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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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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中的独舞
五月十七日星期二
昨夜睡得颇不安稳,凌晨四时光景便醒了,辗转反侧再难入眠。索性起身,见窗外天色已泛出鱼肚白,便决意去公园晨练——这念头自我搬来这小区已有半年之久,却总被各种理由推脱,今日终得成行。
更衣时选了那套湖蓝色的运动装,是去年生日时女儿所赠,标签还未曾剪去。镜中的自己,眼角已爬上细纹,但束起马尾时,倒显出几分久违的朝气。临出门前犹豫片刻,又折返抹了点防晒霜。年过四十,不得不对这些细节上心些。
清晨的空气清新得叫人惊喜,带着露水和青草的气息。小区里静得很,只有几个环卫工人在扫地,竹帚划过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传得老远。门口保安小张正打着哈欠,见了我有些惊讶:“李姐今天这么早?”我笑笑:“去公园活动活动。”他忙不迭地开门,又补了句:“早晨公园热闹着呢!”
步行不过十分钟便到了公园门口。此时才五点半,门口却已聚了不少人。有身着太极服的老者,背着剑匣,仙风道骨;有穿着legging的年轻女孩,戴着耳机,活力四射;还有几个中年男女围着说话,似是常客。我这般独个儿前来的,倒显得有些突兀。
入园便见一条宽阔的步道,两旁梧桐树正茂盛,绿叶在晨光中透明似的。已有不少人在慢跑或快走,脚步声与呼吸声交织成特殊的节奏。我选了条僻静的小径,预备先走走,活动开筋骨。
小径蜿蜒通向一片小林,樟树的香气混着泥土的味道,甚是好闻。鸟儿醒得早,在枝头跳跃鸣叫,竟不惧人。走着走着,便看见一片开阔的草坪,已有十数人在打太极拳。白衣飘飘,动作舒缓如行云流水,与远处城市的高楼大厦形成奇妙对比。
我也寻了处空地,试着伸展四肢。起初关节还有些僵硬,慢慢便舒展开来。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在手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忽然想起大学时还参加过体操队,那时身体柔软得像柳枝,如今却连弯腰触地都有些困难了。时光果然不饶人。
继续前行,见一荷花池。荷叶才露出尖尖角,已有蜻蜓立在上头。池边有个女子在练瑜伽,动作优美如天鹅。我驻足观看,她却不羞不恼,反而朝我微微一笑。我也报以笑意,心中忽觉轻松许多。
转到主广场,这里更是热闹。东边一群大妈在跳广场舞,音乐欢快,人群整齐划一;西边有人踢毽子,彩羽在空中翻飞;南边空地上,几个老人以巨笔蘸水在地上写字,笔走龙蛇,转眼又蒸发消失。北边则有群人在打羽毛球,白色小球飞来飞去,划出优美弧线。
我在长廊坐下歇脚,看往来人群。有夫妇携手散步,低声交谈;有年轻人戴着耳机跑步,汗湿衣衫;有老人遛鸟,笼布半开,里头的画眉叫声清脆。最有趣的是个约莫三岁的小娃,摇摇晃晃地追鸽子,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后面的母亲忙不迭地跟着擦。
太阳渐高,身上也出了层薄汗。我便买了瓶矿泉水,坐在长椅上慢慢喝。对面长椅上坐着个老奶奶,银发梳得整整齐齐,正捧着本书读。我好奇瞥了一眼,竟是英文原版的小说。她察觉我的目光,推推老花镜:“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但每天不读几页就浑身不自在。”我心中暗自称奇,又觉惭愧——自己上次读完一本纸书,已是半年前的事了。
