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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搭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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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车夫显然也看到了来人模样,不由得老实了几分,原来是个贪得无厌却欺软怕硬的人 。
许笙上前微微颔首福身行礼,“多谢将军搭救。”
对方并未言语,许笙抬眼之际眼神再次陷入对方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不确定是不是错觉,许笙感觉这位看来性情冷淡的将军像是在盯着她看,那眼神像是在确认什么。
二人眼神交汇不多时许笙便不自然地挪开了双眼,只听见那男子对着身后的人说:“程飞,给我拿下那个在军营附近大声喧哗之人。”
看样子是那位名叫程飞的小将军告知了许笙二人的身份,这才过来解围。
程飞手下两名黑甲士兵去缉拿方才耍无赖的车夫,车夫一下子慌了,连忙狡辩:“军爷,我可什么都没做,是这两个女的不讲理,坐了我的车不给钱!军爷!”
方才旁边看热闹的几人这时都叽叽喳喳,其中也不乏有几个和事佬,道:“军爷,这车夫借着两位姑娘拖长了日程的由头,让她们多出银子。方才是在争论,也并非有心之过。”
男人看向许笙和小苒,见二人确实毫发无伤,这才抬手示意程飞放了那车夫。
男人的表情毫无波澜,淡淡开口:“在我面前意图以强欺弱,欺负两个女子,这事便归我管了。”
说着转向身后的程飞,“给这两位姑娘准备一辆马车,跟着我们军营一同回都城。”
谁知那车夫还不知好歹:“军爷!这几日的车费还没给呢,小的谋个营生已是不易呀,还请……”
其实许笙二人早就将三十两定金交予车夫了,其余二十两是抵达京城后再给的,车夫此时便是想多诈一点是一点。
不等车夫说完,得到示意的程飞就要给银子,这时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许笙开口:“将军不必助长他嚣张气焰”,语气决然,不容商量。
众人目光都转向这位看着弱柳扶风、柔柔弱弱的姑娘,以为姑娘性子软,见这姑娘语气坚定,态度坚决,有些惊讶。
许笙接着道,“想必这人是惯犯了,趁着他人在路途中无所依傍,便找各种由头谋金算银。不如先移交官府,看大宁律法怎么裁夺我们这场争议。”
车夫眼中透露出一丝慌乱,闹到官府,他可就难在这一行当干长久了,这是在砸了自己的招牌。
即便是人心不足,车夫也只得央求:“姑娘,是我猪油蒙了心,还请姑娘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就先放过我吧。”
见许笙态度晦暗不明,那车夫咬一咬牙,“我发誓,再也不敢欺诈旁人,今后,我一定老老实实的!绝不再犯!”
许笙态度有所缓和,也不想与这车夫因点银子纠缠不清,干脆让小苒将余下的二十两银子给他结了,那车夫连连道谢,忙不迭地赶紧走了。
闹剧散场,几位看热闹的也都陆续走开。
程飞见事态解决,笑呵呵地凑近来:“姑娘,这便是我家将军了。方才将军特意想来道谢,没想到恰好遇上这出麻烦,我们马上也要动身回都城。既如此,那我们便一道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许笙微微笑道:“那便叨扰两位将军了。”
“举手之劳罢了,”那男子的声音清冷,“昨日姑娘的药方见效显著,在下替将士们谢过姑娘。”
“分内之事。”说话间许笙这才见到,军营的旗帜迎风招展,旗上赫然写着一个“卫”字。
许笙心下了然,想必这就是齐国公府的公子——卫峋了。
说来,齐国公和许笙父亲魏国公是马背上、刀剑里建立起来的情谊。
许笙幼时当然见过卫峋,只是岁月更替,二人已多年未见,如今的卫峋已身躯凛凛,成为了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许笙没认出来也合乎情理。
许笙隐隐约约记得,父亲还曾和许笙开过玩笑,说已和卫家定下婚约,待许笙及笄后便把人嫁过去。想到这,许笙不免有些不自然,不知方才卫峋认出她来没。
程飞是个心直口快的,见气氛有些尴尬,主动搭话:“不知二位小姐如何称呼?此番去都城是为了何事?”
