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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残页洇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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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警校那年,英庭勇介看着穿着蓝色警服,被身边半长发青年搂着肩的人,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男孩。
多年来沉甸甸的心总算松了些,可当年那些模糊的片段在脑子里停了十几年,他仍然想弄清当年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事?”卷发青年被叫住,有些没明白他说的什么。
英庭勇介看着那双靛青色视线落在身上,可能是梦过的太多,不自觉加上了他的想法,有时候便利店门口多了自动贩卖机,有时候他会想象有两只鸟飞过眼前,只有那副场景在英庭勇介的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模糊。
记忆会模糊是因为每次调用都会在脑海中重建动态却不完美的过程,记不住梦是因为大脑可能还在主动清理这些虚幻的信息。
他可能会随着时间一步一步忘掉,直到心中只留下一个调查真相的执念推动着他履行警察的责任。
可一眼认出松田阵平时,英庭勇介就知道即使忘记了所有,他也不会忘记在蓝色深空下最先撞进眼底的那双犹如玻璃珠般的眼睛。
长大后的少年,靛青色瞳仁仍然窄而亮,像浸在冷水里的猫眼石,眼尾微微上挑又隐藏在在卷发下,没了少年时的锋锐。只在眼睑垂下时,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把当年对峙时眼底烧着的怒气,都压成了一片沉水似的淡漠。
英庭勇介望着松田阵平,突然觉得自己是否太过冲动,而且做法也不对,明明松田才是真正的置身者,所以立刻收回口边的话,挠挠头,最后才吐出一句,“没有、没有,打扰了。”
倒是一直盯着他的松田阵平侧头想了想,那姿势十分放松,又似乎在听谁说话,片刻后就认出了他,“你想问当年的事?”
英庭勇介有些意外,立马放下了手,下意识站直,“是、是的,请您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晕过去了,真得有些在意。”
下意识用了敬语,牙白。
“小阵平,在忙些什么?”远处四人站在警校门口,可能因为角度问题没看见他。
英庭勇介挺直的脊背稍微弯下去,总觉得松田同学的气场比教官还强,弄得好紧张。
松田阵平侧身向后挥挥手,“马上来。”接着他转头看着已经有些放弃的英庭勇介说,“是有一位前辈巡逻救了我们,那些人在附近福利院找到被抓了,一时半会出不来,不要太在意。”
……
英庭勇介小声喃喃着:“福利院?为什么会在福利院?”
声音很轻,伊达航听不清,疑惑问:“说什么呢?”
英庭勇介将地图拉至身前,解释道:“我有一个新想法,嫌疑人会不会把孩子藏进孤儿院或者福利院内?”
伊达航的指尖在桌面停住,目光从无人机画面里的海岸线收回,落在会议室白板上密密麻麻的标记,从中央町便利店到旭市的模糊车辙,再到九十九里町沿海的二十七个民宿点位,所有线索都沿着“海”的方向延伸,却在海岸线的尽头断成了虚线。
没错,这个想法是成立的。
“‘上船’不一定是最终目的。”他赞同开口,声音压得低却清晰,“如果嫌疑人真要带孩子出海,没必要绕到九十九里町,从旭市直接走渔港码头,凌晨三点的偷渡船比现在更隐蔽。他们绕路,更可能是在制造出海的假象。”
英庭勇介:“制造假象?他们要躲的是警察,藏起来就行,没必要费这种功夫。”
“因为‘藏’需要一个不会被怀疑的地方。”伊达航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在“九十九里町”旁边画了个圈,“我们查了民宿、停车场、临时仓库,全是‘临时落脚点’,但嫌疑人换了车牌、绕了路,说明他们计划的不是‘暂时躲着’,而是‘长期藏住孩子’。一个警察不会轻易反复排查,又能合理容纳陌生人的地方。”
英庭勇介皱眉,“带着被拐的孩子,除非他们需要‘合理的理由’把孩子送进某个地方。”
这句话像颗石子砸进水里,伊达航的思路瞬间清晰。他抓起桌上的千叶县地图,手指顺着九十九里町的海岸线往内陆划了两厘米,停在一个红色标记上——那是上午排查时被划掉的“海滨福利之家”。
“福利机构。”他的声音带着确定,“九十九里町沿海有三家福利院,其中‘海滨福利之家’有发布过‘接收临时托管儿童’的公告,因为附近渔村很多家长出海打渔,经常需要临时托管孩子。嫌疑人很有可能假装成‘无法临时照看孩子的家长’,把孩子托管进去。”
英庭勇介:“福利院要登记身份信息,他们敢用真实身份?”
