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墨》知玖奕

1、初见

　　九月的A市，秋意未浓，阳光却已褪去了盛夏的毒辣，变得温煦透亮。A大附中高三S班的教室里，却弥漫着一种与窗外明媚格格不入的紧绷空气。

　　窃窃私语声在新任物理老师踏进教室的那一刻戛然而止，随即又被更压抑的惊叹和好奇所取代。

　　太年轻了。

　　这是所有学生对讲台上那个男人的第一印象。蓝色休闲短袖陪灰色短裤，一幅大学生模样（确实是该上大学的年纪），眉眼干净俊朗，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下弯，像盛满了午后的阳光，瞬间冲淡了S班惯有的沉闷学术气压。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这学期的物理竞赛专项辅导老师兼新班主任，庄维越。”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虽然可能看起来不太像，但希望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能一起攻克那些让人头疼的难题。”

　　教室里响起一阵善意的轻笑和零星的掌声。大部分学生的目光都被这位年轻得过分的特聘教师吸引，除了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位置。

　　楚墨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玻璃罩中。窗外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长睫低垂，视线凝固在摊开的书本上，对周遭的一切变化毫无反应。他面前摊开的是一本远超高中范畴的量子力学专著，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书页一角，那是他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唯一标志。

　　庄维越的目光扫过全班，很快便定格在了那个异常安静的角落。校长之前的特意嘱托言犹在耳：“……楚墨那孩子，情况特殊，天赋极高，但……沟通上有些障碍，你看顾一下就好，不必强求。”

　　此刻亲眼见到，庄维越才更直观地感受到那种“障碍”——并非敌意，而是一种彻底的隔绝，仿佛他的声音、他的存在，都无法穿透那层厚厚的冰壳。

　　庄维越嘴角的笑意未减，心中却悄然叹了口气。天才总有些特别，但这个孩子……似乎特别得让人心疼。他继续做着自我介绍，语气轻松地介绍自己的教学计划，眼神却不自觉地多次飘向那个窗口。

　　第一堂课，庄维越讲解了一道极难的物理竞赛题，思路清晰，妙趣横生，引得台下学霸们频频点头。中途他提出了一个启发性的问题，目光期待地扫视教室。

　　有几个学生试图回答，但都不得要领。

　　突然，庄维越注意到，一直如同雕塑般的楚墨，指尖极轻微地动了一下，视线虽然还落在自己的书上，但那捻着书页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过一个极短的轨迹——那是一个关键公式的起始符号。

　　庄维越心脏莫名一跳。

　　他面上不动声色，顺着那个思路讲解了下去，完美地解开了难题，赢得了又一阵佩服的赞叹。下课铃响，学生们围过来提问，庄维越耐心解答，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那个角落。

　　楚墨合上书，沉默地站起身，像一抹安静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了教室，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新老师一眼。

　　庄维越送走最后一名学生，靠在讲台边，望向那扇空荡荡的后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沉默寡言的天才学生吗？看来这学期的特聘教师工作，比他预想的要有挑战性得多。

　　也……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