不会趁机发难?
毓宁这次……恐怕真的要遇到大麻烦了!
一瞬间,萧璟舒心中那点因为情敌倒台而升起的窃喜,和对严程的些许同情,全部被对毓宁处境的巨大担忧所覆盖。
他必须立刻想办法!必须警告公主!或者……想办法阻止褚绣?
他猛地转身,冲出客栈,翻身上马,朝着公主府的方向疾驰而去。此刻的他,早已将什么自卑、什么犹豫都抛在了脑后,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
绝不能让褚绣伤害到毓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