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的夜不安眠》洋华

16、第 16 章

　　大门一合上，霍启年立刻自觉的道歉：“对不起。”他知道自己的伎俩瞒不过陶知世。
　　陶知世无声叹息，感觉自己规划好的前路一下乱了。
　　“霍先生，我们需要谈一谈。”
　　他点头。

　　环境幽静的咖啡馆，对坐的两人，仿佛与最开始的画面重叠。

　　陶知世不停用手指触摸咖啡杯的边缘，心乱如麻。
　　他是该走的，也想要走，他应当只是被短暂扯离了他原本的生活，一切终该恢复原状，可是面前的这人却不停地将他拉入他的人生。
　　都到了这一步，陶知世无法再装聋作哑。

　　“霍先生，我原本是要向你辞别的。”陶知世很坦白。
　　霍启年也开诚布公：“我知道，但我希望你能留下。”
　　“你故意带我见他。”陶知世陈述事实。
　　“我承认，但那个孩子并不是我安排的，霍穆廷确实在面临这类窘境。”虽然因为这个因素使整件事情有了飞跃的进展，是意料之外的收获，霍启年语重心长：“霍穆廷需要omega爸爸。”
　　陶知世如何不知，这正是他迟疑的地方。

　　“霍先生，你让我很为难。我相信只要你有意愿，你可以找到很出色的对象，要找一个爱孩子的omega并不难。”陶知世说。
　　霍启年反问：“所以为什么不能是你？”
　　陶知世一怔，然后自嘲一笑，“我不够出色。”

　　霍启年很不喜欢陶知世的自贬，问到，“陶先生，那你心中所想的出色的omega，是什么样子？”
　　陶知世想也未想，脱口而出：“当然是像你这样子的。”
　　“所以是什么呢？钱吗？背景吗？”霍启年故意这么问。
　　“不是的，霍先生，这些不是你的品质，至多只是你的助力，我相信霍先生即便换了一个家庭依然会十分出色。”陶知世稳了心神，认真回答道。

　　陶知世能这么看待他，霍启年自然高兴，可他既是一个看的这么通透的人，为什么到了自己身上却这般苛刻？
　　“陶先生，你除了没有你口中说的我所拥有的那些助力外，你哪里差了呢？你哪怕自轻，也该相信我的眼光。”霍启年微微笑了一下。
　　陶知世面色十分沉重，“霍先生，我是个可以拿身体做交易的人，这种种都不是一个出色的人该有的品行。”
　　霍启年敛起了笑，认真看着陶知世说：“我自然清楚，可我也是参与这个交易的人，又能有多清高？在我这个商人眼里，你很聪明的使用了你所拥有的有限资源，去创造自己的未来，没有错处，就结果而言甚至能说出色。我宁愿听你说不喜欢我，也好过你妄自菲薄。”

　　霍启年太明白一个人要摆脱原生的贫穷有多困难。
　　贫富的差距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条巨大的鸿沟，有时更像是注定。那句输在起跑线上其实是正确的。
　　陶知世从小匮乏资源，后半生又没有人或事指引他去往成功的方向，仅靠自己摸索，绕着弯路。
　　在他人已经坐上汽车疾驰而去时，陶知世只能费力的踏着步伐在后面追。
　　但陶知世跑的再快又如何？这不是一场龟兔赛跑，没有懒惰的兔子中途停下脚步，那个坐在汽车上的小孩，也在努力。
　　人和人的差距是自小在成长中的细节里逐步拉大的。
　　很多贫困的人并非懒惰或是不努力，而是有太多负累，他们的家庭很难提供给他们足够的条件去追逐他们想要的东西，甚至很多时候还会反过来因为家里的贫困或疾病而扯住他们的后腿。
　　他们跑不起来，他们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还有些天资聪颖的人，如陶知世，他们缺乏的不是能力，而是一笔资金。无论是去读书改变命运也好，或是用来经商的启动资金，他们都没有。
　　这世道很残酷的是，钱，真的变成了凌驾于一切的主宰。
　　生活，乃至于生命，都仰赖于此。
　　全世界有那么多心酸的新闻，几乎百分百都可以用钱来解决。这很幸运，却也真的太悲哀了。陶知世想挣脱那个泥潭，无可厚非。