“不需要真实身份。”伊达航指着地图上福利之家旁边的便利店,“如果那家便利店的监控昨天坏了,嫌疑人完全可以在那里买一张匿名电话卡,用虚拟身份提前跟福利院预约‘临时托管’,就说自己是刚到本地的渔民,船坏在海上,需要托管孩子一天,等同伴来接。”
他顿了顿,指尖重重敲在“海滨福利之家”的标记上,“更关键的是,我们上午排查时,只问了‘有没有陌生成年人带孩子入住’,福利院的人说‘没有’,因为他们接待的是‘临时托管的孩子’,登记的是‘虚拟家长的电话’,工作人员只会觉得是正常托管,不会把孩子和‘被拐’联系起来。而且福利机构有隐私保护,我们没有明确线索,第一次排查不会逐一核对托管儿童的身份,这就给了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监控屏幕突然闪了一下,鉴识科的同事正在调昨天附近道路的监控,画面捕捉到一辆灰色轿车的身影,被放大,正往海滨福利之家的方向开,车牌号是假的,但轮毂上的划痕,和便利店停车场截图里的车一模一样。
英庭勇介立刻吩咐:“通知渡边和高木,我们立刻赶过去。”
“等等。”伊达航盯着那辆车,目光沉了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现在怎么办?没有时间了。”
“先别打草惊蛇。嫌疑人肯定会盯着福利院,你们先绕到后门进去,首要任务是确认孩子安全。”
伊达航眉头紧锁,那道熟悉的直觉警报又响了,尖锐却模糊,像隔着毛玻璃看东西,明明知道有被忽略的地方,偏就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英庭勇介拍了拍伊达航的肩,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我带队去,都带上通讯,你在外面守着,如果有不对的地方立刻通知,不能让孩子出意外。”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
萩原研二正在广坂昌仁的家中。
这段时间他随着风见警官将所有已知的组织成员全部认了遍,包括降谷的代号波本和景光的代号苏格兰。
琴酒与朗姆在波本之上。
那次见到的神奈和延,代号赫雷斯,是这一年才进入零组的情报中心。
与之一起的,由降谷零传来的情报,是一个陌生的代号,查尔特勒。
二者在组织的定位均未知。
而他在调查广坂昌仁时发现,这个人经常与几个陌生号码打电话联系,那些号码用过一次就会变成空号且运营地址各不相同,但萩原研二将这些打电话的时间放在一起,看着那些会重合的时间段,断定是同一个人。
浦畑明信就这样出现了,萩原研二看着调查结果挑挑眉,他一开始还在想着要不要逾矩去问问寺阪警官拍卖会的事情,去调查这个人。
不得不说,直到这年才被扒出来的组织卧底不仅谨慎且十分有能力,直到长藤允子的出现才漏了马脚。
据他审讯出来的,广坂昌仁是十八岁收到组织的卧底任务,且考进了警校因表现出众被公安注意纳入警视厅公安部,也就是诸伏景光上一个部门。
组织卧底只有朗姆这种级别知道身份,降谷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连以欧洲为主的代号成员赫雷斯都知道公安部“零”的存在,或许朗姆还藏着一个危险的炸弹,这牵扯着降谷零的危险。
萩原研二站在广坂昌仁杂乱无章的房间里,作为一名黑方卧底,广坂与警方卧底最大的区别就是惜命,他一定会留下某些保命的信息。
手指轻轻划过书架、桌角、墙壁,试探性敲了敲,寻找着不自然的缝隙或凸起。
在书桌前,他停下了脚步,桌面的某处发出了与其他地方不同的轻微回响,这里有个夹层。
修长的手指在桌沿细致地摸索,突然在某处微微用力一按,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嗒声,一块木板悄然弹起。
里面躺着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看上去经常被翻阅。但当他打开本子时,眉头不禁蹙起,页面上的文字杂乱无章,像是随意堆砌的字符碎片,完全无法构成连贯的意义。
“有意思。”萩原研二低声自语,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他轻轻摩挲着纸页,感受着上面细微的凹凸痕迹。忽然,他注意到某些字母有着不自然的墨迹加深。
将笔记本举到灯光下,他微微调整角度。刹那间,那些加粗的字母在光影交错中跃然而出,组成了一条完全不同的信息脉络。
“原来如此。”萩原研二轻笑一声,“用视觉差来隐藏真正的信息。”
虽然隐蔽,但两页纸上也只隐藏了一条信息。
“公安有卧底”
“FBI、CIA”
“福利院审批”
“试验品”
“长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