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碎片收集中》云起雪飘

7、恶意

　　第21天。

　　少见的，今天沈听寒没课，而苏九黎需要上课，恰逢有空，沈听寒想了想，便出门挑礼物去了。

　　虽然不年不节，也不是什么纪念日，但第一次谈恋爱，沈听寒总想给九黎买点什么。之前是因为两个人一直在一起，沈听寒不太想因为自己需要买东西而冷落爱人，所以便拖到了今天。

　　沈听寒思考了很久，想给九黎买一条脚链。

　　不是突发奇想，也不是什么特殊癖好，而是——

　　情潮涌动时，沈听寒亲到了九黎左脚脚腕有一个东西，因为当时不得闲细究，给九黎清洗，等到他睡过去后，沈听寒才细看。

　　露出的小腿、脚踝红艳的吻痕交错，有一道赤白相间的似绳镯一般的脚链牢牢套在脚腕上。

　　说它像镯子是因为弧度固定，近似圆形。说它像链子，是因为它似是银线和红线编织。

　　白色的银线缠着赤红的绳，赤绳偏粗些，白线细些，但白线多且繁，缠的赤绳只隙了几分赤色。

　　首尾相连处是一结复杂的连扣，扣的且紧且死，用剪刀都不一定能剪的开。

　　沈听寒仔细摸了一遍，始终无法确定这是什么材质的东西。

　　不是普通的银线，也不是普通的红绳，摸着光滑似玉石，质地偏软却又坚韧，略用了些力气，无法留痕，更无法折断。

　　是有些奇怪的。

　　犹记得苏九黎生病，沈听寒去找他的时候，还有第一次住宿苏九黎洗完澡之后，沈听寒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东西的存在。

　　当然也有可能是当时不敢仔细看的缘故。

　　这不是什么大事，沈听寒很快便不去想了，他在想另一件事。

　　他也想给九黎套上点什么。

　　就像是无名指上的戒指象征着已婚，已经有了挚爱的伴侣。虽然沈听寒很想直接给九黎戴上戒指，但他知道，九黎如果知道戒指的寓意是不会接受的。

　　所以，他想给九黎戴点其他的，起码沈听寒可以意会自己属于九黎。

　　而这个脚链一样的东西，给了他很好的理由和灵感。

　　九黎既然戴了一个，说明他不讨厌，不讨厌即可以接受，可以接受即我也可以被接受。

　　沈听寒没有网上购物的习惯，也没有戴首饰的习惯，所以去了实体店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奢侈品店关于珠宝一类少有脚链的设计，男士的几乎没有。可以定制，但沈听寒看了几张设计者的作品图，都不太合他心意。在进了两家发现大致差不多后，便不再浪费时间。

　　他给刘助理发了个消息，询问关于定制首饰的事。

　　刘助理算是他母亲的二助，不像总助和一助需要跟的很紧，再加上刘助理算半个生活助理，所以沈听寒偶尔会麻烦他一些事。

　　刘助理几乎是秒回，询问沈听寒需要定制什么类型的首饰，男款女款，定制材料有什么要求等一些基础问题。

　　沈听寒一一回答了，刘助理大概了解后，不一会儿就给沈听寒发了几个相关的定制图片。

　　沈听寒看了看，觉得一般。

　　不论怎么看都没有九黎左脚脚踝上戴着的精致。

　　所以，那到底是谁送给九黎的……

　　*

　　中午下课，沈听寒陪同苏九黎一起走回教师公寓，可能因为沈听寒看着不像坏人的原因，其他老师们大多以为苏九黎是沈听寒家里的小孩，对于苏九黎来沈听寒这里蹭饭的行为接受良好。

　　“怎么了？”苏九黎问。

　　临上楼前，沈听寒忽然停了下来，皱眉环顾四周。

　　沈听寒略笑了笑：“没事，上楼吧。”

　　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就像被什么恶心黏腻的阴冷视线窥视着，如芒刺背。

　　两个人再次说说笑笑一起进入教师公寓，那个只有在职教师才能进入的地方，禁止学生进入的地方！

　　牙齿啃噬着拇指，撕扯出鲜血，双目瞪大，不甘地死死盯着那道入口。

　　……

　　“……嗯？你问苏同学啊，他叫苏九黎，是沈教授的得意门生哦。”

