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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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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承诺,何以止戈便全然信他,“有劳大人。”
送走二人,何以止戈坐回柜台后,打磨和装置机关的阶段即将收尾,接下来就是拼接木块,灌注古镜的灵体。尽管已经到了最后阶段,这一过程也容不得有丝毫差池。
将装有古镜的布袋取回,确保房门紧闭,何以止戈在周遭设下牢不可破的结界。
因被施了蔽声的术法,今日直到现在,一丝人声都未传入古镜的识海当中,混沌不明陷入了休眠状态,慢吞吞地从解开的布口袋里钻出来,他说,“我睡着了。”
何以止戈将雕刻好的木料一一拼接完整,使它能立在屋内,眉眼细节处再打磨,“醒来罢,还有事要办。”
“喔,这就是我的身体吗,连衣服都穿上了。”古镜一惊一乍地道。
何以止戈将符纸贴在肉身傀儡上,即刻消失,“灌注灵体也许会有不适,你可准备好。”
古镜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有什么可怕的。”
乍一看去,古镜如今已经通体发乌,形态也比两人初见时小了许多。正是即将消逝的前兆。
符阵呈三角,肉身傀儡,古镜,何以止戈各占据一角。阵法初成,周身忽而涌起灵力,何以止戈单目赤红,手中捏决,快出了残影。
霎时间,古镜只觉得灵体撕裂感甚重,而自己的一切都不受自己所控。一向自由无束缚的灵体像是被迫四分五裂,同时间与一个陌生且狭窄的空间相契合。
不知过了多久,待他再醒来时躺在一张床上。屋内茶盅轻叩,耳畔响起人声,“醒了。试试能起来走动么。”
古镜木然地接受指令,自床上坐起,将双腿移动到床沿,因着对这种躯壳实在过于陌生,先是轻轻尝试着在眼前动了动手指,惊诧地发现,这时看到的手指不是木制的关节,而是与人无异的皮肉。
人,这是人的身体。它不再是一团将死的灵体,而是成了一个如假包换的人。
喜出望外之下,古镜站了起来,学着人的样子,抬起右腿,随后又抬起右臂,顺拐着迈出一步。
模样虽滑稽,何以止戈却笑不出来,她坐在一旁,食指轻轻一弹,古镜抬错的那只手臂备感疼痛,他用另一只手捂住痛处,“啊啊啊,好疼啊,怎么回事?!”
何以止戈拢袖而立,“一腿行动,抬起与它相反方向的手臂,你方才走错了,走错了就是蚀骨疼痛的感觉。重来,我给你三个时辰,你必须快速适应这具身体。如若不然,只会疼痛更加剧烈。”
没听她说还有这么一回事啊,有种自动送上门任人宰割的感觉,古镜张大嘴巴,“啊。”
何以止戈一个眼神扫过去,古镜收回下巴,不得不继续练习控制肉身傀儡。
肉身傀儡各个关节内部皆有符纸,外观上看不出来,而这符纸的用处只是便于何以止戈操控,若古镜有异动,何以止戈有的是办法治他。
一开始,古镜尚且还不能适应这具躯壳,待他适应后,便能灵活操纵了。
能走路会眨眼,还能翻跟头,古镜将方才的疼痛一事抛至脑后,乐呵呵地在屋内走起路来,他不嫌累似的在屋子里兜圈子,逆时针三圈,顺时针三圈,乐此不疲。
直把何以止戈绕得头晕,“还不错,两个时辰就会走路了。只要会走路,接下来的事便不是什么难事了,听着,”
古镜乖乖站定,竖起耳朵。
“明日我将扮做你所认为的聪明人,穿着一件绿色朝服,你只需像从前一样,用你自己独有的法子,来取我的脑髓便是。你的衣物都已备好,届时装扮上好做些伪装。”
隐隐有些雀跃,古镜想再确认一番,“你说真的?”
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何以止戈食指一弹,古镜立刻捂着额头叫痛,待他恢复后,她才说,“你觉得你能做到吗,差不多时便收手吧,届时你扮做实力不敌,被人抓起来的样子即可。”
“抓起来!”古镜神色骇然,“抓我做什么,我又不好吃。”
“若不将你抓捕,那些死于你手的人作何解释?”何以止戈严肃起来,“古镜,这世间有律法,你犯了错,要偿的。”
“世间律法…与我何干…”
与我何干?说得轻松。不分善恶,滥杀人族,杀人不过头点地,杀了人却说事不关己,既来到人世,还想为所欲为不成。
若只因为不是人便让他逃脱惩罚,林江鹤该如何自处,事关朝廷,外面已是人心惶惶,连环的官员被杀案不破,他大理寺卿的职位在朝中又该是遭到何种质疑。何以止戈甚是担心他的安危。
何以止戈冷笑,“世间自有功过评说,怕是由不得你。”
默了默,古镜似乎是接受了何以止戈的安排,“他们抓了我之后,我该怎么办,我会…死吗?”
