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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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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点,陈知夏提前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收拾东西下班。
接近年关,许多同事还在忙,抬头间看见她,纷纷打了打招呼。她笑着点头回应,脚底下没再耽误,直奔停车场。
十二月中旬的北京,晚上的气温接近零下,街上匆匆的走着些零零散散的人,华灯初上,三环的路堵得人耐心全无。
姜雨柠在电话那头咋呼:“姐们儿,你还有多久啊?我跟你说我这都睡了一觉起来了。”
早习惯了她这么催自己,知夏不慌不忙的回答:“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你现在下楼。”
车子驶入小区门口,一身红色滑雪服的姜雨柠站在路边,身边立着一个雪板包,专注地刷着手机。
知夏摁了摁喇叭声,她闻声抬起头来。
车停稳后,姜雨柠熟练的将自己的装备塞进后备箱里,一边整理一边唠叨:“你要不还是换个工作吧,成天忙忙碌碌见不到人,今年我们约了四五次,次次临时爽约,今天好不容易能赶上个夜场,等我俩到了,雪都结冰了。”
“你要不上我领导那儿去帮我申诉去?”知夏听见她密集的语言轰炸,无奈摆手:“为了今晚能来陪你,我中午都没敢休息。”
副驾的车门被砰的一声关上:“我不管,今天我一定滑到夜场关闭!”
她咋咋呼呼的声音仿佛有放松奇效,知夏身体的疲惫难能卸了下来,踩下油门:“你开心就行。”
她俩是大学同学,认识多年。
去年姜雨柠跟着陈知夏第一次去体验了滑雪,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这项运动,正属于人菜瘾大的阶段。
知夏这一年因为工作内容变化,常常不分昼夜的加班。
姜雨柠与她正好相反,风风火火的从外企辞职,做了自由翻译,时间基本由自己支配。两人这还是今年雪季第一次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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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驶入去往郊区方向的高速,姜雨柠盘腿跟她吐槽;“我家老头子又让我相亲,这次看照片挺周正,还是个搞火箭研究的,结果一见面,头发顶上秃了一大块!”
声情并茂的描述让陈知夏忍不住笑起来:“头发也还好吧,现在就没几个不秃的。性格还行吗?”
“嚯,你说他家庭、工作都很不错,为什么单到现在?”
“为什么?”
“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吃饭一个多小时,压根没给我机会说话,一插嘴还非得抢回来。”姜雨柠翻了个白眼。
知夏又乐了:“能让你都插不上嘴,那确实厉害。”
“这次又失败后,我妈说让我俩少接触,俩单身大龄女青年,成天只知道工作和享乐,不知道追求爱情。”
她无辜中枪,赶紧澄清:“我可没享乐,我只知道工作。”
姜雨柠瞥她一眼:“那你更罪恶,浪费大好年华。”
“......”
到了雪场后,按照她俩的常规,姜雨柠先去初级道练习。
知夏独自一人坐着缆车到达雪场最高点,可能因为今天是工作日的夜场,高级道上人很少,起点上只有她一人,略显陡峭的雪道延绵至山脚,向远处望去,北京的夜色尽收眼底。
她耳旁除了风的声音,就只听见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跳声。来到熟悉的领域,陈知夏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快沸腾起来。
身后有人从缆车下来,她的注意力自然地被吸引过去。
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虽然戴着头盔和雪镜看不清长相,但直觉让她的目光忍不住多停留了一阵。
男人从缆车处滑至起点,蹬上固定器,平地稍稍跃起,丝毫没有停留,就滑入了雪道中。
知夏见状,赶紧收回思绪,原地蹦了蹦,简单做了做热身。
这是陈知夏滑雪的第九年。
她喜欢八字刻滑,过程中毫不减速,几乎贴地滑行。加上既丝滑又暴力的换刃动作,能让她肾上腺素短时间内飙升。
按姜雨柠的话来说,滑雪的她和日常生活的她,完全像是两个人,这里算是她的一个秘密基地。
几趟之后,陈知夏坐在起点处休息,恢复体力。
她向下看去,又在雪道上发现了刚刚遇见的那个男人。和她粗暴凌厉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他更喜欢各种平花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知夏暗自赞叹,在京郊的雪场,很难见到这种水平,大约是哪个职业滑雪运动员到这里随便练练?