　　“……只有他一个人敢坐在第一排，节节沈老师的课都被点名，但次次都能解答出来，厉害吧。”

　　“……苏同学真的好聪明啊，他到底是怎么每次都能解出沈老师的问题的啊？”

　　“……颜值与智慧并存啊，这就是女娲妈妈的炫技之作啊。”

　　“……唉，羡慕不来的，人家那一看就是爱因斯坦的脑子，我等凡人负责鼓掌喊666就行了。”

　　……

　　无一不知苏九黎，无一不夸苏九黎！

　　苏，九，黎！

　　他是个什么东西？！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是小偷！他明明是个恶心的小偷，他偷走了属于我的东西！！那是我的东西！！！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双目赤红，不自觉颤动的脑袋带动牙齿将拇指撕扯出更多鲜血。

　　我会拿回我的东西的！那是属于我的东西！！

　　*

　　沈听寒这两天总有种毛刺刺的不适感，原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太过疑神疑鬼，直到——

　　“沈听寒老师。”

　　他笑着同沈听寒打了个招呼，满含期待地问：“沈听寒老师，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不等沈听寒回答，或者没有指望沈听寒会回答，便接着说道：“我可是很想很想很想您的。”

　　陈忆，这个因为沈听寒拒绝而精神病发作，被迫休学的学生。

　　他才休学一个学期而已，按道理他不该出来，更不该回来这里。

　　沈听寒冷冷看着他，“这位同学，请你自重。”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只有在我的面前温柔可亲的沈听寒老师会变得不一样！只有我！只有我！！

　　“沈听寒老师，你放心，我已经好了。”

　　陈忆长得讨巧，笑起来一副乖乖相，是很能讨人喜欢和好感的一类面貌，当他想达到某种目的，蓄意伪装时，他的无害性犹如露珠，脆弱而无害。

　　“我是为了您……”

　　“沈老师，要上课了……”

　　先进教室等待的苏九黎久久不见跟在后面的沈听寒进来，便出来找人了。

　　然后看见了一位陌生的同学站在沈听寒旁边，看着年龄挺小的，不是未成年就是刚成年。

　　“这位同学你是？”

　　他眼眸弯弯，神情略有些神似的熟悉感，和善地说：“我叫陈忆，是沈听寒老师的……”

　　他停了一下，才接着说：“是沈听寒老师的学生。”

　　“你好呀，苏同学。”

　　苏九黎点了下头当打招呼了，对皱眉的沈听寒说：“我的沈大教授，今天下午是你的课啊，咱是不是要进来给小花朵们灌输灌输新的知识了？”

　　怎么说呢，突然觉得一件糟糕的事好像并不是那么值得在意了。

　　“我希望他们不会前学后忘。”

　　苏九黎自然地略微错过身，沈听寒恰好走过，两个人契合般的配合刺痛着陈忆的眼睛，善意的面具差点没有绷住。

　　陈忆问：“苏同学，我能旁听吗？我特别喜欢沈听寒老师。”

　　苏九黎不觉有他：“可以呀同学，我们欢迎任何人来听沈老师的课，那你跟我坐第一排吧。”

