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阶之下》枫明一

2、河岸边的故事

　　河里漂着一具尸体。

　　或许像我这样一个惊悚又离奇的开头实在是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事实的确是这样，因此，不论你现在怎么想，我的读者们，现在还请先看下去吧。

　　越来越多的人聚在河岸边，他们的眼神统统聚焦在河中央一个白色的漂浮物上，不难看出，飘着的是个人。

　　霎时间谣言四起，一个又一个离谱的东西从人们口中冒出来:这人看起来只有十几岁吧……这家伙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呢……我早上似乎看见他站在桥上了……

　　消防车率先赶到了这儿，车后面拖着个充气艇。

　　“别看了！都别看了，都让开！”一个消防员喊着人们疏散，后面几个人拖着充气艇便到了河边。

　　然而人们看了他们几眼，确实是为他们让开了道，但也确实没有离开——他们只是往边上站了站，但眼神已经锁定在河里。很显然，这个跳河的人为他们枯燥无味的生活增加了一点别样的趣味。尽管这个趣味并不怎样，甚至会让别人损失一条命，但对于长期关在笼子里的动物来说，看到一个死去的东西可能比看到一个活着的更令他兴奋。

　　今天是个阴雨的天，早上起来便让人觉得十分压抑，对于那些要大早上起来去上班的普通人，这天气显然让他们更加烦闷了。

　　我并不知道跳河的具体情形，也不知道那下面的具体情况，毕竟我只是作为一个路人的身份从那里路过而已？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有心情放下自己手头的事情，停下车来去看一个跳河的孩子，或许是他们真的很闲，也或许他们已经想好了如何跟自己的上级领导解释这番情形:今天早上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个跳河的，警察把路给围起来了，堵车所以来的晚了些——这的确是个对于迟到而做出的不错的解释。

　　我那时候下意识的只是觉得那个人有些可悲，这主要是因为我会可怜每一个跳河死掉的人——至于为什么，在此我想还是不必细说，现在应该抓紧看我们这里的故事了。

　　我是在去一个店里拿东西的路上走过的这里，店里这里并不远，骑电动车只要十几分钟就够了，但这十几分钟对于现在河边发生的这件事来说似乎是一个紧张的时间。从我旁边骑车而过的人议论着，但他们同样只是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开了。听得出，他们的语气中还有几分惋惜——起码没有厌恶和不满，这可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我以为那个飘在河上的孩子会被很快的带走并带到医院抢救，以至于我刚从那里过去没有五分钟，一辆救护车从我的旁边驶过，我便以为是他们将孩子捞上来了。我当时是为这些人的快速而感叹了一下的，可我忘了，刚才我经过那里的时候救护车还没来，现在怎么能忽略了这么快并且已经返程了呢？！

　　我很快的拿完自己的东西后便沿着原路回去，走过那个河边，我才发现从河岸旁一辆救护车缓缓的驶过——这才是那个跳河的孩子的车。

　　没错，在我到达拿东西的地方，拿完东西并且回来的时候，他们才把那个孩子带上来。

　　啊呀，我寻思这孩子本来就是没有淹死，经过他们这么一个长时间的救助也该死掉了。

　　我不禁感到惋惜。

　　然而我并没有停车，因为这里也并没有什么热闹可看——孩子已经被捞上去了，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因为他们的短暂的乐趣已经结束了，而现在他们就要以奔赴刑场的坚决的信念，奔赴自己应该去的地方了。

　　一个骑自行车的大爷与我擦肩而过，大爷操着一口地地道道的方言，语气十分的粗鄙，他嘟囔了一句——不，准确的说，不是嘟囔，请原谅我没有形容的那么贴切，他当时说话的声音足以让周围两米以内距离的人听见，他说:“死了活该！”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满与嫌恶，充满了恶意。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一个光秃秃的脑袋的背影骑着自行车迅速而去——我严重怀疑他可能是精神受了什么刺激，我想，如果一个精神完全正常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么不是人的话。

　　大概就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人存在，并且存在太多才会有这么多自杀的人。

　　我当时十分嫌恶的看着，对那个大爷感到十分的不满，并且严重怀疑他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或者要赶赴什么医院精神科之类的地方。

　　两天以后，电视上的新闻报道了一场严重的车祸，一辆货车，大山一般的纹丝不动的停在路口；一辆单薄的自行车，基本已经散架，只剩下两个轮子在地上躺着。

　　据说，是有一个老头闯红灯要过去，结果不小心闯入了卡车的视觉死角，被车撞翻在地，撞出去几米远，情况相当惨烈。卡车并无责任，他并没有违反交规，至于老头，他或许是对于自己太过自信了吧，结果没想到死神提前来接他了——这样看来，死神可真是个温柔的家伙啊。

　　电视报道的时候为那场面打了个马赛克，不过那个光秃秃的脑袋还是很显眼。

　　我走在路上，听到两个人在议论:

　　“你听说了没？今天早上撞死个老头。”

　　“可不是嘛，听说是闯红灯叫卡车撞死的。可惨了呢！”

　　“惨什么啊，那是自己作的。谁让他闯红灯来着。那种人啊，死了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