高级道人不多,两人前后脚遇见了好几次,留意到了她的目光,偶尔那个男人也会和她点头致意。
接近夜深,滑至山脚,姜雨柠站在缆车的起点处激动的朝她挥手:“夏夏,带我上高级道!”
她有点犹豫:“今天这会雪快冻硬了,容易摔。”
“没事,不行我就自己推坡下来,不是还有你吗!”姜雨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说完就风风火火地拽着陈知夏上缆车。
缆车启动后,升至半空,姜雨柠一边看景色一边笑嘻嘻的说:“我好像忘了怎么下缆车了。”
这个雪场要求单脚带板坐缆车,对于新手来说并不是个简单的动作。陈知夏没太在意,也只淡定回答:“人少,摔了也没事。”
快到山顶,她又拍拍姜雨柠叮嘱:“你把板子竖过来,待会后脚踩上去就行,重心别往后撤。”
姜雨柠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能因为晚上的雪道不清楚,在下缆车时却突然紧张起来,死死拽住知夏的胳膊,一边大声喊一边拖着她往前去。
她一时大意,被直接拽着向前溜了十几米远,知夏本想帮两人稳住重心,但姜雨柠比她重了不少,她根本扶不住。
一旁的工作人员见状头疼不已,对她们喊:“你们怎么下的啊?不会就别上来啊。”
怕继续溜下去会撞到一边的围栏,知夏拽着姜雨柠想往后倒去,但她死死拽着自己的胳膊不放,知夏怕摔在她身上,只能以奇怪的姿势接触地面,屁股还未着地,就感觉到右脚脚踝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心里咯噔一声。
缓过来后,她先转头去看摔在一边的人:“你没事吧?”
姜雨柠对于摔跤这件事都习惯了,笑嘻嘻地摇摇头。
陈知夏先尝试着用左腿撑住起身,右脚还固定在雪板上,重量太大,起到一半又摔了下去。
“怎么了?”姜雨柠发现她的异样。
“脚好像扭了一下。”
姜雨柠赶紧脱下自己的雪板,笨重的站起来,想扶她起来:“不是吧,疼吗?”
“还行……你先别动我。”谨慎起见,知夏阻止了她要来扶自己的动作,看她一脸着急,又赶紧拍拍她的手安慰:“没事,我以前还摔出过五六米远,这点伤就是小问题。”
她四处看了看,缆车的工作人员见惯了下车就摔倒的情况,压根没注意他们这边。其他路过的人也完全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意图,张望两眼就走了。
知夏思考该怎么从高级道下去,显然靠一个菜鸟和受伤的自己,难度有点大。
姜雨柠在身边急得跳脚:“都怪我,非得上这儿来。”
“真没事。”她赶紧安慰,开始动手解开自己的固定器,伤应该并不重,解下固定器后可以试着从缆车下去。
正想着解决办法时,有人在她们旁边路过时刹住。
听到动静,知夏抬头。
雪场明晃晃的灯在他身后,照出来人全身的轮廓。
是那个男人。
她的心脏莫名地跳停了几秒。
“需要帮忙吗?”他的声音隔着滑雪面巾,有些不真切。
她一向不爱麻烦别人,正想拒绝。身旁的姜雨柠先她一步抓住这个从天而降的“救兵”:“我朋友刚摔了一下,能帮忙看看吗?”
男人没说话,摘掉雪板和手套,走近她身边半蹲下。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滑雪服,衬得肩背宽阔挺拔,天生能给人十足的安全感。男人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露出的手指骨节分明 。
角落光线不好,他接着把雪镜摘下,问她:“摔到脚踝了?哪边?”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混着山顶风的声音,有种飘渺的不真实感。
陈知夏正想回答,瞥见他摘下雪镜后露出来的脸,脑袋瞬间发出嗡鸣声,变得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姜雨柠见她发愣,着急的晃了晃她的肩膀:“夏夏,是哪边啊?”