　　*

　　［相亲相爱大班群］

　　艹艹艹，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第一排又来了一个勇士！

　　看到了！看到了！我的天，他长得好乖啊！（兔兔蹦迪jpg）

　　难道继苏神之后又要来一位神人？！（ps话说他成年没有，看着好小啊）

　　……

　　你们先别沸腾，降下温（雨神下雨jpg），这同学不是我们几个班的吧？这都上了一两个月的课了，现在来听课？能听懂吗？（来自一位学渣的真诚发问）

　　［xx年xx系xx班群］

　　嗨，这一看就是风闻沈大教授风采来打卡的（ps应该没有人不知道这个梗吧），这么小肯定是新生啦（看透一切的眼神jpg）（时间已过，无法撤回）

　　……

　　艹，发错群了（已撤回）

　　……

　　［相亲相爱大班群］

　　点蜡jpg

　　点蜡jpg

　　点蜡jpg

　　……

　　点蜡jpg（ps哪个好心人去班群踢一下那个实名制的傻子，那是沈老师在的班群）

　　……

　　不用踢了，撤回时间过了（天台点烟.jpg）

　　能不能来个人欺骗我一下，沈老师不扣平时分的，对吗？（孩子要碎了jpg）

　　（怜爱jpg）沈老师的确不扣平时分，但是沈老师会注意你的试卷，众所周知沈老师这里不存在［捞人］这个选项，59分就是59分。（孩子你可以碎了jpg）

　　救命孩子上次61分险过的啊啊啊！（土拨鼠尖叫）来个人救命啊啊啊！！！（孩子碎了jpg）

　　*

　　“苏同学，你不做笔记吗？”坐在苏九黎隔壁的陈忆好奇地小声问。

　　因为有外人在，不好光明正大盯人瞧，只能借思考状走神脸悄悄盯人看的苏九黎，漫不经心地说：“我预习过，这一章不是很难。”

　　实际是沈听寒私下给他补过课，毕竟苏九黎这个听课状态，要不是脑子真的很聪明，估计期中考试破两位数都够呛。

　　但即便上课走神只顾欣赏美色，对于沈听寒编写的题也是看一眼就能写下答案。

　　“苏同学真了不起，我就不太行。”他十分苦恼地说，“我脑子笨，总是跟不上，不过还好沈听寒老师人好。”

　　他一副庆幸又高兴的样子。

　　“沈听寒……”苏九黎下意识被带了一句，反应过来不太妥当又接着说，“沈老师人的确很好。”

　　“叩叩”

　　沈听寒敲了敲讲桌，面色严肃：“九黎同学上来做题。”

　　苏九黎乖乖起身，接过粉笔口型比出几个字。

　　“好，凶，啊，沈，老，师。”

　　略过了眼题目，簌簌唰唰的声音便荡开了。

　　一气呵成，答案写得又快又好，粉笔字是不太好练的，更别说看出笔锋力道。

　　但今天黑板上的字体，不似往常，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潦草，结尾处更是随心所欲的故意用简略符号作答案。

　　字体仍好看，却又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沈听寒看着苏九黎的答案，嘴角似乎含了一分笑意，接过他的粉笔，低声说：“好好听课。”

　　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安静的教室都能听到。

　　唔，装模作样。

　　后面的课，陈忆没在找苏九黎说过话，只一心一意写着工整认真的笔记。

　　虽然他完全听不懂也不理解这是什么。

　　*

　　下午只有沈听寒的课，临近下课，教室里的学生小声的或收拾课本或谈论等下吃什么。

　　陈忆合了笔记，问：“苏同学我有一些问题不会，晚上能到你宿舍学习一会儿吗？作为答谢，我请你吃饭。”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一个乖乖仔满面笑意的请求。

　　但是——

　　“这个，恐怕不太行。”

　　苏九黎委婉地拒绝道：“明天就是周末了，我有事，不太得空。”

　　第一排和第四排隔的不远，再加上人人都有吃瓜的爱好，嘴快的一位男生当即咧咧：“哦？周末不得空！苏哥怎么周末就不得空了啊？”

　　这恋爱话题一出，几乎瞬间吸引不少吃瓜群众行注目礼，又一位男生跟着搭腔：“还能是因为什么？周末要去哄小女朋友呗！”

　　“哦～～～”

　　一片起哄声，夹杂着“苏同学谈恋爱了？”“是我们系的吗？”“谁这么牛x能搞定苏神？”，最后以“看不下去”的沈老师敲桌警告结束。

　　苏九黎含笑看了沈听寒一眼，沈教授严肃着脸，只耳尖透红。

　　陈忆满脸可惜的遗憾，随后微笑地说：“那这个周末祝苏同学跟女朋友玩得开心。”

　　女字咬音略重不重，面上却是一派笑意。

　　陈忆转头直面沈听寒，“沈听寒老师，那这个周末可以请您给我补习吗？”

　　毕竟学霸忙着谈恋爱，就只能请教老师了。

　　老师，你不会不得空吧？

　　乖巧的样貌下，是被掩盖的森森恶意。

　　“这位同学，我只是大学授课老师，不是你的九年义务制老师。”

