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碎片收集中》云起雪飘

8、我想通了

　　九黎有些心疼自家人了。

　　承认等于给了被拿捏的把柄，否认等于互相给对方心里扎刺。

　　他真的是毫不掩饰的袒露着刺目的恶意。

　　九黎怜爱（？）地看了沈听寒一眼，然后——

　　“低头。”

　　话落的瞬间，是一人不明所以地顺从低头，一人微踮起脚。

　　五秒后，九黎拽着沈听寒偏离原位。

　　“砰！”

　　一声暴烈的碎响，重重砸在地板上，装模作相的黏腻恶潮终于撕下面具。

　　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盯着苏九黎，阴郁、愤怒、暴躁冲破牢笼，犹如恶鬼。

　　九黎靠在沈听寒身上。

　　你看你，真给你答案，你又不乐意。

　　“沈听寒，走了。”

　　九黎牵着沈听寒的手，说：“回家吃饭。”

　　沈听寒闻言低笑一声，“好。”

　　*

　　甫一进门，九黎就把沈听寒一推，强势壁咚，严肃问道：“老实交代，那是个什么情况。”

　　这副当堂会审的架势看着很唬人，只是身高上——

　　沈听寒190，

　　苏九黎（179）180！

　　踮脚都拉不平视线。

　　九黎把人往沙发上一按，威严抱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

　　可爱，

　　想亲。

　　想做便做，沈听寒手一拉，就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在怀里的人抗议前亲了上去。

　　九黎不吃他这一套，当即咬了一下口中的舌头，扯着这人的头发想让他退出去。

　　但吃过肉的沈听寒哪里会听，胃口被纵容大了以后，再想让狼乖乖听话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刚在一起的爱侣不经意一个眼神对视都有可能引发天雷地火，何况今天恋人的种种维护，更是让人心尖火热。

　　果然，亲着亲着就变了意思，在衣服被撩上去后，九黎紧急制停。

　　喘着音，含着潮：“停，停一下，沈听寒……你先等一等！”

　　晚饭都还没吃呢！还没到成年人夜晚的时候！

　　九黎用额头撞了一下沈听寒的额头。

　　咽了咽喉咙，捂住了对方的嘴，清了清嗓子，带着不可避免的喘息，“你今天要是敢糊弄过去，我接下来都睡宿舍。”

　　威胁奏效，沈听寒眨了一下眼睛，点头示意。

　　“那你解释吧。”

　　……

　　？

　　“你怎么不解释？”

　　沈听寒眼神下垂，舌尖舔过掌心。

　　九黎：！

　　瞬间收回手！

　　要命，脑子这是被亲缺氧了吗！

　　九黎强行正脸色，坚决执行“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

　　唇舌自由，沈听寒仍然先亲了一下人，才讲述了之前的事。

　　简单概括就是一个猥琐阴暗痴.汉有妄想症的故事。

　　而沈听寒悲催的成为了被痴.汉被妄想的主人公。

　　“我自认当时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缠上我。”

　　沈听寒贴着九黎的脖颈，闻着淡淡的幽香，语气有着不解和低郁。

　　为什么呢？

　　当你抬头看天空时，太阳因耀目而不能目视，可月亮却清冷温柔的注视着你。即便知道月亮只是平等的照耀所有人，依然有人有想将月亮私有，或者——

　　将月亮沉入泥潭。

　　九黎亲了一下被他撞红的额头上的一小片红。

　　我虽然得不到了，可同样的，其他、别的、所有人都得不到了。

　　这样怎么能不算月亮独属于我呢？

　　至于月亮的想法……

　　那重要吗？

　　于［我］而言，自然是［我］的想法最重要。

　　沈听寒抱着九黎，抬头看他，迟疑地问：“你会觉得我的人品有问题吗？”

　　他身为大学老师，引得众多大学生表白（打卡）是事实，让一位学生出事进医院是事实，同九黎（依然是学生）确定恋爱关系是事实。

　　如果不是这位大学老师的人品道德有问题，怎么总是跟他有关？

　　九黎微有讶异，后又意识到，这是沈听寒。

　　也许怜惜、也许不忍，九黎捧着沈听寒的脸，轻吻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唇。

　　他听见九黎这么说：“我的爱人是世界上独一无二，最好的存在。”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

　　四目相对，那双红意浅浅的眸子里，只盛的下一个人影。

　　激烈而热切的吻袭来，九黎没有再拒绝，反而以一种无声默许与纵容的态度，放纵着沈听寒。

　　后果就是——

　　这个晚上吃的夜宵。

　　*

　　陈忆的演技其实是不错的，只是大学生虽然清澈愚蠢，但也不是真的对危险事物一无所知。

　　在第二次听沈听寒的课时，陈忆明显感觉到教室里的人对他的疏离与防备。

　　上次陈忆的一番话，当时听可能不太能反应的过来，事后总能察觉有几分不对。再加上女生的敏感，当天夜晚的“相亲相爱私聊群”出现数位“侦探”，最后还有人单独拉了个总结单子，逐字逐句结合情景语气分析陈忆话中背后的含义。