　　陶知世一下哑然。
　　霍启年清楚看见陶知世眼中乍然波动起来的情绪，但委实复杂，他竟无法全部解读。
　　霍启年带着探究的目光与陶知世汇集了万千情绪的眼睛对上。
　　空气静止了片刻，这一次，再一次是霍启年主动打破沉默，“陶先生，我很喜欢你，如果你不是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希望我们可以试一试。”
　　陶知世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接的告白，没有迂回，简单直率，而且这人还是这样的身份，他很是无措。

　　“……霍先生理想中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我嘴拙，也不够开朗，不知晓如何讨人欢心，而且我有规划好的路要走。留下来的代价很大，我不确定能不能承受这个结果。”

　　“我并不是理想主义者，没有去预想过爱情的样子，我觉得它也无法提前预设。那个人来了，你自然而然就会知道。陶先生，我喜欢你原本的样子，所以不会要求你做任何改变。你可以继续走你规划好的路，只是换一个地点。我对你没有任何设限，你可以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事，过你想过的人生。我们是平等的，而我也希望你能把我的家事抛开，只看一看我这个人。”

　　霍启年看的出陶知世不是对他毫无好感，但陶知世很大的顾虑来自于他的背景，霍启年真的想不到自己的身家居然有一天会成为他的阻力而不是助力。
　　霍启年补充，“如果你因为这个而拒绝我，对我不公平。”

　　只看一看他这个人……
　　陶知世心想，世界上会有哪个omega不喜欢他吗？
　　外表英挺，能力出众，为人自律，又沉稳大气，最难能可贵的是他那颗没有被金钱和权势所左右的初心，始终温厚。
　　抑或这才是真正大富之家的风范？
　　这样的Alpha愿意爱你，愿意给你拥有他的机会，真的会有人毫不动心吗？
　　陶知世动心了，但是不真实感更甚，像在看荧幕里的故事一样，很美好，却很遥远，没有切身之感。
　　他喜欢霍启年吗？陶知世发现自己竟然从来都不敢想这个问题，仿佛一旦想了都是对霍启年的冒犯，现下突然要他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当然没有解答。

　　五年前的事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因为这是错事，陶知世自己都因此看不起自己，他的内心永远都有一份罪恶，这是他选择捷径所必要承受的代价。
　　所以陶知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情爱，也根本没有奢望谁去谅解他的所作所为。
　　陶知世把爱情驱赶到了心里的小角落，不闻不问，霍启年却搬来聚光灯，将所有光亮都聚集在此，让他无法回避。

　　陶知世知道自己对霍启年有牵绊，但那可能源于他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Alpha。
　　心动和好感都太简单了，但是喜欢？喜欢是什么呢？
　　陶知世要为了那不可预知的喜欢去赌？这一步太重要，他无法轻易踏出。
　　“霍先生，我很感谢你的青睐，也感谢你的直白，”陶知世直言自己的难处，“但一切对我来说太过突然，请你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当然。”霍启年也没有期望他能一下就作出决定，如果陶知世是那种他一开口他就点头的人，他或许也就不会喜欢他了。

　　离幼儿园放学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在就近的购物中心逛了逛。
　　这个时间是普通人上班上学的时间段，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潮分布在建筑内的各个地方。有一些Alpha面孔混杂其中，但主力军还是omega，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游客的人。

　　购物中心很大，几乎集齐了所有消费业和所有奢侈品品牌，路过的行人手中大都提着精品店的购物袋，神采飞扬，似乎消费让他们心情变得很好。
　　在与霍启年他们擦肩而过时，人们总是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注。
　　霍启年的外形太过优异，走到哪里都是万人瞩目，让Alpha羡慕、omega倾慕。再看他身旁的陶知世，衣着简约，面容清爽，很是低调，却奇异的不显的不般配。
　　他们没有亲密的动作，只是并肩而行，但自然而然就像一对，单身omega们都望而止步。

　　陶知世眼下心事太多，倒没有心神去注意这些目光。
　　他逛到了药店，便进去了一趟。
　　霍启年站在门口等陶知世，眉目间微微紧绷。

　　霍启年知道陶知世要买什么，他知道却没有立场阻止。
　　尽管心里无数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最终都化为无声的叹息。
　　陶知世知道可能本也不会有，但只要一想到那受孕概率不是百分之零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怅然。
　　霍启年知道陶知世是个理性的人，他也喜欢他的理性，但这个瞬间他第一次觉得太过理性的人其实会显得有些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