　　换句话说，大学老师并没有你小学中学老师那样的义务与责任，将饭一口一口嚼碎了喂到你嘴边。

　　沈听寒的语气并不重，但却让教室诡异的在几秒钟内如寒风过境，一片安静。

　　沈老师的这句话并不算客气，甚至有些刮人脸面。

　　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

　　“再有，我即便不是这所大学的老师，年龄也比你要年长，我不喜欢一些陌生的小辈叫我的名字。”

　　沈听寒眉目浅淡，气场一变，平时斯斯文文的金丝眼镜一时竟透出冷厉。

　　“同学，我并不认识你，你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只会觉得这是对我的不尊重。”

　　自再次遇见这个让人万分不愉快的人，沈听寒听着那“沈听寒老师”五个字就是十万分的刺耳。这个人之前做过什么恶心的事情，他心中清楚，偏偏还能装出这副熟悉亲近的模样。

　　沈听寒不搭理他是因为这是个精神病患者，这人不会听，多说的几句话反而会让他更加自我兴奋。

　　但是，当这个人蓄意接近九黎之后，沈听寒意识到不能再对陈忆无视化。

　　他跟九黎满打满算恋爱也才21天，陈忆的那些话，沈听寒如果不是作为经历所有前因后果的当事人，真的会以为“沈教授”是不是跟陈忆有一腿！

　　这个可能性光是想想，就让沈听寒恨不得马上离职，把九黎揣怀里带到实验室去！

　　何况，这个人是个疯子，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次发疯，会不会伤害别人！

　　*

　　陈忆似乎没有料到沈老师会这么说，白了脸，又是羞窘，又是道歉：“抱歉，沈……沈老师，我，我不是……对不起……“

　　讲台上的沈听寒站立高处，冷面听着，陈忆坐在讲台下眼泪汪汪，诚心诚意地认错抱歉。

　　只看这一副场景，只会觉得沈听寒不近人情，欺压无辜少年。

　　“嗒”
　　笔尖敲击桌面。

　　“你怎么这么害怕沈老师？”

　　安静的教室里，九黎淡淡道：“沈老师只是提醒你不要说错话而已，你知道了改正不就好了吗。”

　　九黎略过了沈听寒前面略有些没有师德的话，只点了后面。

　　“对年长者礼貌，应该是基本素养吧？”

　　这句话竟带着些许不自信的疑惑。

　　“如果是，你和大家一起称呼沈老师不就好了吗？”

　　那双冷淡的眼睛，仿佛在看一件无聊的自我陶醉的盗铃小丑，平静无波下却让被注视之人无所遁形，如剥血肉，看透肮脏的内里。

　　“你说对吗？陈忆同学。”

　　你想要不同？想要眼神？想要拉下高悬的明月？

　　大白天的，少做梦。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知道你在玩弄什么手段和话术。

　　只是，不过尔尔。

　　那一刻，脖颈的青筋暴起，被轻视贬低的怒火直冲心头，比当初被沈听寒无视时还要再愤怒。

　　这个小偷！这个贱人！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这么看我！！

　　有一瞬间，陈忆的面目甚至扭曲了一瞬，又瞬间低头，“我知道了。”

　　九黎也不在意，反身站起，半坐在了课桌上，拍了拍手说：“还有一分钟下课，你们难道要等下课铃响在走？”

　　24秒，教室清空。

　　教室只余三个人，九黎走到讲台边，问：“晚上吃什么？”

　　沈听寒心情颇好地说：“你想吃什么？”

　　九黎开始点菜：“可乐鸡翅，红烧乳鸽，宫保鸡丁……”

　　沈听寒笑着听完，“这么多你能吃完吗？”

　　九黎回答：“先做嘛，吃不下就下次再吃。”

　　心脏鼓动，可能真的是被袒护的感觉太好了，本是寻常正经的一段话，硬生生让沈听寒听岔了路。

　　他其实也有些饿。

　　两个人颇有些目中无人，唯余陈忆阴沉的站在一边，如同楚河汉界，那边阳光明媚，这边泥沼翻涌。

　　“沈听寒老师，”他甜蜜地再次叫出这个称呼，“你和苏九黎同学靠的好近啊，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与询问同时进行的，是一个正在录音的手机。

　　他甚至不加遮掩，直白的当着两个人的面进行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