“这倒不一定。”何以止戈见它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一点,继续说,“我这样说吧,你这具身体并非肉体凡胎,内里与常人并不相同,若是让他们将你绞杀,一是白费了我多日以来制作肉身傀儡的心血,二是免不了会露出端倪。为防万一,我定尽力保全你。”
“太好了,我不会死就行,只要我不死,便任你差遣。”
眸光晦暗,何以止戈告诫他,“不到必须,不要开口与人交谈。切记,说多错多!”
古镜重重点头。
“到我这边来,”何以止戈唤着古镜近前,在他的耳边画了一道传声符,便于两人交流之用,她接着说,“我曾听闻,每个精怪都自有追踪之术,若我明日去到西郊雾灵山中,你可有办法找到我?”
“当然,你身有异像,比之外面的人人更加惹眼。找到你,轻而易举的事。”古镜诚实答道。
“那就好。不过,你说的异像,是什么?”何以止戈不禁有些好奇,她常能看到不同人不同物的像,却从来看不到自己的。
“你的一只眼睛是一团火。而周身上下,却只有这一团火有勃勃生气。”
神色忽而黯淡下来,何以止戈点头,“好,我知道了。明日之事,我也不能全然掌控局势,一切随机应变,不要让他们看出破绽。”
“都听你的。”
又是一夜无眠,何以止戈变着法子地“训练”古镜。让它按照指示做出动作,譬如单脚站立,快速扭头,站在镜子前做出各种表情,诸如此类。
翌日,卯时三刻。何以止戈已将古镜在后院安顿好,一切安排妥当后,便照常开了店门。
刚开了店门,便有一小客官到访,“阿姊,这个是什么呀?”
小客官摸着柜子上的机关鸟,甚为好奇。
“这个啊,”何以止戈将柜台另一只机关鸟拿起,手指转动翅膀下的机关,只听嘎吱嘎吱几声后,她将机关鸟放在手心,鸟儿竟扑闪着翅膀飞了出去,“这个叫做,机关鸟。可以飞起来哦。”
小客官仰头看着头顶盘旋的“鸟儿”,乐不可支。他连忙抓住何以止戈的手,“阿姊快教教我,怎么才能让它飞起来。”
何以止戈欣然点头,随后俯身攥着小客官的手指,握住机关鸟的关窍,转动几下,将它放在小客官手中,鸟儿也飞了出去。
两只机关鸟在空中盘旋,这可把小客官乐坏了,他指着两只机关鸟,“好好玩,好好玩。我都要了。阿姊,这个怎么卖啊?”
“一只呢,三文钱。”何以止戈将两只机关鸟收回,对小客官答道。
小客官摸了摸兜,掏出钱一数,“可我这里只有五文。好阿姊,能先赊给我吗?我明日再将余下的钱送来。”
何以止戈点头答应了,“好啊。”
小客官高高兴兴地将银两递给何以止戈,何以止戈也将两只机关鸟装进盒子,呈与小客官。
手中银两放进柜子里,何以止戈坐回凳子上,神游天外去了。
就这样从一早坐到了晌午,秦钟带着改好的衣服赶了过来。
“止戈,快来试试,这衣服合不合适。”秦钟十分热络地将衣服拿给何以止戈。
何以止戈起身相迎,“多谢秦画师了。只是,穿着当朝丞相的衣服招摇过市,当真不碍事吗?”
“这为民解忧的好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其人并非迂腐死板的老头儿。我这边都照应好了,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画师有心了。”何以止戈接过官服,在身上比了比尺寸,“是合身了许多呢。”
“铺子我来看着,你且去换上我看看。”秦钟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赶她去换衣服。
“也好。画师且稍事等候。”
何以止戈回到后院卧房内,将最外面的衣裳除去,而里面的衣服却并不是布料,而是一整块的软冰甲,通体白色,不细看便只会当它是一件白色的里衣。
换上了墨绿色的丞相官服,何以止戈在镜前照了照。不愧是擅长描摹尺寸的画师,这衣裳合适极了,就像是专门为她制作的。
发丝轻挽,何以止戈在梳妆盒里寻了一个发冠将柔顺的青丝高高束起,稍作打扮。
此时古镜还在后院的房间内,既然出来之后它有办法找到自己,何以止戈便不专程去给他看自己是何模样了。
回到铺子,秦钟瞧着何以止戈换了衣服过来不知有多惊喜,绕着何以止戈上下打量。
拊掌道,“比我想象之中还要气质非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