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血簪记》蝶梦园

3、醉仙谜局

　　暴雨如注，夜色如墨。

　　阮惜文拖着宇文长安在竹林间跌跌撞撞地穿行，他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袖，在雨水中晕开一片暗红。身后追兵的火把如同鬼火，在雨幕中忽明忽暗。

　　"往左......醉仙楼后巷......"宇文长安的声音断断续续，紫袍早已被荆棘撕得破烂不堪。

　　她摸到他肋间的箭伤，温热的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远处传来侍卫的呼喝，火把的光亮透过雨帘，在青石板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宇文长安突然将她拽进一处假山石洞，湿冷的山石贴着后背，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数到十......再走......"

　　石洞狭窄得几乎无法转身。阮惜文屏住呼吸，听见追兵的皮靴踏过水洼，溅起的水珠甚至打湿了她的裙角。宇文长安的手按在她腰间——那里别着母亲的金簪，不知何时竟被他摸去了。

　　"还我！"她压低声音去夺，指尖却触到他掌心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嘘......"他猛地收紧手臂，她的后背紧贴上他滚烫的胸膛。洞外，庄仕洋阴冷的声音近在咫尺："搜。那丫头带着虎符，跑不远。"

　　追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宇文长安松开钳制，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石壁上。

　　"你......"她下意识去扶，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展开后，里面竟是一枚青铜虎符，在闪电照耀下泛着幽幽青光。

　　"认识这个纹路吗？"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虎符上。饕餮纹的凹槽划过指尖，与她颈间火焰胎记的弧度分毫不差。

　　她猛地缩回手，虎符"当啷"一声掉在石地上。宇文长安低笑着捡起来，用染血的袖子擦拭："庄仕洋找了十五年......就在沈夫人金簪的暗格里。"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她想起及笄那日，金簪机关弹开时那声轻微的"咔嗒"——原来不是偶然。

　　"为什么现在才说？"

　　他忽然扯开衣襟。在他心口处，一道陈年箭疤蜿蜒如蛇，正是她胎记的镜像："你母亲留给我的......不止虎符。"

　　醉仙楼天字房熏着龙涎香，却盖不住血腥气。宇文长安趴在锦绣堆里，后腰那个"罪臣"烙印发黑溃烂，边缘还渗着血丝。

　　"庄仕洋的见面礼。"他咬着牙让她上药，"和我父亲当年的烙印......分毫不差。"

　　她蘸着金疮药的手抖得厉害。药粉洒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那些交错的鞭痕间隐约可见四个模糊的字——"通敌叛国"。

　　"永和十二年腊月初八......"他的声音混着雨打窗棂的声响，"庄仕洋带兵抄沈府那晚，你母亲把真正的沈家千金交给了阮夫人......"

　　她手中的药碗"咣当"摔碎在地。褐色的药汁在波斯地毯上洇开，像极了母亲临终时咳在帕子上的血。

　　"证据呢？"

　　宇文长安突然撑起身子，从枕下抽出一卷泛黄的画轴。画中妇人眉目如画，怀中婴孩的襁褓上，赫然别着一支累丝金凤簪——与她头上这支一模一样。

　　窗外雨势渐猛，宇文长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挣扎着从床板暗格取出一把长命锁——与她颈间戴的竟是一对。

　　"用金簪......挑开暗扣......"他塞给她一支银簪。

　　当簪尖挑开锁芯的刹那，她的血液几乎凝固。里面藏着的半片青铜，正是虎符缺失的另一半。内侧刻着八个小字："玄武重开，血债血偿"。

　　"这是......"

　　"沈尚书留下的。"他猛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鲜血，"玄武密道里......藏着当年......"

　　楼梯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十二道，轻重有序——是刑部缇骑特有的步伐节奏。宇文长安脸色骤变，一把将她推进雕花屏风后的暗道。

　　"去找王嬷嬷......"他塞给她一支金簪，"你母亲......还活着......"

　　暗道关闭的瞬间，她听见房门被利刃劈开的巨响，还有庄仕洋阴冷的笑声："宇文公子，别来无恙啊......"

　　晨雾弥漫时，阮惜文从醉仙楼后巷的狗洞爬出。阮府的方向浓烟滚滚，她踉跄着跑到府门前，只见朱漆大门洞开，家仆们哭喊着奔逃。她抓住一个满脸烟灰的丫鬟："出什么事了？"

　　"小姐！"丫鬟满脸惊恐，"刑部的人......把老爷带走了......说我们府里藏着逆党......"

　　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拔腿就跑，却在拐角处撞见王嬷嬷——老妇人手里拿着火把，脚边是熊熊燃烧的账册。

　　"嬷嬷！"

　　王嬷嬷浑浊的老眼里涌出泪水："小姐快走！庄仕洋发现了......地牢里的......"

　　话未说完，一支羽箭突然穿透她的喉咙。阮惜文尖叫着去扶，却见老人用最后的力气，蘸着血在地上画了个古怪的符号——两朵并蒂莲，一朵盛开，一朵枯萎。

　　抬头时，刑部的缇骑已经围了上来。为首的校尉举起弩箭，她下意识摸向怀中的虎符......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