　　总之一句话——这乖乖仔看着可不像好人呐。

　　沈教授的人品是众人皆知的，他们却同陈忆本来就不熟，理智和情感自然是偏向沈老师那边。

　　上课时间一片平静，但临下课时，场景再现。

　　坐在第一排右边的陈忆含着笑问：“苏同学周末和女朋友过得好吗？”

　　距离他四个座位格子的，坐在第一排左边座位的苏九黎一开始并没有搭理他，他有些精神不济，只想等下课吃饭然后午睡。

　　是以，锲而不舍的陈忆移动到他的座位旁，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

　　苏九黎半掀着眼帘看着沈听寒，果然看到了沈听寒紧绷戒备的身形。

　　这一次是听到了，依然没回答。

　　转着笔，支着下巴，继续魂游天外。

　　不知前情时，苏九黎可能会顺便跟这人过过招，当作无聊的消遣，知道前因后果后，他心胸着实不算宽广。

　　任凭询问者尴尬与无措，苏九黎心安理得地想着中午吃什么。

　　陈忆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再接再厉地接着说：“我周六的时候看到苏同学你去了教师公寓那边，是跟女朋友分开后找沈听寒老师补习了吗？”

　　苏九黎的右眼转至右边，看他。

　　陈忆仿佛受到了鼓舞，继续说：“难怪苏同学学得这么快，原来私下里也这么认真。”

　　苏九黎淡淡道：“注意称呼。”

　　唯一给了陈忆一点注意的眼珠重新转了回去。

　　此时无言，却嘲讽极致。

　　可能是怕有些人恼羞成怒发疯，沈听寒敲了一下讲桌，“下课。”

　　呼啦。

　　学生们立即前后门跑了出去，坚定地将“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的方针贯彻到底。

　　苏九黎伸了个懒腰，伸了一半揉了揉腰，略显不满地说：“沈听寒，我腰酸。”

　　沈听寒注视着他，只看着他，问：“我背你？”

　　或者，

　　“我抱你。”

　　好像除了亲密无间的时候，沈听寒的确没有抱过九黎。

　　他们的亲密不再掩饰。

　　陈忆冲着苏九黎说道：“你想害死沈听寒吗？”

　　即便是大学里被爆出师生恋也不是什么好事。

　　苏九黎起身离开，同沈听寒一起走出教室，从始至终没有再给一个眼神。

　　在之后几天接连遭受无视与失败的暴击，按道理来说，差不多也该放弃了。

　　偏偏有一个词叫贼心不死。

　　结果就是连吃瓜群众都不想让这人再唱独角戏了。

　　“陈忆同学。”

　　一位男同学十分不理解地说，“你天天挑沈老师的课来，临下课就出幺蛾子，沈老师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陈忆好心解释：“同学你误会了，我很喜欢沈听寒老师的。”

　　男同学无语凝噎，“那能请你以后不要在下课前说一些没必要的话了吗？”

　　“你不想要平时分和成绩，我们都是要的。”

　　沈老师不是圣人，就是圣人被一个人百般纠缠不休怕是也得冒火气。

　　陈忆是不怕，可他们怕啊。期中考试要来了，一旦沈老师因为心情不好出题库的题，那就完蛋了！

　　沈老师名下的课都是自命题，他们平时复习也都是跟着沈老师的重点和出过的题目复习的。

　　那些题库的题是没有沈老师出的难，可是他们不熟悉啊！大题可能答的差不多，但名词解释、填空、计算甚至选择题那也都是分啊！

　　大四的毕业推荐是看成绩的，沈老师是业内有名的教授，很多前辈老师都是知道他的，要知道上一届学长学姐们就是因为跟过沈老师上的课，找的工作都是很不错的！

　　“陈忆同学，我们都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一些跟课堂无关的话了。”

　　这位男同学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请不要耽误其他人的前途。”

　　他（她）们苦读十数年，不知熬过多少夜晚、做过多少试卷，才走过了那条独木桥上，打败了那么多人，上到这么好的大学，拥有更高的起点和更高的终点。

　　进入这所大学后，接下来的读研或者工作都是需要考虑的现实。

　　陈忆的目光从眼前这个没有多少印象的男生转向周围，不论男生还是女生，他们的表情都不算好。

　　有人冷脸，有人不爽，有人皱眉鄙薄……

　　但统一的是，他们都认同面前这个男生说得话。

　　［不要耽误我们的前途］

　　陈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沈听寒他……”

　　“我们不想知道。”这个男生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不想知道老师们的私生活，也不感兴趣。”