起来再走时,选择了湖边的路。水面波光粼粼,有晨泳的人在湖中划出水纹。岸边柳丝垂入水中,随风轻摆。木栈道上有人在钓鱼,桶里已有几尾小鱼。我停下观看,那钓者也不恼,反而与我讲解起不同鱼类的习性来。
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见是邻居赵阿姨。她一身玫红运动装,正与几个姐妹做操。“小李也来锻炼了?以后早晨都来吧,我们这儿可热闹了!”她热情地邀我加入,我婉拒了,说再走走。她却塞给我一张宣传单,是附近社区中心的瑜伽课广告。
沿着湖走了一圈,腿脚已有些酸软,但精神却愈发清爽。在一片紫藤花架下,见有石桌石凳,便坐下休息。花架上紫藤正盛,串串花序垂落,清香袭人。几只蜜蜂在花间忙碌,嗡嗡声竟不惹人厌。
掏出手机,才发现已有好几个未读消息。工作群里的讨论已经开始了,助理小陈问我何时到公司。我回复说一小时后到,忽然想起今早原定有个早会,竟全然忘了。但奇怪的是,并不觉得焦虑,反而觉得那些事务性的工作,在这样美好的晨光面前,显得无足轻重了。
准备离开时,经过一片儿童游乐区。滑梯、秋千、沙坑都已有孩子玩耍,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有个小女孩在荡秋千,辫子飞扬,口中喊着:“再高一点!再高一点!”推秋千的父亲一脸宠溺。忽然想起女儿小时候,也最爱荡秋千,如今却已在千里之外读大学了。时光荏苒,叫人唏嘘。
出园前,我又在门口的小广场驻足。一群白发老人正在练剑,剑穗飞扬,动作刚柔并济。最前头领舞的老人家怕有八十岁了,却精神矍铄,目光如电。我看得入神,直到他们收势才回过神来。
走出公园大门,阳光已经很是明亮。回头看,园内依旧热闹非凡,与园外渐渐繁忙的街道仿佛两个世界。保安小张见我回来,笑道:“李姐气色好多了!”我摸摸自己的脸,确实感觉皮肤温热,想必是运动后的红润。
回家冲了个澡,换上前日烫好的西装裙。镜中的自己,眼神明亮了许多,连日的疲惫似乎被晨光洗涤一空。煮咖啡时竟不自觉地哼起歌来,是方才公园里听到的广场舞曲调。
开车上班的路上,等红灯时看见路边小公园也有老人在打太极。忽然明白,这座城市的早晨,原来有着这样生机勃勃的一面,只是我从未参与其中。多年来总是急着赶赴办公室,处理各种事务,却错过了晨光中最美好的部分。
到公司时助理小陈迎上来:“李总,晨会已经推迟到九点半了。”我点头,忽然问:“小陈,你早晨锻炼吗?”她愣了一下:“偶尔跑跑步...”我笑笑:“明天开始,我也要经常晨练了。”
坐在办公桌前,先处理了几封邮件。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桌面的绿植上。那盆绿萝是我从家里移来的,平日里总是蔫蔫的,今日却显得翠绿欲滴。
中午与客户吃饭,对方称赞我今日气色好。我笑说早晨去了公园,对方竟也提起自己晨练的习惯,两人就健身话题聊了许久,比往常纯谈业务多了几分亲切。
下班回家时,特意又绕到公园门口。傍晚的公园与早晨又是不同景象,更多了放学的小孩和下班的行人。门口的公告板上贴着各类活动通知:太极班、交谊舞、合唱团...原来有这么多活动,我竟从未留意。
晚间与女儿视频,说起早晨去公园的事。她惊喜道:“妈你终于肯运动了!那套运动装合适吗?”我这才想起标签还没剪,两人笑作一团。她又叮嘱我要坚持,我一口答应。
临睡前,将运动装找出,剪去标签,整齐放在床头。设定明早五点的闹钟时,竟有几分期待。
原来生活的美好,一直都在晨光中等待。只是我们总是匆匆走过,忘了驻足感受。
今晨在公园看到一句写在石板上的话:晨光不负早行人。现在想来,果真如此。
夜深了,窗外月光如水。期待明天的晨光,期待再一次与那个生机勃勃的世界相遇。
晚安,今天的我。早安,明天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