小苒望向许笙,正犹疑要不要透露身份,许笙正要开口,听到卫峋的低沉的声音,“你只要知道许小姐是陛下正在找的魏国公府孤女便够了,旁的与你无关,更不许透露身份让旁人知晓。”
程飞一愣,见自家将军表情严肃,便也不再多说话了,说多错多。
“多谢卫将军。”许笙依旧将礼节完成得滴水不漏。
卫峋闻言怔愣了半晌,随后嘴角似乎向上扬了扬,上扬幅度极小,转瞬即逝,根本不易察觉。
近些日子,大宁都城内的热闹气氛一直没下去过,就算是随便找个垂髫小儿或是耄耋老者都会从他们口中得知,都城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几件喜闻乐见的大事。
第一则,大宁的齐国公世子卫峋率军大破南梁贼寇,平定了困扰西南边境十年之久的骚乱,现已凯旋,宁武帝赐卫峋骠骑大将军封号,特设宫宴为其接风洗尘。
第二则,皇帝近来找寻的魏国公孤女许笙已安全返回都城,沉寂多年的魏国公府终于迎来了主人,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第三则,便是两件喜事前后不到一日发生,龙颜大悦。又听闻卫许两家在多年前便定下婚约,有意结成儿女亲家,皇帝大手一挥便为魏国公小姐许笙与齐国公世子卫峋赐下婚约,不久便要行嫁娶之礼。
自古以来,英雄和美人的缠绵浪漫便引得人们遐想向往。
如今卫峋已成了大宁国的大英雄,大街小巷都在传卫峋行军果断,平乱毫不拖泥带水,短短一年便令反贼闻风丧胆,不敢犯上作乱,百姓无不称赞其骁勇、万夫不当,大有其父当年之英姿。
而百姓也听闻魏国公之女虽流落民间,可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才貌双冠,于是百姓们对这门婚事都持乐见其成的态度。
沉寂已久的魏国公府这几日也热闹了起来。
自许笙认亲归宗之后,皇帝便派下不少侍卫和奴仆来,供许笙差遣。赐婚圣旨下达之后,更是给魏国公府赏赐了不少精金良玉、翠玉明珠。
宁武帝甚至还传下口谕,让大婚一切流程和规模都按公主的份例来。于是,魏国公府的家奴这几日都是忙得脚不沾地,准备大婚、迎往来宾客、点收往昔与魏国公故交送来的各类贺礼。
府中一片忙碌,而许笙每逢府内没客人时,便将自己关在祠堂。
日头渐渐下了,暮色四合,祠堂外不时传来家奴们走动的声音。许笙独自呆在祠堂内,安安静静地跪在蒲团上。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室内光线昏暗,屋中只有香案上的香烛发出微弱的光亮。借着这光亮,许笙昏然凝望着两个立在一起的牌匾。那是她的骨肉至亲,是教她走路识字的人,是日日夜夜哄着她宠着她的人。如今天人两隔,眼前至亲成了两抔黄土。
骁勇善战的父亲、温柔似水的母亲一夜之间惨遭杀害,许笙和小苒躲在床底下才免于此难。
许笙还记得,那晚凶手毒杀父亲后,父亲躺在地上,看向床底下许笙的眼神充满着不舍和痛苦,只剩最后一口气力,却也仍然在凶手看不到的地方摇头,示意许笙不要出声。
而许笙当时浑身颤抖,额间碎发被汗水打湿,泪水止不住地向外流,像是被溺在水中求救无门的人,周遭的空气让她无比窒息,巨大的痛苦压下来,像是要把她幼小的身躯碾成粉末。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呜咽,被身后的小苒拼命按住,极大的恐惧和痛楚让许笙用力咬紧牙关,一旦被发现,她们俩都将命丧于此。
而那奸人杀害许笙父亲不够,甚至还意图染指许笙母亲。
许笙二人躲在床下,听着房间内衣物被扯开的声音,许笙母亲此时已被下毒药,浑身没有多少气力,她拼死抵抗,最后拿起枕头下许笙父亲为她准备的防身匕首,刺了那贼人一刀,之后便自杀,随许笙父亲走了。
在临走之际,许笙还听到母亲躺在床上,发出沉闷的呢喃:“对不起,小笙……”。
那是许笙第一次尝到血的滋味。
带着腥甜味道的血透过床板滴到许笙嘴角,幼时她靠吸吮母亲的乳汁从婴孩长成幼童,而母亲至死,也在用她的血泪,她的生命,哺育许笙的生命。
跪在祠堂里的许笙还没从痛苦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两行清泪滴在青石板上,无声无息,很快就会风干,而许笙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垂在身旁的手也不由地握紧。
小苒此时推门进来,端着晚上的饭菜,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风风火火,将盘子放在地上后,无言地紧紧抱住了许笙。
许笙这时才像找到了黑暗中透着光亮的出口,终于不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开始呜呜咽咽地小声啜泣,像是无家可归的小孩寻求庇护。
小苒轻轻拍着许笙的背,宽慰道:“小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老爷夫人不会怪你的。”
许笙喷薄而出的情绪此时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平日里说话温声细气的她,此刻因为哭过,声音还不稳,但语气中带着恨意:“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