　　人家小情侣谈恋爱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一没有触发法律，二没有触及道德。

　　这是大学，都是成年人，谈恋爱不犯法，不会有班主任报告家长，怎么就需要你三番五次的表现“正义”了？

　　陈忆没事找事的行为，可比中学时期打小报告的行为还令人厌恶。

　　*

　　陈忆的目的达到了，沈听寒跟苏九黎的事在学生之中算公开的秘密，但又好像失算了，学生们并不关心老师的私事，只关心学业与前途。

　　陈忆的所作所为像是一场笑话，看客看过便过了。

　　但没关系，陈忆想，他还有后手，既然学生没用，那就让其他老师、主任甚至是校长知道。

　　“沈听寒教授为老不尊，同自己的学生恋爱。”

　　“苏九黎身为学生，却同自己的老师交往，不知廉耻。”

　　如果他们还视而不见……

　　政府部门、媒体网络……总会有人对［师生恋］深恶痛绝，总会有人抨击［师生恋］的不伦与不堪。

　　但在那之前——

　　陈忆说：“你是一个小偷。”

　　苏九黎抱着奶茶，等待他的下文。

　　“沈听寒老师本来是我的，他对我是最特别的！”

　　陈忆强调着：“他只有对我是不一样的！”

　　“比如拒绝你的痴心妄想？无视你的自我脑补？”

　　苏九黎咬着吸管，“我所知道的是沈听寒出于好心，让你摆脱了赌鬼父亲的纠缠，而你恩将仇报，三番五次跟踪偷窥甚至发展成自我幻想……”

　　苏九黎冷淡总结：“妄想症是病，得治。”

　　沈听寒从没有对任何人逾距过，更没有释放过任何暧昧信号，陈忆所有的“不同”“特别”都是他自我陶醉的脑补。

　　对比陈忆一些模糊不清的暧昧言辞，沈听寒平铺直述的话语显然可信度更高。

　　何况，在苏九黎这里，唯有沈听寒可信、可亲。

　　苏九黎放下了奶茶，“小同学，沈听寒为人正直善良，所以不太同人计较得失。”

　　所以陈忆之前的一些纠缠，到底是可怜他不幸的身世而忍让，否则沈听寒大可直接报警说他甚至告上法院，故意闹大这件事，或者直接用老师的权力在学生档案上添一笔大过，那么陈忆基本就不会有以后了，他的学业和前途基本就结束了。

　　沈听寒最为“过分”的地方也不过是无视了这人和他的疯话。

　　细究下来沈听寒有错吗？他不过是出于好心，随手帮了一位学生，难道这就可以成为被伤害的理由了吗？

　　“12年青春，苦读万卷书，方来到高学府。我猜测，你读书肯定不是为了嫁得好，对吗？”

　　这句话的力量似乎有某种魔力，一时竟让陈忆有几分恍惚。

　　就像应证某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我……”

　　我是为了什么读书？

　　母亲的离开，父亲的打骂，咽不下去的馒头就冷水，不能暖身的旧衣破衣。

　　他叫陈忆，其实不是“忆”是“亿”，因为他的父亲希望能中一亿的彩票，是登记的人员打错了，才成了陈忆。

　　而这个代表着“回忆”的字几乎成了他的半生噩梦。

　　如果不是九年义务教育，他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能上学，所以明事理，懂理想，知前途。

　　所以攒钱上高中，拼了命的打工和学习，他不够聪明，没有天才的脑子，困了会听不进去课，错过的题目还是会一错再错。

　　没关系，那个时候他对自己说，困了就扎自己，见血就不会困了，题目错了就再写一遍、十遍、百遍……总能学得会。

　　他得向上爬，爬出去，永远不再回那个只有痛苦的“家”。

　　高考是他能接触到的最公平最理想的出路，也是靠着这一条路，他才能离开那个噩梦。

　　陈忆做到了，他成功地做到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真的以为脱离了泥沼。

　　可是，他还是再次见到了追讨过来的恶鬼……

　　巴掌又一次落到脸上的那一刻，陈忆才意识到，他永远都摆脱不了那个噩梦……

　　这辈子他都摆脱不了的……

　　双手仿若无意识地打翻了点的苦咖啡，顺着桌面弄湿了两个人的衣服。

　　苏九黎的衣服被泼湿的严重一些，毕竟那个杯子是直接倒向她这里的，陈忆反而只是湿了袖子。

　　陈忆好似才醒神，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将纸巾抽了许多出来，几乎铺满了一个桌面。

　　九黎微皱着眉，略用纸巾擦了擦，弄的一手黏腻。

　　他有洁癖。

　　陈忆讷讷低语，不敢看人，“你去卫生间收拾一下吧……”

　　苏九黎起身去了卫生间。

　　服务生近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陈忆微笑拒绝，神色竟诡异地有些兴奋，“不用，这是我自己弄得，不用麻烦。”

　　铺满桌面的纸巾被一一收拢。

　　扶正的咖啡杯，喝了一半的奶茶，还有奶茶旁边被主人遗落下来的私人物品——

　　手机。

　　真幸运。

　　没有密码。

　　*

　　苏九黎收拾完出来后，陈忆还等在那里，再次低声道歉：“很抱歉。”

　　“请你放心，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陈忆勉强露出一个笑，“我想通了。”

　　陈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苏九黎，眼中满是真诚：“这一次，我真的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