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箐华》清粥冰糖

6、来客

　　蓝月儿和萱儿在陆家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上路，赶回翠微山。
　　一进山门，便见到了一派热闹忙碌景象，还多了一些陌生面孔。宗主的小弟子李妙青正安排人手做事。
　　见二人上前询问，李妙青笑着回道：“蓝师叔、萱儿，你们俩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呢？这不是藏书阁总漏水吗？每回修了东面漏西面的，师父的意思是干脆拆了重建！我先安排人把书卷都搬出来，师父说趁这个机会彻底清理一下。有些破损严重的或者是生了霉的，若是不重要的就丢了算了，若是重要的还得重新抄录。”
　　蓝月儿点点头，藏书阁重建是个大工程，但这事轮不到她们来操心，她们俩现在人困马乏，赶紧回去躺下才是正经！
　　两人将马牵回马厩，回北峰去！
　　山上的温度要低一些，树上蝉鸣声此起彼伏不知疲倦。山风从后脑勺往前吹，把两个人的头发都吹乱了，萱儿不耐烦的把额边乱发拨到耳后，却见东北山崖处，那座常年空着的客院中此时却晾晒了一些衣服被褥，遂道：“怎么客院好像住了人？”
　　蓝月儿：“是啊，来客人了吧！”
　　萱儿冷哼一声：“就我们宗门现在这样，哪还有什么人来做客，办事的时候发请帖都请不来几个人！会不会是建藏书阁的工匠！”
　　蓝月儿道：“你想多了！你看看那些衣服，丝滑的绸缎，精致的绣工，会是建房子的工匠穿的吗？”
　　“哦，也是！走，进去看看！”
　　两个人自半敞的院门进去。这个常年积满灰尘蛛网的小院已焕然一新，除了晾晒的衣物，还多了两盆兰草，廊下还有一个小炉正煎着药，散发出一股药香。
　　萱儿鼻子嗅了嗅：“咦，这个味，难道是……”
　　萱儿是属狗的，闻闻味都能分辨出许多味药来，她这方面的天赋完美的继承了嵇仙人。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红裙子的女子走出房来，手里捏个小扇子，看样子想给小炉子扇扇火，却和她们照了个对脸！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怎么会在这？”红衣女子道。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在哪里？”萱儿道。
　　“你是玄清宗弟子？”
　　“当然啰！”萱儿有点得意道，“你怎么在这？哦，是带那个短命鬼来看病的是吧！”
　　“什么短命鬼！你又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红衣女子怒意勃发，挽起袖子就要动手！被听到说话声跟出来的绿衣女子一把拉住：“小红，不要冲动！”
　　萱儿做个鬼脸道：“来啊来啊！撕烂我的嘴啊！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昨天你们人多还算了，现在可是我的地盘！你们惹恼了我，我让我祖父不给你家公子治病哦！”
　　绿衣女子恍然道：“原来你是嵇仙人的孙女！”
　　“正是！”萱儿又耸着鼻子闻了闻道，“你们这炉药里加了好几味名贵解毒药材，有一样还是我祖父压箱底的宝贝，看来你家公子是中毒了啊！而且能让我祖父下这么大的本钱，嗯，看来你家公子的身份不一般啊！”
　　小红得意地冷哼一声道：“自然！我家公子可是金刀门少主！”
　　金刀门！萱儿和蓝月儿对视一眼。这个名字太普通了，任谁一听都觉得这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宗门，初时也的确如此！一个武功不错的刀客带着几个弟子，在冰天雪地的北地开宗立派，收纳门徒，代代相传！但历经百多年也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而已！
　　它的崛起，相传是某一任传人娶了一位巫女做夫人，这个巫女作法夺了别的大门派的气运，因而使金刀门发扬光大。但这传闻人们听了大多只是一笑置之，更靠谱的说法是这个巫女通晓阴阳五行、奇门遁甲之术，且武功奇诡，金刀门得了她的传承，才逐渐兴盛起来！
　　真相如何已不可考，但传至如今，金刀门已从一个江湖中不起眼的小门派，成长为江湖之首。这一任的门主姓楚，他已古稀之年，门主之位既未传子也未传女，更没有传给弟子，而是立了自己的孙子为少主。
　　但他有三儿一女，五个孙子，八个孙女。这位少主在几个孙子中排行第二，名云麒，是他的嫡次子所出。楚云麒能在他众多后辈中脱颖而出，必有其过人之处！
　　关于这位少主的传闻很多，譬如少年英雄、武功卓绝、卓尔不凡、文武兼备等等，但最为人知的却是他的花名。
　　他如今都二十七岁了仍未娶妻，这若是放在玄清宗这个光棍窝，倒也不显突兀，但在金刀门，就实在是算得上异类了！莫说他的长辈家人们全部都在二十岁不到便娶妻生子，便是他的弟弟妹妹们有好几个都抱上娃了！
　　他一直单身，又实在是长得好，长得好自然更易惹人倾慕，传闻中或明恋或暗恋他的莺莺燕燕不知凡几，他同那些女子传出来的爱情故事也不知传了多少个版本，但每个版本里都是那些女子痴恋于他，而他始终是“游刃有余”、“始乱终弃”的负心薄幸男！

