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驯犬杂记》山照我离离

32、她不喜欢拎不清的男人

　　毓宁是从父皇略带调侃的话语中，得知张怀玉已告假数日未曾上朝的。
　　“宁儿，你那个张探花是怎么了？朕听闻他身子不适，连着几日都没去吏部点卯了。年轻人，还是要懂得节制啊。”皇帝笑着打趣，显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是女儿与面首间的风流韵事。
　　毓宁闻言，也只是懒懒一笑，并未在意。直到随后捧月按例回禀张怀玉近日状况时，提及他那日惊慌失措、追问是否会保护他的怪异言行，毓宁才微微挑了挑眉。
　　“吓成那样？”她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轻蔑，“可真是不禁吓。本宫不过随口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她对比了一下身边安静温顺的慕容岚，“瞧阿岚，看着瘦瘦弱弱的，胆子可比他大多了。”
　　她嘴上嫌弃，但出于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逗弄宠物般的人道主义，她决定还是去“看望”一下张怀玉。毕竟是自己宠了快三年的人，吓坏了，总得去安抚安抚那颗脆弱易碎的“小心脏”，施舍一点关怀，让他重新变回那个听话可人的模样。
　　她甚至懒得亲自前往，只派了乔玉先去张府知会一声，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然而，乔玉很快去而复返，脸色却不太好看。她回来时，毓宁正窝在慕容岚温暖舒适的怀里睡得香甜。慕容岚见乔玉神色有异，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惊扰公主睡眠。
　　乔玉会意，垂手静立在一旁，耐心等待着。
　　毓宁这一觉睡了半个多时辰，才慵懒地睁开眼。看到乔玉站在一旁，她才恍然想起自己今日的打算，懒洋洋地问道：“乔玉回来了？张怀玉那边收拾好了？本宫过去瞧瞧。”
　　乔玉上前一步，神色为难，低声道：“殿下……张大人他……他说身子实在不适，恐过了病气给殿下，今日……不便见客。”
　　“不便见客？”毓宁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去看他，那是恩典，他竟敢拒绝？！“你没说清楚是本宫要去看他吗？”
　　“奴婢说了……”乔玉的头垂得更低，“张大人……坚持如此。”
　　一瞬间，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种极其陌生的、事态脱离掌控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猛地裹挟了毓宁！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拒绝她！从来都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张怀玉他怎么敢？！他凭什么？！
　　暴戾和焦躁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她方才的慵懒惬意。她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猛地从慕容岚怀中坐起身，抓过手边的一个软枕狠狠掼在地上！
　　“他算个什么东西！”她声音尖利，带着被冒犯的震怒，“给脸不要脸！”
　　慕容岚和乔玉立刻跪伏在地，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毓胸脯剧烈起伏着，尽力压抑着那股想要立刻派人去把张怀玉拖出来碾碎的冲动。但那挥之不去的烦躁感，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理智。
　　他不见她？他竟然敢拒绝她？！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害怕？厌恶？还是……背叛？
　　无论哪一种，都让她无法忍受！她可以不要他，但不能是他先推开她！
　　良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重新变得冰冷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决绝：
　　“既然不见，那就再也不要见了。”
　　她抬起眼，目光扫向乔玉：“去告诉吏部的人，张怀玉既然病得连朝都上不了，想必也无法胜任考功清吏司主事之职了。让他好好在家‘养病’吧，职位……让给能做事的人。”
　　轻飘飘一句话，便轻而易举地夺去了张怀玉苦心经营、视若实现抱负根基的官职。
　　“还有，”她继续吩咐，语气漠然，“他之前不是提了很多新政条陈，很得陛下赏识吗？既然病了，这些事自然有别人会做。让他安心休养，不必再操心朝政了。”
　　她要将他的权力，他的理想，他所有赖以立足的东西，一点点剥夺干净。
　　“不是想做他清正端方的君子吗？”毓宁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那就好好做吧。没了本宫，本宫倒要看看，他这个‘君子’，能在这京城活得多自在！”
　　她不明白。她已经对他那么好了，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荣宠和权势，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命，就敢给她脸色看，甚至拒绝见她？
　　一个张怀玉而已。
　　没有他，她就活不下去了吗？
　　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转身，重新倚回慕容岚早已为她准备好的软垫上，闭上眼，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
　　“阿岚，”她声音慵懒，带着一丝疲惫，“回头把今年各地送上来的青年才俊名册拿来给本宫瞧瞧。听说江南又出了几个不错的？”
　　“是，殿下。”慕容岚温顺应道，指尖力度适中地为她按摩着太阳穴。
　　李怀玉，王怀玉，只要她想要，这天下有的是年轻俊俏、知情识趣、渴望一步登天的“怀玉”。
　　至于那个不识抬举的张怀玉？
　　就让他和他那可笑的“端方君子”之梦，一起烂在泥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