她努力许久才回过神:“右脚脚踝。”
男人的睫毛很长,在极为标准的高挺鼻梁上投上浅浅的阴影,因为低头认真帮她解固定器,他的嘴唇轻轻地抿成了一条线,下颚更为凌厉。
无论以什么审美标准看,这张脸都无可挑剔、且让人一眼难忘。
陈知夏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能自己起来吗?”男人问她。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站起来,把手伸到她的眼前。
陈知夏缓缓抬手握住,平日里从不拖后腿的脑袋此时完全宕机。她感觉到面前这只手温暖而干燥,只稍稍用力,就被一股坚定的力量拽了起来。
“需要叫救援吗?”
她的脚在雪鞋的遮挡下,没法判断伤势,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原样直接去医院。
知夏嗓子发干,低声回答:“不用了,我们自己坐缆车下去。”
男人点点头,转身拾起她们俩的雪板:“我帮你们把雪板拿下去。”
两人没了累赘,轻松了很多,姜雨柠扶着她一起坐上下山方向的缆车。
见麻烦解决,姜雨柠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坐稳就一脸激动的拽着知夏的胳膊开始八卦: “我去,刚刚那人极品啊,身材长相一流,没想到人还这么乐于助人。”
“是吗?没注意到。”她心虚的撒谎,把目光转向缆车下的雪道,男人一左一右揣着两块板子滑行,十分惹眼。他比缆车的速度快了不少,过了一会,就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缩影。
快到山下时,他已经等在下车处,跟缆车的工作人员交涉着什么。在她们到终点时,缆车特意短暂地停了几十秒,让她们能安全下缆车。
“救命啊!他怎么这么细心!”姜雨柠悄悄在她耳边发出尖叫,完全被男人的做法折服。
知夏不做声,只顺着姜雨柠的支撑,单脚蹦下缆车。
男人走到她们身边:“这个雪场医务室设备不全,可以直接去市里挂个急诊检查一下。”
姜雨柠连忙点头,开始在手机里查询就近的医院。
他又问:“你们怎么去医院?”
知夏脑子还没转过来,感觉姜雨柠在背后悄悄推了自己一把,见她不说话,便积极主动的回答:“我们自己开车来的!帅哥你要是方便的话,送我们到停车场呗?”
滑雪的装备很沉,她们两个女生,其中一个还是伤员,要走去停车场确实不容易,他点点头,示意她带路。
一路上他们走得速度很慢,姜雨柠扶着自己,一路还不忘回头跟男人搭话:“帅哥,你一个人来滑雪啊?”
他声音很淡:“嗯。”
“你住哪儿,待会好回吗?”
“住北边。”
“......”
陈知夏低头看路,一直没吱声,但她平时也常常是这幅生人勿近的样子,异常反应也没引起姜雨柠的注意。
好不容易走到车跟前,男人帮她们在后备箱放好雪板,叮嘱她:“尽量先别动右脚。”
陈知夏这才终于愿意抬头,干巴巴对他说了声:“谢谢。”
抬头时男人正看着她,那双眼睛反射着雪场的灯光,像盛了一轮冬日的满月,毫无波澜和异样。
他声音温和:“注意休息。”
知夏蹦着上了副驾,为了放下滑雪板,后排座椅放倒了,前排的座椅也往前移了一点,空间显得比平时狭窄很多。
姜雨柠还在窗户外面和男人说着什么,她打开车窗,听见了闺蜜轻快的声音。
“帅哥,我能留你一个微信吗,今晚这要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回头怎么感谢你啊?”
“不用了,早点回去吧。”他三言两语拒绝。
说完就拎着自己那块板子走了。
拥挤的座位让陈知夏的心情更烦躁了,姜雨柠上车后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内心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遇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