　　萱儿得知眼前这对双生子口中的“公子”，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负心汉，眼睛瞬间一亮，抬脚就往屋内走去，兴奋道：“原来你家公子便是那金刀门的少主，走，去看看！”
　　蓝月儿是见过现任金刀门老门主的，不过那已是十几年前，她还是叶箐华的时候了。那时候她师父祝昭华过世，那位老门主曾前来吊唁。脸庞轮廓鲜明，眉眼威严，虽身姿挺拔却实在算不上是美男子，这位少门主先前在茶摊远观过一回，长得同他的祖父完全不像！
　　见萱儿不请自入往屋里去，蓝月儿觉得有点冒失，堂堂金刀门少主，你当看猴哪？蓝月儿伸手想拉住她，反被她一把扯住胳膊拖着向屋里走去。
　　只是刚走到屋门口，就被屋内走出来的人堵个正着：“你们俩跑这来做什么？”
　　身材高瘦，面色微黑，颧骨略高，留着长须，眉头微皱成一个“川”字，是玄清宗宗主常昊天。身后还跟着他的大弟子仲洛。
　　“额，宗主，您在这哪！”萱儿顿住脚，有点心虚，“那个，我们就是来看看！”
　　“这里有人照看着，你们要是这么闲，藏书阁那边正需要人手，过去帮忙吧！”常宗主语气微沉，想必刚才在屋内，萱儿那番话都听见了。楚少门主这种贵客，若不是来求医，玄清宗根本都没机会结识，当着客人的面，底下人这么没礼貌，多少有些显得他管教无方！
　　萱儿不乐意，扁着嘴道：“可是我们才从苍澜剑宗回来，都还没休息，腰酸背痛……”
　　“既这么辛苦，怎么还能有闲心跑这来胡闹？”常宗主提高声音严厉道。
　　“我……”
　　“我们这就去！”蓝月儿觑着宗主越加发黑的脸色，截住萱儿的话，拉住她离开！
　　等离开客院，萱儿甩开她，不满道：“你拉我干什么？我才不去藏书阁帮忙，要去你自己去！”
　　蓝月儿道：“你不去也不好当着客人的面驳宗主的面子。你不知道宗主这人好面子吗？我们俩先回去休息，让牛婶给你弄点吃的，等休息的差不多了再去藏书阁转一圈，看看有什么能做的，差不多也到晚膳时间了。
　　“那宗主要是一会去，发现我们不在怎么办？”
　　“那再找理由辩解好了！只要不当客人的面顶撞宗主，偷点懒就不算什么大事！”
　　“你倒是偷懒偷出经验来了！”
　　“那要不你现在去藏书阁干活，那么多书想必还没搬完，你去正好赶上！”
　　“我才不去呢！”
　　两个人一路斗嘴回到北峰，萱儿见了牛婶就撒娇道：“奶娘，我渴死了，快给我倒杯茶来！”
　　牛婶忙放下手里的活：“有凉茶，我去倒！”又问：“月儿要不要？”
　　蓝月儿道：“多谢牛婶，我自己来就行！”
　　萱儿一边喝茶一边问：“祖父去哪了？”
　　“在丹房呢！”牛婶道。
　　“天这么热还呆在丹房做什么？”
　　“大约是研究药方呢嘛！昨儿个不是有人来求诊嘛，好像是个什么少主，说是中了毒，不好治呢！”
　　“金刀门的少主！”
　　“对，对，就是金刀门！”
　　“他中了什么毒？”
　　“那不知道了，”牛婶摇头道，“昨天天都黑了才到的，你祖父去看了，回来写了个方子，叫承恩配了药送过去！今儿一大早又过去看，我倒是难得看到你祖父那么上心！”
　　萱儿笑道：“能让我祖父上心，那肯定是他也不会治了！”
　　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毒，能难住他祖父，几口喝完杯中水，往丹房去了！
　　蓝月儿很久没下山，舒坦日子过得多了，这么来回折腾两天感觉很累，喝了茶便回屋躺着，忽然想起来回来还没看到墩子呢，也不知道这娃干什么去了，估计是被叫到藏书阁干活去了也说不准，继而又想到，藏书阁的书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得趁这个机会，寻摸几本有意思的书回来看看。
　　平时若要借阅什么书，都得通过看管藏书阁的张伯。张伯皱皱巴巴一张老脸，功夫一般管得却宽，别人去借书，不是想借什么就能借什么，得看张伯觉得你需要什么！
　　比如：“你借这本符咒的书干嘛？你剑法那么差，你该借剑谱！”接着他找出一本剑谱，“这本适合你，拿去！”又比如：“你从哪里翻出来这本《午夜奇谈》，大好的光阴用来读这种无用的书，回头我见到你师父得和他好好说道说道！”因此，大家除非必要，基本不踏足藏书阁，那许多书蒙尘于书架之上，只有虫子和霉菌做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